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鬼者 第65章 翩翩魔术

铁弃银和陈宥甯相约去湖边打水漂，离众人稍远。桃北自动自觉地坐在长安旁边，梨花拉走雨夹雪要看魔术。

长安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仿佛她旁边坐得不是桃北而是玉皇大帝。她不敢靠着后面的椅背，两手撑着椅子挺直了脊梁，眼睫毛焦灼地上上下下。

她们看了一会儿打水漂。铁弃银能打一跳，陈宥甯能打十一跳。铁弃银把伙伴按倒在地上嬉戏打闹，陈宥甯像刚生下来几天的狗崽不住乱动。桃北主动道：“下午我跟你去挑一个新手机，晚上我请你吃饭。”

长安一愣，刚要开口说不用了，而后反应过来这是对方的示好，又紧急吞了回去：“啊，好啊。”

桃北笑了笑，道：“昨天状态不好，可能吓到你了，希望你没有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长安忙道：“没有没有......”

她转过头，桃北容颜清澈。阳光碎片一样掉进她眼睛里，却不反射出去，而是在她眸中漾开。日华流动，金光澄澈，显现出一种迷人的琥珀色。

桃北伸手过来，垫在她后背上轻轻按揉。昨天她反应过激挣脱之后，长安没站稳撞到了床架。她着实厌恶那鬼的手段，她平生最讨厌别人用□□来引诱她，尤其是牵扯到长安。

一缕灵魂当场从长安头顶缥缈飞去了。

夏风漫舞，杨柳依依。少年人们坐在洒满金色阳光的长椅上，摊开手臂一起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湖。

长安脑袋晕得厉害，心脏激动得砰砰直跳。她把脸往衣领里又缩了缩，以免被桃北看到她脸上的红晕。

不远处大树底下的雨夹雪嫌弃地啧了一声。

梨花问她在干什么，雨夹雪笑而不答：“下面这个魔术要在阳光下表演......”

梨花蹦蹦跳跳地来到洒满阳光的草地上。她觉得特别开心，因为她今天收到了人生中最心仪的礼物。坦白地说她接过盒子的时候以为是珠宝首饰，毕竟它那么的小。可当盒盖打开的那一瞬间她完全被吸引住了，这正是她中意的那种礼物。浪漫，简单，并且契合她自身的咒术能力。从小到大家里把她当成公主，送来的珠宝首饰实在太多。可没有一颗宝石的色彩能比得上这件礼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仿佛雨夹雪带来的都是美好和惊喜。

雨夹雪风度翩翩地跟着她来到草地上。她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戴着高筒帽，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在下午的太阳下同样反光。梨花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要把她领到最好的阳光下：“你来这边呀！”

雨夹雪猝然一惊。

听说前世的爱人再见的时候是会有印记的。梨花抓住她的手，她们交握的手臂忽然亮了起来。光芒在鬼座的手臂上莹莹闪亮，就像那本身是太阳。雨夹雪震惊地望着她，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抽出了手。梨花掌心一空。

“刚才怎么......”梨花低头去瞧自己的手掌，掌心的金光逐渐微弱。她反反复复地翻看自己的手臂，却没找到任何异常：“怎么回事......”

魔术师站在旁边，一双眼睛从未如此黯淡。为了能在人间行走，她戴上了深棕色的美瞳，又用眼镜遮挡。然而现在就连美瞳和眼镜都无法遮住那双眼睛的悲伤。梨花探询地抬起头，雨夹雪勉强笑了笑：“......这是一个魔术。”

她差点忘记了。鬼界有一种说法，因为人已经再度轮回，而鬼还停留世间。也许是不忍看他们等待太过漫长，所以让他们在肢体接触的时候能够显露出某种曾经相识过的印记。人类不知道的秘密，长留世间的鬼却知道。

“哦哦，这样啊。”梨花对她的解释深信不疑，魔术师做什么当然都不奇怪。她又继续开心地笑了，在草地上跟随着翩飞的蝴蝶，用指尖的光芒引导它们飞在手臂之间。

目睹了全过程的长安无声叹息。她虽不知道那个鬼界的秘闻，但却知晓雨夹雪和梨花之间的牵绊。长安忽然毫无来由地难过起来，为什么不能有一种“魔术”，就像刚才那样，让桃北也能知晓她的心意。她悄悄地去看桃北专注的侧脸，那里白得像玉一样。

