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城中还没有完全恢复平静,而且湛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祝余只好暂且放下追上去的想法,留在原地,头顶红色的雷云还没有褪去。
她催动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术法。
生机在城中缓缓流动。
雷云再次积累。
轰鸣的雷声没能阻止祝余的动作,术法生效了!生机在城中聚集,落在了那些还未身亡的人身上,在生机拂过的身体时,湛竹感受到了最纯净的力量,那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他的身体在恢复。
但他却无心去探查自己的身体,只是担心地望着祝余。
在祝余头顶的雷云还在变多,雷鸣也越发声势浩大,但祝余依然淡定自若地运转着巫力。
云层积累的差不多了。
陡然间,原本还在湛竹视野中的祝余瞬间没了身影,而那累积在长春城之上的云层也开始渐渐消散,只是紧接着,湛竹又看到了他们另一块的地方聚集。
那是长春城附近的一座山,山中无人居住。
那边的云层再次变得厚重,气氛变得压抑,雷鸣阵阵。
湛竹的心已经不复以往的淡定,但他知道,自己去是无用的。
这样的雷劫,他挡不下。
刚才祝余的术法只是恢复了一点他的身体,让他从重伤的状态脱离,但他的力量还未恢复,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手无缚鸡的凡人,去了不过是祝余的累赘,平添祝余的烦恼。
枉他被称为无相寺的佛子,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无力……
湛竹颓唐地坐在原地。
此时,祝余抬头望着空中的雷云,眼中只有凝重,这还是她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往常只要她驱散自己周身的异常,恢复平常,再躲上一阵子,雷云就会散去,没想到今日这雷云就像是锁定了她一般,还会跟着她来这。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既然没办法躲开,那就只好迎接了。
她竭力地感知着自己在乘黄身上放的替身蛊,然而并没有没有感知到蛊虫的活动。
看来已经被发现了。
祝余心中有数了,她只好换一种方法。
她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变得和周围草木一致。
要是周围有修士用神识扫过,只会感知到草木的气息,不会感知到祝余,就像她本身并不存在一般,只是即便如此,在祝余头顶的雷云也没有褪去。
看来一切还是瞒不过天道。
雷云落下!
祝余扔出自己手中防御阵法。
只见落雷将那些阵法一个一个劈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祝余面前,祝余已经做好直面雷劫的准备,她不甘心……她还有事没有办,她不能死在这里。
她的瞳孔突然变化。
一个蛇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枯木逢春之术!
周围的生机被抽离,注入到祝余的体内。
雷劫之下,祝余的身体被不断的损坏又修复,损坏又修复,周围的绿意褪去,花草树木瞬间枯萎,失去了生机。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落入祝余的眼,她的眼中只有头顶的雷劫,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活下去!
这时,一道淡淡的身影出现在祝余和雷劫之间,落雷在触碰到那个虚影的瞬间消失了,而祝余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变了,渐渐恢复了平常。
其实不是祝余想恢复,而是被迫。
是那个人……
她抬头看向空中的那个虚影。
这时,她才发现这个虚影身影的服饰有些熟悉,虽然整体有些不一样,但某些东西还是一样的,这个点服饰是他们这一族的服饰,而这人要是她没有想错,或许是他们这一族的人。
只是这一族除了她,应当再无旁人。
先祖。
一瞬间,祝余脑中冒出这两个字,此时,那个虚影也落在了祝余面前,虽然有些看不清容貌,但是从声音来听是一个温和的人。
“孩子,你辛苦了。”
祝余:“敢问先祖是?”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人笑了笑:“巫咸。”
祝余错愕地望着面前的人。
巫族有十巫,巫咸十巫之首,族中记载,巫咸某一日突然失踪,不再回来,原来是他是在这里。
“这个长春城……”祝余欲言又止地望着巫咸:“您。”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她闭上了嘴。
心中无尽的话,却又不知如何提起。
半晌,她只选择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听说先祖有巫术卓群,有卜算之能,可窥天道,不知可否为晚辈指引一条明路。”
巫咸紧紧地盯着祝余。
祝余也紧张地望着巫咸。
有一个人却在此时到访了,是湛竹,原本祝余是可以发现他的,只是巫咸刻意隐匿他的行踪,他看着祝余叹了一口气,“我有办法补足你的寿命。”
只是即使寿命恢复如常,只要祝余一天不放弃,那也是无用。
两人都清楚巫咸的言下之意。
“我能找到他们吗?”祝余避而不答,而是问道。
这次换做巫咸没有说话了,他看着祝余眼中的坚定,意识她是不会改变的,也罢,或许这就是他们这一族的宿命,“曾经我窥伺天道,知晓天道变化,所以告知巫彭族中之变,他做得很好,你们还在现在。”
“当时那样真的是好吗?”祝余知道不对,可是她还是没能忍住,直接将心中的话说出来:“或许消失在曾经才是一件好事。”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巫咸原本想说的那些话也说不出口。
祝余:“抱歉。”
巫咸:“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听到巫咸的抱歉,祝余内心压抑多年的情绪决堤:“这世间不止有凡人,也有修士,修士与凡人混居,拥有通天之力。”
“而我们一族却是公认的无法修炼的凡人。”
“所以我们活该被修士屠戮,只剩下我一人,因为没有力量,所以报仇无门,这就您当年的安排吗?”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祝余都在想,要是当时他们有力量就好了,即使天雷会落下,但是面对单方面的杀戮他们会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
可是他们没有。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昨日还在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今日就血流如注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
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是凡人,所以就该面对这些吗?
