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轻微带着暖意的声音在祝余的脑海中响起:“敢问施主是?”
祝余脸上微微错愕,随即闪过一丝羞恼,然后迅速变得平静,那一丝羞恼宛如从未存在过。
不过她心中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
她刻意忽略掉自己心中的那点异样,然后状似平常地回答湛竹:“佛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湛竹并没有回答。
祝余也没在意,“佛子忘了我,我却没能忘了佛子。那年起我便对你倾心,自此非君不嫁。”
说罢,她静静等待湛竹的回答。
只见湛竹眉头轻皱,“施主莫妄言。”
祝余:“佛子怎知我是妄言?”
话音刚落,湛竹突然侧过头,他温和地望着祝余:“从刚才起,施主的目光就未落在小僧身上。”
祝余表情一滞,她终于不再一心二用,不再一边和湛竹闲聊,一边观察其他人,而将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湛竹身上。
两人对视着。
祝余眉眼弯弯,笑着说:“那现在佛子可曾记起我?”
湛竹:“阿弥陀佛。”
祝余:“佛子还真是狡猾。”
湛竹没有对祝余的话作出评价,他只是说:“小僧并未修成正果,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的僧人,实在堪不得施主这一声佛子,还请施主慎言。”
湛竹:“施主直呼小僧的名号即可。”
望着湛竹那双眼睛,祝余口中那些拒绝的话突然说不出来,她张口就想答应湛竹的要求,只是她突然眉心一痛,刚才那些心软怜悯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望着湛竹,眼中并不是刚才轻松惬意,而是带了一丝凝重。
她可不是个看外表就会心软的人,要是真这样,她早就不知死多少次了。
而且她还在自己身上下了一点东西。
只要面对惑人心智的术法,那东西就会提醒她。
刚才的痛意……这位佛子或许也不是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祝余一瞬间想了许多,不过在看着湛竹的时候,她并没有透露出自己的想法,而是顺着佛子的话说:“好。”这样就是她在暗,佛子在明,她倒要看看这位佛子有何蹊跷。
听到祝余的话,湛竹颔首,轻声向祝余道谢:“多谢施主。”随后,他就转过头,不再看祝余,也就并未注意到祝余虽也转过头去看苏巧,可是却有一半的心神是放在他身上的。
只是若是他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祝余一边听着苏巧的话,一边小心地打量着另外的人。
在他们对面有两个人。
一个面容稚嫩,眉间还有点傲气,身着月白色的衣物,腰间别有木质的令牌,那令牌上的花纹略微眼熟,像是玉京门的弟子令牌。另一人面容冷峻,一身灰衣,腰间别着一只小小的笔,这种装束倒是像天罗宗的阵修,天罗宗的阵修入门首先是在用笔在纸上画阵,而这支笔也会成为他们弟子令牌。
就这短短打量,祝余对对面两人的身份心中已有了数,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苏巧身上。
半晌,苏巧开始介绍在场的诸人的身份,她先是从她的右边开始,也就是祝余对面的那两位。
第一位是那位面容稚嫩穿着月白色服饰的修士。
苏巧:“这位玉京门是柳道友。”
“在下柳如彦。”月白色衣服的那位道友站起来笑着向在场的众人介绍自己:“擅长术法,不擅打斗,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祝余眉头轻皱。
柳如彦,玉京门十二峰第三峰柳风的首徒,擅术法符箓。
不过传闻中柳如彦剑眉星目,和面前这眉清目秀的人不太像。
不过修真无岁月,修真多数时候也是一个人的修行。
或许传闻有误。
毕竟有些传闻还说她是位年龄颇大的老妪,行医数十载,临死之际得天地造化,引气入体踏入修真界。
传闻有时听听就行。
祝余将那样异样抛之脑后,继续听苏巧的介绍。
那边苏巧已经开始介绍第二个穿着灰衣的人:“这位是天罗宗的池道友。”
“池沐,阵修。”灰衣人坐着朝众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轮到祝余旁边的佛子了。
想起刚才佛子的叮嘱,祝余倒是有些好奇苏巧会如何介绍佛子。
只听苏巧说:“这位是净坛寺的湛竹师父。”
净坛寺?
祝余:“……”
虽然这也是个比较出名的佛宗,但相较于无相寺还是差了一些。
接下来是祝余,只听苏巧说:“这位是药王谷的祝长老。”
“祝长老!”对面柳如彦发出惊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只见他炯炯有神期待激动地望着祝余:“是我想的那位祝长老吗?”