长安心中悲伤。

我其实并不是一个擅长撒谎的人。很多时候我几乎都要告诉你了。可你好像不能接受女生也不能接受我，所以我总是胆怯。

草地上传来同伴们的笑声。长安收拾好心情，假装好奇地询问桃北：“对了，你是怎么知道雨夹雪能找到我的？”

她印象里这一人一鬼离得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她刚把雨夹雪从黑市里买下来的时候，当时鬼王骄傲地自曝身份，结果被桃北嫌吵贴了张禁言符。后来她们就没有交集了，长安和雨夹雪私下契约的事不该有人知道。

桃北道：“你们大概还在联系，我的直觉是这样。”

“哦哦。”长安也找不到别的证据，只能认可这个说法，但紧接着她又觉得哪里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梨花能联系上雨夹雪的？”

桃北很平静：“有一次午休，恰巧撞见她吹哨子了。”

“哦哦，是这样的吗……”长安勉强笑了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铁弃银在打水漂这方面失败够了，终于选择放弃学习这项技能，满头热汗地跑了回来：“哎，待会咱干啥去啊？有啥安排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拎起领口扇风。她初一就堪称丰满，初三更是魔鬼身材。长安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目光呆滞地挪开眼睛，转头看了看桃北，又看了看自己，彻底被现实击败。

桃北一步跳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去给长安买个新手机，帮她把该下的都下好，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买手机！吃饭！”铁弃银对这个安排超级满意，拉起长安就走：“走走走，给你买手机去！”

“哎——”长安刚要说她手机丢了没钱支付，桃北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顺便帮她把脸上的头发拨开：“我付钱。”

长安沉默两秒，默默扭过头，心里五味杂陈，一种名为甜蜜的滋味悄悄冒出了头。

＊

公园对面两条街后就是商场。桃北问她想要什么牌子，长安说就原先那个国产的就行。于是桃北径直领着她们进了体验店，直接走到最中心的柜台，请店员介绍新款。长安瞄了一眼那被打光灯簇拥的柜子里的价格，担心桃北没带够钱，便拉了拉她的袖子：“我觉得这款就不错......”

桃北置若罔闻，强行把店员留在中心柜台前面讲解最新推出的高端爆款。长安几次想要插嘴，都被其他人频繁打断。铁弃银啧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果断换机：“给我先来一个！”

同为富二代的陈宥甯惊了：“你现在的不是一个月前刚买的吗？”

铁弃银啧声道：“没办法，我现在才发现，这一款才完全符合我的审美喜好。”

长安完全无力阻止：“......”

桃北认真听完了店员的解说，又提出几个问题，都得到了满意的解答。她转头对长安道：“你觉得这款怎么样？”

长安动了动嘴唇：“各方面都很好，但是......”

桃北道：“我钱够。”

长安寻思不行就明天还给她，无力地点了点头：“那好吧，就这个了。”

＊

桃北选的是本地最出名的一家韩式烤肉。这家烤肉风格致敬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氛围感满满。在座的都是本世纪出生的小孩，就餐未免新奇，除了活了两辈子的雨夹雪大人。初中生们叽叽喳喳地点好了菜，服务员很快上碳烤肉。

俗话说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少年人尚不圆滑，挤在一起吃一顿饭就什么隔阂也没有了。虽然服务员全程帮烤，但桃北还是亲力亲为给所有人烤了一张猪排。当她把剪成小块，颜色焦黄的肉准确地放到长安面前中间那格酱汁里，长安觉得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没有这么幸福过。

“靠，感情你不吃干料啊。”铁弃银看明白了，在长安不可自拔的笑容里把她面前的干料都倒进自己碟里，又夹了一大块猪五花：“好吃！”

＊

一双手摸索着按在床头的开关上。医者走的时候帮她关了灯，因此屋内一片黑暗。

屋子里明亮了起来，这让躺了一阵子的更伤春情不自禁地遮上双眼。缓和了几秒，她放下手臂。

她下床活动了一下肢体，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反倒有一股充盈的灵力在体内流淌，想来是昏迷期间服用了什么灵药。更伤春走到窗旁，书桌上静静地搁着一柄刀。

