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不由看向姬弘。
他此时内心也有些错愕,不知道为何佩娘会提起此事,他有些犹豫,但佩娘拽了拽他的衣袖。
姬弘不及细细思索执佩的用意,从怀里取出白色封面的丧表:“阿娘之事还需禀报陛下,烦请殿下代呈御前,弘与佩娘感激涕零。”
太子妃面上为难之色难掩:“如今陛下多日未能临朝,殿下……”
太子却接过丧表,摆手道:“皆是弘儿与佩娘一片心意,不必多说。”
话完说,他便再度剧烈咳嗽起来,不似其他人咳嗽面色潮红,太子咳起来却是面色腊黄、唇色青紫,仿佛随时可能一口上不来而晕厥,便是执佩在旁都看得揪心不已。
太子妃面上惶急不已,连忙又喂服了数粒药丸,才立时吩咐道:“快回宫,叫陆院正速速准备!”
她眼中含泪,转头歉然对姬弘、执佩道:“你们伯父这身体……”
姬弘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亲刚逝,再看到伯父这般情形,也是惶急道:“娘娘万勿多礼,今日弘与佩娘已是感激无尽,若累得殿下病发,弘当真万死莫赎……”
太子却是勉力喘匀了呼吸:“代、代我……”
太子妃与他夫妻廿余载,哪能不知他心意,立时有侍中引导,将灵堂布置妥当,她走到汉王妃灵前,拈香祭拜:“阿林,七郎在朝堂中,殿下必会尽力周全,府中一切,弘儿和佩娘这两个孩子,我定会看顾,你……泉下安息吧。”
汉王,在一众兄弟中,行七。
太子的身体显是极为不好,祭拜之后,姬弘拜谢,太子妃便扶着太子匆匆离去。
看着四驾车马远去,执佩低低叹了口气:“希望太子殿下身体安康。”
姬弘亦是忧心忡忡:“前些年殿下还能与阿父手谈几局,这些年朝中操劳,殿下身体越发不好了……”
执佩却是兀自看着远去的车驾微微蹙眉。
姬弘回过神来,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只盼阿父能早日凯旋归来,为殿下分担一二。”
执佩无奈地仰头看了自己哥哥一眼,哥哥是认真的吗?他们的爹,一个手握兵权的亲王,当朝太子会希望他早点凯旋回来“分担一二”?
至少就执佩看过的那些历史小说穿越剧而言,不太可能。
可这里不是任何一个已知的朝代,刚才太子妃提及皇帝时,似乎也有隐情,其中复杂,不是执佩可以揣测的。
她困于内宅,所见多是仆妇之流,而姬弘一直在读书,没能接触朝中政务,他们还是知道的太少。
接下来几日,汉王府外居然奇特地热闹了起来。
这样的热闹是执佩穿越过来就没见识过的,毕竟,她穿过来那天,汉王府便被金吾卫围了,整个汉王府格外清静。
而现在,仅仅隔着府门与中门,还布置着灵堂,一片肃穆素白,府门之外却是不时有车马前来,激起阵阵喧嚷。
这些人皆是前来吊唁汉王妃的。
不过这些热闹未能进入汉王府内——金吾卫不许。
毕竟现在,汉王府被围的口谕未曾取消更改,金吾卫职责所在。
太子殿下是当朝储贰,能够进出,甚至金吾卫会列队相迎,至于其余人等,不管是皇亲国戚亦或高官列爵,那位施延将军都没什么耐心应付,金吾卫一律铁面挡了回去。
执佩倒是觉得这样也不错,她娘灵前清静干净。
姬弘是个重礼数的,叫庄翁记下了所有前来吊唁的各府名单,不论对方能不能进得府中来,既然肯来,便是一片心意,日后少不得是要回礼,周全礼数的。
只是在执佩看来,那些人前来,到底是不是出于对汉王妃逝世的哀切,可未见得。
在汉王妃逝世的第六日清晨,哭灵已毕,姬弘显得格外不安,执佩不由询问。
“明日便是娘的头七之日了,该有大祭,一般世族之家,还会请僧道办大.法事……”
说着姬弘叹了口气,眼下汉王府外这情形,金吾卫依旧围着,怕是只能从简了。
更叫他的担心的是,按照大周礼法,停灵七日之后便要准备大殓之奠,接着便要着手安排下葬之事,若是再继续这般围下去,如何安葬让姬弘心中难安。
执佩小脸上也是眉头紧锁:“也不知太子殿下有无将丧表呈予陛下……”
便在此时,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丧表?三郎可是将丧表给了太子殿下?”
姬弘与执佩吃惊地回头,此时灵堂中便只他们兄妹二人,这声音陌生得紧,此人何时前来,二人全然不知。
却见程十三引着一人已经来到灵堂,来人年过四旬,蓄着几缕长须,一身青色布衫,神情中的疲惫无法掩饰,眼下俱是青黑一片。此人头戴同色逍遥巾,衣衫素淡没有佩饰,却也没有像程十三那般戴着孝。
姬弘声音中却带了几分惊喜:“冯先生!”