不等众人回答,他自顾自地说:“这般不显露山水,只是坐在那里就令人如沐春风,细闻空气中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这位一定是我想象中的那位祝长老,毕竟药王谷也只有那一位姓祝的长老。”
祝余嘴角微微抽动,现在她有些不承认自己是了。
柳如彦已经激动地靠近祝余:“祝长老,听闻你有起死人肉白骨的医术,今日可否让晚辈见识一番。”
晚辈?
祝余眉头轻皱,她百岁金丹,但是柳如彦却是五十金丹,百岁元婴,并且在她闻名之前,柳如彦已经作为柳风的弟子被人熟知,柳如彦何至于在她面前称呼自己为晚辈。
……这人真的是柳如彦吗?
她望着面前的柳如彦再也没办法忽略那点异样。
“祝长老,可否为晚辈讲诉下你在历练过程中的趣事?”柳如彦直接从自己储物袋中掏出一张椅子坐在祝余的身边,眼睛闪亮地望着祝余。
突然,祝余脑中灵光一闪,既然有所怀疑,不如就试探试探。
祝余迎着柳如彦热切的目光,淡定地说:“道友心中所想可是祝余祝长老?”
柳如彦连连点头,只是他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不等他深思那股怪怪的感觉来自于何处,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原地。
“可我并非那位祝长老。”祝余淡定地否认着自己的身份。
一旁旁听他们谈话的苏巧瞳孔突然放大,一瞬间有些怀疑她是否找错了人,不过刹那,她又想到那寻人的术**效,瞬间又安下心。
这位一定是祝余,祝长老,不可能是其他人,那个寻人术法绝对不会错的,在使用之前,她就尝试过多次,每次都成功了,不可能失败的。
这人就是祝余。
她开口缓和氛围:“祝长老还是不要开玩笑逗弄柳道友,柳道友都愣了。”
听到苏巧的话,柳如彦从僵硬的状态中脱离,对吧,他就说药王谷只有一位祝长老,这位一定就是那位祝余祝长老。
没想到祝长老是这种爱开玩笑的性子,传闻果真不可信。
他附和着苏巧说:“祝长老还是不要开玩笑逗弄晚辈,晚辈可经不得逗弄,一不小心就会当真。”
“我不开玩笑。”祝余再次淡定地开口:“诸位可知药王谷所有长老名姓?”
苏巧和柳如彦再次僵住。
祝余:“既然不知,为何断定我乃祝余?”
“寻人术法往往需要所寻之人贴身之物作为媒介,不过……”祝余这一转折让苏巧和柳如彦同时心跳到嗓子眼,他们已经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只听祝余继续说:“有时也会出现气息过于相近而寻错人的时候,不巧我最近正和祝余一同炼制一味药,三月同处一屋檐下,身上难免沾染了许多祝余的气息。”
祝余下了结论:“苏家主,你的术法寻错了人。”
望着祝余坦然的表情,苏巧不禁也开始怀疑那个寻人术法,她看向苏远,给苏远传音。
“你怎么确定她就祝余长老?”
苏远支支吾吾地回答苏巧:“那个术法停留在头顶。”
紧接着,他又补充道:“我唤她祝长老,她也没有不应。”他好似也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情,没有确认祝余的身份,回复苏巧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有点底气不足。
苏巧眉头紧锁,“待会儿自行领罚。”
苏远:“是。”
苏巧的目光回到祝余的身上。
大厅中的气氛陷入了僵硬,还是祝余开口打破了僵局,她开口说:“祝余身为药王谷的长老,我祝白也身为药王谷的长老,医术自然是得到药王谷认可。”
“她能做的事情,我自然也能做。”祝余轻飘飘地说道。
一瞬间,众人皆感知到一股属于上位修士的压力。
不过苏巧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并未听闻药王谷有这位祝白的长老,或许在场的众人也并未听说过,不可只听信这人的一面之词就相信她是药王谷的长老。
她顶着压力对祝余说:“药王谷会给予谷中药师令牌,祝长老可否拿出自己的令牌。”边说边做好催动防御阵法的准备。
有些修士是不喜别人质疑自己的身份。
希望这位祝长老不是……
只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就感知到落在她身上的压力更甚,正当她打算催动防御阵法的瞬间,那股压力又消失了。
“有戒心是好事,我不会对你生气,收起你的小动作。”祝余边说边拿出自己的令牌,并输入灵力催动令牌,半空中浮现药王谷的纹样,右下角有一个祝字。
“这下各位可看清了。”祝余收回令牌,她扫视在场的众人,轻声说:“既然苏家认错了我和祝余,难免也会认错各位,不如各位也表示一下自己的身份。”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柳如彦。
“那先从小僧开始吧。”湛竹开口了。
这倒是有点让祝余意外,不过她并没有多说,毕竟再等等,她也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不差这么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