她拾起那柄刀，刀身依旧是木头的材质。只是样式比之前的更精美些，手感似乎也更好。刀身修长，刀刃润亮。

更伤春将木刀翻来覆去地看，某一刻忽然察觉到异常，刀柄似乎要比上一把轻上一些。她赶紧查看刀镡处，琢磨片刻，发现刀柄竟能转动。到最后刀柄越转越顺，整个被她拧了下来。

更伤春仔细打量，果然是中空的。贴着内壁还有一张纸条，纸极薄，严丝合缝地贴合在刀柄内部，若不对光甚至无法察觉。

更伤春将手指伸了进去，小心地将纸条带了出来。纸面上有一行潦草的大字：等到你能用这把刀出入万军如过无人之境时，本座会给你一把真正的好刀。

更伤春愣了一会儿，眼神逐渐欣喜起来。她小心地将纸条又塞了回去，合好刀身，忍不住将那把木刀又拿到光下看。灯光下木刀的颜色显现出一种灿亮的金黄，她又将手指拿到刀刃下试，木刀无法开刃，因此也伤不到她。

第三日的时候，更伤春换了一身衣服，抱着她那把新刀去城主府见雨夹雪。一路上许多鬼都看见她揣着一把木制的刀，俱是哂笑不已。更伤春毫不在意，很珍惜地将木刀揣在怀里。

作为城主身边的贴身近侍，雨夹雪准她可以自由进出城主府宅。城主府分前厅和后宅，前厅是议事的地方，将军们才能获准进入。而后宅属于雨夹雪的私人领域，能够不用随时奉命就踏足这里的，更伤春还是第一个。

已经有三天没来了。更伤春站在门口的地毯上，竟有些踟蹰。

“在那愣着干什么，很喜欢那块毯子？”

更伤春急忙抬起头，雨夹雪正站在二楼的栏杆后。雨夹雪只是随口一说，感觉印象里她虽然给了小女奴特权，但她还是经常站在门口的毯子上等待，有时候怎么说也不愿意进来。以前有个厨子碎嘴，让她听见过一次八卦，厨子说有一次更伤春大雨天出任务，回来复命之前特意回去换了双鞋，就这样还不肯离开门口那一小块区域。

这次更伤春犹豫了一下，终于踏了进来。

雨夹雪自然也瞧见了她怀里揣着的木刀，下楼的时候随口说道：“下午没事的时候在外面练就行了。”

“是。”更伤春说道。雨夹雪坐下，道：“现在还记得起来之前那一刀吗？”

更伤春说道：“有印象。”

雨夹雪转头看她：“你需要铭记的是你为了什么挥刀。之所以你那最后一刀能让本座拔刀，是因为只有那一刻你找到了握刀的意义。”

“本座要你记住那种感觉。只有曾被人踩在脚下，有朝一日才能飞得起来。极致的屈辱，失败，痛苦和恨都能使你在将来站到山巅。”

“属下记住了。”更伤春说道。

“嗯。”雨夹雪满意道：“那就出去，每日挥刀一千下。院子里的那棵树就是你的目标，但不准折断这把刀。把树劈断的那一天，你就可以用刀了。”

萧破锁再来汇报工作的时候又被震惊了。

更伤春一心一意地在中间的院子里练刀，每一刀都是同一式，目标是对面的那棵树。

其实折断那棵树并不算难，以更伤春的法力完全可以做到。难的是要用她手里的那把刀砍断它，因为木刀质脆而软，无法承受大量的法力灌注。当然，如果已经到了鬼王的境界，自然轻而易举。

萧破锁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那棵足要一人围抱的老树，再看了看少女手中那把薄薄的木刀，叹息着收回了目光。

＊

初中放学早。但日子已经入秋，这儿又是北方，因此放学的时候天色也有点暗了。

进入初三阶段，学校增加了相应的晚自习，到七点结束。长安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书包，铃一响就和铁弃银陈宥甯一起冲了出去。

校门口总有许多小吃摊，光顾的学生也多。一是学生嘴馋，二是他们能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饿了半天。长安最喜欢切花刀的淀粉肠，摊主是个笑眯眯的大爷，每天放学都在校门口右手边第二棵大树下摆摊。

“大爷，给我来五根烤肠！”长安豪气地挥手道。

“好嘞！这儿有几个烤好的，你先拿着。”大爷笑呵呵地递给她三根烤肠。

长安扫码转账，咽着口水狠狠咬了一口。铁弃银托着一碗冰粉走了过来，陈宥甯爱吃甜，正在棉花糖那边等待。

“来一口。”铁弃银把装着冰粉的小碗往前递了递。

长安不客气地拿起塑料勺，舀了一大口，嘴里瞬间冰火两重天。

“嗯，嗯！”长安含糊不清地嗯嗯啊啊，竖起大拇指，把一根烤肠递了过去。铁弃银也咬了一口，油花瞬间滋了出来，差点溅到身上。

长安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以免殃及池鱼。她用手纸在下巴底下托着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刚从校门口出来的桃北，立刻招呼道：“小北！小北！”