冯纬与他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见他这疲惫至极的模样,姬弘不免担忧道:“先生可要先休憩?”
冯纬只是摇了摇头,看到灵堂上的燎重,不由整顿衣仪,正色肃容道:“无妨,先祭拜王妃吧。”
祭拜已毕,三郎与佩娘作为儿女,自是要依礼拜谢。
三郎才将冯纬让到书房奉茶叙话,执佩很自觉地当着小尾巴。
姬弘见执佩跟着,也不以为忤,主宾在案前分坐之后,反倒是与她介绍:“佩娘,冯先生乃是阿父的记室参军,你也跟着唤冯先生便是。”
执佩好奇问道:“记室参军?”
姬弘不由失笑,幼妹这段时日言行一直早慧敏锐,叫他险些忘了,她还只是个孩子,几乎连汉王府都没出过,如何又能知道这些官名?
他只简单道:“阿父军前,一应文书俱由冯先生掌管。”
执佩彻底明白过了,这个人定然是她那便宜父亲的心腹幕僚。
她长长松了口气,向冯纬一礼:“先生总算来了……”
姬弘却是迫不及待问道:“先生,父王在西蜀可一切安好?”
见他们两个孩子,一个大孩子一个小孩子,这截然不同的反应,冯纬先是有些讶异,随即忍不住哑然失笑,心下略慰。
王妃虽故,却为殿下留下一双好儿女,只是这性情,该互相换上一换。
他先是对姬弘道:“三郎勿忧,殿下阵前一切皆好。”他叹了气道:“只是殿下与王妃结发情深,消息传到西蜀,殿下几夜未眠,西蜀战局正是关键,实是离不得殿下,否则朝中十年大计,功亏一篑。殿下又忧心三郎你与府中,便命我先回京,代殿下主持府内事宜。”
姬弘闻言,不由垂泪哽咽:“先生若与阿父书信,万勿请他保重身体,弘与佩娘今已失恃,只剩下阿父……”
执佩没见过汉王,她闻言也只是觉得伤感,倒没有多少难过。
冯纬只劝道:“三郎也切莫忧思太过,你与殿下父子天性,若你有话想对殿下说,何不亲写书信,我定会一并呈送西蜀阵前。”
姬弘却面露踌躇,冯先生与父亲书信定是公事往来,他写信给父亲,会否不妥?
见姬弘思索,执佩却是问道:“先生入府之时,施将军可有为难?”
冯纬见她小小一个人,说话却条缕清晰,便也答道:“我出示了汉王殿下手书,施将军知我回来主持府中丧仪,只进不出,不违陛下口谕,自不会与我为难。”
谁知执佩却转而再问:“那依先生之见,施将军多久会离开?王府之围何时可解?”
姬弘不由吃惊,不知执佩为何会这般问冯纬,王府被围乃是圣上口谕,冯先生纵得阿父重用,又如何会知道?
可他也关切地看着冯纬,隐约又怀着一丝希望,期盼以冯先生之才,能够知道答案。
冯纬看着执佩,又看了看姬弘,忽然反问:“佩娘为何这般问?”
这是他第一次与执佩问答,往岁王府家宴,他作为外臣,执佩又年幼,被王妃带在身旁,自是绝无机会这般说话的。
执佩却一本正经道:“方才阿兄与我说,明日便是阿娘头七,只如今王府被围,不知该如何操持下葬之事。如今阿父既请先生回来主持一应丧仪,岂不是正该解决王府被围之事?”
姬弘听她这般理直气壮,不由哭笑不得。
执佩却有自己的道理,这位冯先生能在事情发生六日之内就赶回京城,必是日夜兼程,现在却衣衫整洁,必是已经在京城中换过衣衫、见过别人,她与兄长困在汉王府里,消息渠道有限无法解决这些事,这位冯先生如果也没有办法,那她就未免要低看她那便宜老爹几分了。
冯纬也摇头失笑,却又含了几分深意道:“此事佩娘可不该问我,你不是已经知晓答案了吗?”
执佩“咦”了一声。
冯纬却是用陶杯饮了口茶,才道:“若我猜测未错,请太子殿下代呈丧表,怕是佩娘你的主意吧?”