巫咸沉默地望着祝余,再次在心中怀疑着自己当年的决定。
也许当年就消散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天地间对他们一族反倒是一件好事……
“你。”这次换做巫咸无从开口。
他知道祝余的经历,也觉得自己所有的语言在祝余面前都是苍白无力,于是他再次带着歉意地说:“抱歉。”
就让他为这位后辈做最后一件事情。
“天地大变之时,天机不明,我无法窥伺你所求之事,不知你前路如何,但作为长辈,希望你前途坦荡,心想事成。”点点蓝光从巫咸身上溢散落在了祝余身上,这是他能做到唯一一件事情了,将他全部力量交付给祝余,愿她能在事情的最后能有余地,不再狼狈,能活下来。
巫咸的身影逐渐消失,风中只留下一声他的一声抱歉。
祝余坐在地上,眼泪如决堤般涌出,这是自那次之后第一次,她无声地坐在地上哭泣着。
而在一旁的湛竹也在接受着自己脑中多出来的东西。
那是祝余的过往……
他一边浏览着脑海中的记忆,一边朝着祝余走去,但是他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祝余的身边,陪伴着她。
祝余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你来了多久?”
“有段时辰。”湛竹不打算隐瞒,他直接说,但是他没有告诉祝余的是,巫咸留给他的东西。
“都听到了。”祝余肯定地望着湛竹。
不等湛竹回答,祝余再度开口,她突然很想和人聊天,“虽然上古时期巫族被天道宠爱,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天地变化,先祖巫咸窥伺到天机,察觉到族中之难,于是将避难之法告知先祖巫彭,一旦他出事,也有人照看,没成想,他还真的出事了,某次外出之后,先祖巫咸再也没有回来过。”
“巫彭遵照巫咸的吩咐避世,我们这一族成功从上古幸存到现在。”祝余顿了顿:“天地变化结束,新的纪元开始,天地间多了修士。”
祝余自嘲地笑了笑:“但是我们却发现我们没办法使用灵力,甚至没办法使用巫力,我们逐渐沦为凡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我们抛弃古姓,改名为苗,独居于山林之中。”
“然而并没有躲开灭族之祸,二百七十八年前,一伙人闯入族中,将我们全族屠杀干净。”祝余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我是唯一的活下来了。”
“师父救了我。”
一想到白前,祝余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悲伤,她敛了敛情绪,继续说:“其实他一开始他打算收我为徒,他将我放在一户农家,但是我偷偷地跑了,为了找到仇人,跑到修士最多的地方,想要搜集消息,但是没想到差点死掉,还好关键时刻,又遇上了他。”
“经过之前那一遭,我知道自己一个人报不了仇,于是死皮赖脸地赖上他,不过他不同意收我为徒,不是因为我无法修炼,只是因为一身仇恨。”
即使湛竹已经知道了后面,但他还是出口问道:“后来呢?”
“后面啊……”祝余笑了笑,突兀地说:“你知道吧。”
湛竹知道祝余聪慧,也没想过会瞒着她很久,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短,他坦然点了点头:“知道。”
“巫咸做的。”祝余直接说。
即使刚才是在天雷之下,面对巫咸,但她对她的警觉心还是心中有数,而且湛竹身上还有她的蛊虫,不可能湛竹来了,她也不知道,除非有人帮他。
而那个人不做他想——巫咸。
那个人也像是会多管闲事的。
祝余:“知道多少?”
湛竹:“全部。”
祝余换了个话题:“城中如何?”
湛竹:“尚可。”
“我想去看看。”祝余取出一瓶聚灵丹,取出几颗后,顺手将聚灵丹扔给湛竹。
湛竹也取出几颗。
两人空荡荡的丹田,再次灵气充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