桃北看到了她，也看到了举着一根肠的铁弃银，还有那边脸好像被棉花糖沾上的陈宥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烤肠！”长安兴奋地把肠递给了她，剩下的两根也烤好了，她又吃了一根，剩下的那个是留给陈宥甯的。

“你们班复习啥进度？我班开始收尾了。”铁弃银问道。

桃北自然地和她们一起朝对面的公园走去，陈宥甯纯属送她们仨，她家长会亲自来接，虽然永远迟到。穿过公园有一个车站，桃北在那里坐公交，铁弃银没多远，长安需要走更远坐车。

“也差不多，语文已经开始做题了。”桃北咬着烤肠道。

“语文没啥好复习的。”铁弃银认同地点头，转而开始头疼：“我现在最愁英语，我跟那鸟的国度不是一个地球的。”

“你可以找本权威一点的英文原著，买双语版的，先看英文，用中文对。”桃北给她讲自己学英语的方法，模样认真。长安和陈宥甯落在后面说悄悄话，夜风吹着她们的发。

她们的初三就在这种氛围中过去了，完全没人担心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也没有人紧张，大部分人都分布在高中“双子星”，即市中心的那两所重点高中，附中和市实验。两家高中并肩挨着，传说还有相连的“地道”。

长安和陈宥甯，梨花，比红木在附中的预正班，桃北和铁弃银在市实验。至于成芝兰，他成功升入了一个遥远高中的预正班，他弟也在那个高中，听说从天山回来以后就爱学习了好多。

接下来是一个悠长的暑假。上辈子这个暑假长安被长帆塞进一个课外班预习高中课程，但这辈子她考上了本地最好的高中，自然没必要再提前补课。况且长帆对长安要做捕鬼者的事情已经看开了，虽然当时他姑娘莫名其妙从天山回来之后被推进ICU的场景把他吓得不轻。

暑假的最后一周，长安终于鼓起勇气，准备邀请桃北出来玩一天。至于这一天干什么，她暂时没有好的想法，于是便在网上寻找。

五分钟后，长安兴奋地打开微信，拍了拍桃北的头像：【在吗】

过了一会儿桃北的回复进来了：【在】

长安：【这周有时间出去玩吗】

桃北没什么事，便答应了下来：【玩什么】

长安早有准备，发过去一张图片：【宫崎骏主题电影音乐会！视听音乐会！】

她们都喜欢宫崎骏的电影，对其中的主题音乐也是耳熟能详，于是便约定了下来，买了周六的票。

于是长安激动了一个晚上，和接下来的一整周。

下午四点半，长安到达影城，在休息区等候。这次见面，她紧张地带了一小束花。三只粉红玫瑰，花语手册上说是送给初恋的花。

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几乎坐立难安，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便跷起了二郎腿，可这并不能掩饰她上面那条腿间歇性的颤抖，于是她不得不隔一会儿换条腿压在上面。

四点五十分的时候，桃北也提前抵达。影院门口的灯光将她身上的衣服一晃，呈现出一种毛绒绒的质地来。下身是一件短裙，一双瘦长的腿插在纯黑色马丁靴里，依旧是一身独特的矛盾感。

长安撑着扶手站了起来，在桃北看见她之后慢慢挪了过去，紧张地把花送到她面前，手臂微微颤抖。“送、送你的。”

桃北眼睛里绽放开奇妙的惊喜。她接过那束花，左右翻看了两下，仔细地打量每一支花：“给我的？”

长安结结巴巴地攥着衣角：“对，对啊，路过花店的时候发现的，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哈哈哈。”

桃北笑意柔和：“谢谢，我很喜欢。”

长安挠了挠头：“啊哈哈，喜欢就好，那什么，时间快到了，我们去检票吧。”

用来举办这场小型音乐会的是影院的IMAX巨幕厅。场内已经坐满了一半，灯光显得十分昏黄。长安买的是偏前的黄金位置，她逐级踩着台阶，寻找自己的排位。灯光昏暗，她们的动作十分小心，长安一时间有一种电影院幽会的错觉。她回头确定般地看了一眼，桃北安分地跟在她的身后。