三郎这样守礼的孩子,连给汉王殿下写信都要斟酌,唯恐麻烦了冯纬、会否耽误公务,更何况是托太子殿下呈交丧表这般的大事。
冯纬看着一脸困惑不解、不知他与佩娘在打什么机锋的三郎,才略带几分感伤地道:“西蜀割据,若再不平,只怕来日尾大不掉,必成大祸,故王爷平定西蜀之心甚坚。
奈何朝中局势复杂,怕是令陛下心中生了龃龉,才有王府今日之患。王妃实是当世一等一的刚烈女英杰……她这番良苦用心,呈递御前,别人皆不好为、亦不可为。
唯有太子殿下,他是陛下的亲子,殿下的兄长,大周储贰,于国于家,俱是最好人选。若由三郎你上此表,以如今情势,能否递到御前怕也是不好说……只要太子向陛下递上此表,王府之围便可不纾自解。”
说罢,冯纬却是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执佩,这步棋,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其精妙之处,远不只他方才所说这些……便是冯纬一直在京城,能给出的最好建议也不过如此。
此时的汉王府中,不过两个孩子主持,能做到这般局面,说实话,已经远远超过冯纬自西蜀一路奔驰而来的无数设想。
姬弘却心有疑惑:“为何见到丧表,王府之围便可解?”
门外忽然喧嚣起来,却原来竟是宫中陛下近侍来宣旨,召姬弘与佩娘入宫觐见!
冯纬闻声亦是吸了口气:“解围之机已至。”那个消息恐怕也快抵京师了,只要两个孩子面圣不出问题,这一次,汉王府之围,应无大碍。
在接旨意这间不容发的时机,冯纬低声问姬弘:“三郎见了圣上之后可知该如何应对?”
姬弘神情紧绷:“弘定当谨记为臣之仪。”
冯纬却是宽慰地笑了笑,语气仿佛安慰又仿佛提醒:“三郎不必如此紧张,陛下是当今天子,更是你与佩娘的祖父。”
执佩闻言,心头剧震,抬头看向冯纬。
此时,程十三急急在准备车驾,施延已经进来,此次进宫面圣,竟是由这位金吾卫左将军亲自护卫!
冯纬笑道:“莫害怕,去吧。”
目送两个孩子上了轺车,冯纬突然有了预感,此次,汉王府之围必解!
只是,若两个孩子的性情能互相换一换就更好了。
轺车上,执佩却是在思索冯纬那句叮嘱。
一般朝臣亲眷觐见,必是要更换大礼服,但他们尚在孝中,又有重孝在身,侍中便直接让他们免了这番折腾。
姬弘摸了摸执佩的头,轻声道:“陛下最是慈和不过,佩娘你待会儿跟着我便是,莫怕。”
执佩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阿兄见过陛下吗?”
姬弘笑了笑,他作为汉王府嫡长子,逢正月大朝会、宫中家宴,自然是会随父入宫的,只是,近些年,汉王在外领兵时日多,他又被送到书院,进宫次数才少了起来。
此次拜见,与朝会宫宴不同,听冯先生言下之意,关乎王府解围之事,又没有阿父领着,他还带着执佩,不免更加慎重。
只是执佩这样一问,他随口说了一些往年随父亲入宫的趣事,又道:“你也是见过陛下的,不过那会儿你怕是不记得了……”
便在这时,车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
执佩听出来是施延。
姬弘是知道宫规的,他听到宫廷禁卫与侍中对答之声,知道是丹阳门到了,便对执佩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轺车一路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几重宫门,在一处廊道停了下来。
下得车来,姬弘便是眼观鼻鼻观心,姿态恭肃。
执佩看他这模样,也不敢大意,她并不知道这处处讲究礼的王朝宫廷内,是不是有什么额外的规定,只学着姬弘的模样,除了地砖与挨着的白色宫墙,并不敢四处张望打量。
但是马车有点高,她需要旁边侍中小心扶着才能下去。
只是她还没下车,便见施延微微蹙眉对那侍中道:“莫要叫陛下久等。”
那侍中立时醒悟,召过旁边一个强健的宫女:“你抱着小郡主一程。”
执佩纵不情愿,也不得不从。
只是这样一来,就算她不四处张望,视野也是好了许多,这片巍峨的宫殿群竟是依山势而建,色调与她前世游玩见到的朱碧琉璃瓦的模样全然不同,竟皆是白墙朱漆,并无过多繁复的雕梁画栋,却偏偏有一种朴实无华的雄伟气派。
到得一处守卫重重的偏殿前,那宫女放下了执佩,侍中先去通传、施延入内复命,随后,侍中领路,执佩便小心翼翼地跟在姬弘身后入内。
这处偏殿在山势高处,光线明亮,映得殿内分外幔帐金玉格外华丽,空气中奇异的香气却交织着一股苦涩的药品。
执佩视线余光只隐约看到,明黄色的榻旁围着三四人,榻上有一人正卧着,施延正站在那人身后护卫。
