看来贺桓锦早就知道被选为新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方灵艾将自己皱巴巴的衣领抚平后问贺桓锦:“旭娘是谁?”
“旭娘是我幼时玩伴,那日我在密室里见到她,才知道她爹把她卖给贺家了。”
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贺忻州让她陪着贺桓锦进入密室。
那与诅咒无异的红纹原是一种奇毒,且只寄生于女子。
旭娘当年在密室中也没告诉贺桓锦她中毒的事情。等到毒发身亡时,一句遗言也没能留下。
厉闻洲抓起方灵艾的手,查探内息。
“别紧张,我起码还能再撑三个时辰!”
不用这么早为她哭丧,眉头皱的像小山,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贺忻州的藏身之处。
厉闻洲不敢掉以轻心:“先前我在你身体中留了一道魔力,你试着调动它先护住心脉。”
“你什么时候……”,方灵艾忽然想起两人双修的那日。她试着静心凝神,捕捉那道魔力,为自己所用。
锁骨上的红纹遇到强劲的阻碍不得再前进半分,方灵艾为自己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厉闻洲紧皱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她扭头问贺桓锦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贺府你都找遍了,那锁月城其他地方呢?”
对了!
贺府这么乱,沈闻执怎么还没出现?他不会……
“小师妹!”
满身都是血迹的沈闻执从后院跑出来,他在房间里待的好好的,忽然闯进来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不由分说拿起砍刀就朝着他劈下。
“还好有厉兄留下的几道禁制,不然这次我难逃一劫。”
厉兄?
方灵艾狐疑地看着眼前人,这家伙不会是被夺舍了吧,什么时候对厉闻洲这么客气了。
“师妹,你……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血污太多,脏了师妹的眼吗?
沈闻执拿那只未受伤的手在脸上抹了两把,显得更脏了。
不过小师妹身上怎么会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魔气,不会是和厉闻洲待太久被他给污染了吧?
亦或是,两人已经……不行,他怎么能恶意揣测,影响师妹的清誉。
还是等到一切事了,他再问厉闻洲。
方灵艾看他这动作的确是他本人没错,便邀请沈闻执一起加入队伍寻找贺忻州。
“贺桓锦,你去吗?”
“你们可以去试试,我……离不开贺府。”
他已经被困死在这里了,永远都出不去。
拒绝了三人的贺桓锦,身形渐渐隐没在凄楚的空间。
方灵艾一行人打开贺府的大门,主街上血流成河,这贺忻州怕是杀了全城的人。
蜿蜒的血河朝着东方流淌,地上出现了分界明显的脚印,杂乱又泥泞。
难道贺忻州他才是锁月城妄念造境的罪魁祸首?
厉闻洲的追踪术又一次派上作用,他们在城楼上找到了贺忻州。
只不过这城门快坍塌了,沈闻执留在下面做接应。
方灵艾和厉闻洲上了城墙,看见贺城主身边还有另一道影子。
“岚儿,你回来了。”
“你能不能转过来和我说句话?”
贺忻州的语气悲凉又带着祈求,全然不见下手杀戮时的狠厉。
这名字……方灵艾看了一眼厉闻洲。
他微微点头,示意方灵艾这女子便是木牌上的贺岚。
瞧着贺忻州的模样,贺岚难道是贺桓锦的娘亲?
一家子都姓贺,也是缘分。
方灵艾没有接近二人,趴在转角处看着那女子并没有转身。贺桓锦长得和他爹不太像,应该是随了他娘亲,可惜两人连面都见不到。
“岚儿……你还在怨我是不是?”
老家伙牺牲了全城人的性命就是要找已故的妻子说这些废话?这里的百姓也太无辜了吧!
方灵艾差点没控制自己的情绪,想上去把这贺忻州的脑袋掰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浆糊。
一心只有贺岚的贺忻州没有发现这两人正明晃晃地盯着自己。
“我已经把孩子养大了,等你跟我一起回去,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了。”
还能回得去吗?这满城人都死光了。
方灵艾扭头看了一眼厉闻洲,却发现他神情肃穆,眼睛就没离开过贺岚。
“你也认识她?”
“小时候见过,已经过去很多年了。”
久到他已经不再记得贺岚的姓名,厉闻洲没再继续躲藏,他朝贺岚走了过去。
“喂!厉闻洲,你干什么?”