执佩跟着姬弘行礼,姬弘口称:“弘拜见陛下。”
执佩却是:“佩娘拜见皇祖父。”
两个孩子的声音错落不一,执佩在后面看得分明,姬弘单薄的背影瞬间僵硬了。
但执佩只是端正跪好,在心里默念: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我是小孩子。
姬弘连忙谢罪道:“佩娘年幼无知,弘未尽教导,还请陛下责罚。”
只听太子熟悉的声音恳求道:“父皇……”
皇帝却只是摆了摆手:“这孩子太见外,该多学学你妹妹,你们都是朕的孙儿,叫皇祖父有何错?都起来吧。”
一个年轻的女声笑道:“这便是汉王妃那两个孩子吧,倒都是好孩子呢。”
执佩跟着姬弘起身的时候,轻轻一瞥,只见卧榻上的帝王,皮肤上已经有了深色的斑,他身旁那女子不过桃李年华,正是容颜昳丽之时,明亮的光线下,直如明珠般熠熠生辉,令一旁的帝王越显迟暮黯淡。
但听这位皇帝说话,却依旧清晰顺畅,虽说不上中气十足,却比前几日太子发病时随时可能喘不上气的状况好上太多。
太子依旧是满面病容,却是坐在榻旁案前,关切地看着姬弘执佩二人,他身旁,还随侍着一个相貌英武的青年,一样身着浅黄圆袍,神情中颇有些倨傲。
不必皇帝吩咐,一旁侍中自然安排了坐榻。
皇帝看了执佩一眼:“佩娘?是唤佩娘吧?给她端些果子点心来。”
执佩连忙再次行礼:“谢过皇祖父。”
皇帝闻言笑了,转而叹了口气对姬弘道:““你上的丧表我看了,难为你一个孩子,一片孝诚之心。”
姬弘的心不由高高提了起来,汉王妃自尽而亡,陛下会如何看?是觉得她以死证阿父清白,行为忠烈?还是觉得她行为偏激,不识礼数,影响了皇室在天下人心目中的礼义形象?
截然相反的裁断,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他语气萧索:“朕不过只是病了一些时日,数日未能临朝,未曾料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太子立时离席叩首:“儿臣监国未及明察,皆是儿臣之过。”
皇帝只是抬了抬手,叹了口气:“这偌大的朝局,你这身子也不比当年,唉……林氏的丧事,二郎你多看顾些,着礼部按一品诰命之礼安葬,入宗地族庙,不得怠慢。”
太子领命。
姬弘早已经泪流满面,重重叩首谢恩,于周人而言,事死如事生,后世亦有盖棺定论之言,一个人离世时的礼仪,便是此人一生评价。
姬弘一直忧虑汉王妃丧礼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若是草草落葬,他怕是此生都将难安,此时心头大石终于落地,有陛下此言,母亲身后事便有了着落,任何人亦不可再轻侮母亲亡故之事!
姬弘身后,执佩跟着叩首谢恩。
她个头小,所有人的视角都没有看到她小小面孔上的不甘与愤怒,她不是这时代的人,她永远不会觉得,所谓的风光大葬,进入皇室的墓地宗庙便能抵消她娘亲的一条性命!
可是此时此刻,脑海里,卧着的皇帝,坐着的太子、妃嫔,还有跪着的自己与哥哥……执佩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到云纹地砖上。
随后的对答中,皇帝问起姬弘在书院中的事情,姬弘一一恭谨地答了,皇帝点头道:“礼学传承乃是大事,你当用功……”
此时,一个侍中匆匆入内在皇帝耳边轻语了什么,他立时神情一喜:“快让他进来!”
一个绿色衣袍的官员双手捧着一封信函入内,面上已经是神情激动、喜动颜色:“陛下!西蜀四日前传来大捷!汉王已平定江州,徐西已降,大军开拔往雒城而去。雒城若下,成州必破,徐氏大势已去!”
这位年已迟暮的皇帝竟直接坐起了身,下榻接过信函,高兴地连道:“好!好!”
便是姬弘在呆怔之后,反应过来,也不由流露喜色,阿父阵前大捷!
皇帝指着姬弘笑道:“礼学之外,阵前用兵你更该好好学学你父!”
姬弘赧然应是。
皇帝略一思索,对那绿袍官员道:“你对汉王回信,便道他大捷信报之时,弘儿就在朕身旁,这孙儿朕甚是喜欢,便封他为江州郡王……”
那年轻妃嫔亦是笑道:“要妾说,还是陛下洪福齐天,这不,您一召见孙儿,捷报便到御前了。”
皇帝大笑道:“陈妃说得是。”
这陈姓妃嫔抿嘴一笑,却对姬弘道:“你这孩子还不谢过陛下恩典?”
皇帝正看着姬弘笑着想说什么,忽见执佩紧紧抓着姬弘的衣服,躲到他身后呜呜地抽噎了起来,叫姬弘一时无法谢恩。
小女孩儿哪怕努力压抑着不哭出声,可是抽噎的模样更叫人心疼。
偏殿之中,众人皆是错愕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