方灵艾没拦住他,只好跟着他一起暴露在贺忻州面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
城楼下的沈闻执脸上还有淤青的掌印呢!这便宜爹已经不记得这两日发生的事情了。
看来流光晷一现世,大家的记忆都正常不少。
方灵艾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今的情况,并且声明自己绝对不是来打扰贺城主叙旧的。
“岚姨,你还记得我吗?”
按理说这流光晷有回溯时空之能,即便过了许多年这贺忻州的容貌发生了变化,也不至于到难以相认的地步吧?
方灵艾绕到了贺岚的正面,才发现这个“贺岚”眼神呆滞,灵气涣散。她好像只有一具躯壳,方灵艾能感知到她真正的元神早已灰飞烟灭了。
即便还能有所回应,也只是一些残留的记忆罢了。
贺忻州忙活了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厉闻洲,她已经不是贺岚了。”
厉闻洲置若罔闻,还是在一遍遍的问她记不记得自己。
“厉闻洲!你也疯了吗!”
这明显已经不是真正的贺岚了,他在这犯什么傻呢?
方灵艾想伸手拽住往城墙边走的厉闻洲,却被他抓住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红纹转印到了贺岚手中。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上的所有红色纹路消退,全都转移到了贺岚身上。
贺岚不是他姨吗?怎么下手这么快?
看来以后还是少得罪厉闻洲才行,不然死得太快。
“你竟然敢伤害我的岚儿!找死!”
贺忻州怒不可遏,他要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付出代价。他加速催动了城楼上的破城大阵,反正岚儿回不来,他也不想活了。
早该让这锁月城为岚儿陪葬了!
“厉闻洲小心!”
“夫君,住手!”
贺岚被熟悉的红色纹络寄生,竟然短暂的恢复了神志。
她记得自己亲手将这红鸩全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过往种种好似就在眼前,又好像已经尘封了多年。
“岚儿,你……你记得我了?”
贺忻州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岚,浑身颤抖地走到了贺岚身边。
贺岚温柔地望着两鬓斑白的爱人:“你怎么这么老了?”
贺忻州并未解释,“我只是……太想你了。”
忽然天地悠转,贺岚过往的记忆浮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流光晷记录下来的贺岚生前的记忆。”
方灵艾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神奇的景象。
贺岚与贺忻州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成婚后恩爱有加,不久后贺桓锦出生。一家人美满幸福,让人艳羡。
突然有一日,锁月城中出现了大量死亡的女性。一时间人心惶惶,贺岚查找了很多典籍和医书都没能找到疾病的源头。
后来,这城里来了一位神医,号称包治百病。
那些患病的姑娘们无一例外都找上了这位神医,果不其然,吃了神医的药,姑娘们身上的症状便消失了。
贺岚觉得事有蹊跷,便悄悄地跟着神医。没想到被她发现是这神医在给锁月城的百姓们投毒。
再把自己的药高价卖出,以此来谋取暴利。
当即,贺岚便命人将这神医关进了贺府的地牢,严加审问。
可是患病的百姓们拖不起,纷纷上门讨人讨药。
甚至指责贺岚断了自己的生路,那些有母亲妻子和女儿的男人也开始围在贺府外边咒骂。
恶意揣测贺岚的良苦用心。
即便贺岚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但是没有人听。直到之前被治愈的人又开始反反复复的发病,全身长满了奇异的红纹,最后不治身亡。
这时人们才相信,贺岚说的话是真的。那根本不是什么神医,是来害她们命的恶鬼。
可惜就连下毒的人都没有彻底的解救之法,只知道这诡异毒药名为红鸩。
“所以贺岚当时找到了解法,但代价是献祭了自己。”
方灵艾看见贺岚在流光晷前割破了自己的手心,借用神器的力量将城中所有的红鸩都引入自己的体内。
贺忻州当时并不在锁月城内,等他回到城中贺岚已经没了气息。
当时贺桓锦只有五岁。
“可贺岚牺牲自己救了城中的百姓,她把守护锁月城当做自己的使命,贺忻州为什么又要报复他们,举全城之力换回贺岚呢?”
这部分的信息只有贺忻州自己知道。
“岚儿,都怪我。如果我不出城,就不会害你丢了性命,都怪我……”
贺岚摇摇头,她谁都不怪,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生。
她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看不见自己的孩子长大。
“你便是今日要与桓锦成婚的姑娘吗?”
方灵艾一身喜服还没来得及换,她刚想否认。
“岚姨,她是我的妻子。”
厉闻洲这张嘴,怎么又在胡说八道了!
“这位公子,我们似乎并未见过。”
“你还记得越初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