距离开始还有两分钟时间。长安不想看手机，舒服地靠在椅子里。周围还在有人不断地填满影厅，她随意地掠过那些人，目光落到旁边的桃北身上。她穿着那件短裙。坐着的时候那布料就像翻飞的蝴蝶栖在她的双腿之上。长安不敢再看，非常正经地把头挪开，假装认真地端详起了屏幕上的海报。

五点整的时候，场内的灯光全数熄灭，只剩动漫海报亮着莹莹的光芒。从侧面走来一个长发男人，先是做了简短的致辞，而后便坐到了舞台上那架黑色大三角钢琴后。其余几位乐团成员带着各自的乐器上了台，坐在谱架后。

屏幕上的色彩和钢琴声一并开启。轻柔的钢琴和悠扬的提琴完美配合，观众们看到传奇动画电影制作人带来的那些奇妙又治愈的画面。千寻脚下一空，在陡峭的楼梯上惊慌地奔跑，金发的英俊少年哈尔温柔地带着苏菲在空中漫步舞蹈；英气的幽灵公主手持标枪骑在白狼的身上；雨中的龙猫被灯光照得像月亮一样的雪白肚腹......

音乐逐级抬高，但依旧美妙悠扬，不同声部的配合让乐声愈发曼妙。音乐厅内不知什么时候响起轻微的啜泣，长安泪眼朦胧地侧身找纸，看到后面的女大学生清澈地拿纸巾沾着眼泪，还有旁边的桃北脸上被荧幕照亮的泪光......

不会吧。不会吧！桃北居然哭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周围情深深雨濛濛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长安反复挣扎了好半天，最后成功让自己的手臂仿佛摄像头后面的机械臂一样平稳推移了过去，掌心里摊开着一包纸。她认为此时不宜说话，目光也专注地盯着屏幕，淡然得仿佛递纸的根本不是她这个人。

两秒钟后，她掌心轻轻一空。

长安不再胡思乱想，专心欣赏起了艺术。

整场音乐会十分安静。没有磅礴的旋律，没有澎湃的人潮。然而在提琴和钢琴互为羽翼的协作下，泪水和心弦汹涌如潮。

直到灯光大亮，周围人开始起身交谈，绝大多数人的耳朵依旧沉浸在优美的旋律中。长安也不例外，她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触到宫崎骏电影时的那种心爱和惊喜，不由得有些怅惘。

钢琴家站了起来，致辞感谢各位来宾。末了他笑道：“我们的小提琴手还为大家准备了一点礼物，想要的可以准备一下运气。”

长安本来都站了起来，闻言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女小提琴手快步走向旁边，从行李箱里抱出了几只龙猫玩偶。

场内的女生们兴奋地欢呼起来。年轻的女提琴手也笑了起来，拿起其中的一只，扬起手臂朝后投掷。长安有点兴奋地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伸长手臂。很可惜，第一只玩偶落点在后排。

她又期待地看向前方。又有三只玩偶飞来，方位四面八方，长安连影子都没拽到一个。

“你很想要？”桃北的声音从左耳传来。

“喜欢龙猫......”长安惋惜地说道。

桃北不再说话。还剩三个玩偶，前两个一个在前排一个在后排，最后一个直直朝中间飞来——

桃北伸长手臂，轻而易举地抓住那只玩偶。她转头看了那只呆萌的龙猫一眼，含笑朝长安怀里一塞：“送你。”

长安呆滞了，长安要疯了。

这种疯狂一直持续到半个小时后。她和桃北已经离开了电影院，在商场里闲逛。偶尔有人流从她们身旁穿过，桃北轻轻撞一撞她的肩膀。不知出于什么错觉，长安觉得今天的桃北特别温柔。当然，这可能是受了对方好看相貌的蛊惑，因为桃北五官脸庞偏于温柔那一挂的，只是对人，或者说专门对她较盐。

不过桃北今天的心情有点太好了，好像她提出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一样......

长安甩了甩脑袋，努力把一些危险的想法甩出去。

她们走到一家酒吧门口，里面深蓝和绛紫的灯光照到了外面。桃北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去。长安一愣，问道：“你想喝酒？”

桃北点头：“想进去看看。”

长安懵了：“你......咱俩未成年。”

桃北恍然：“也是，不接待。”

长安想了想，道：“你要真想喝，我能给你弄点。”

桃北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弄？”

长安眨了眨眼，一溜烟跑远了。再回来的时候，她果然抱了两瓶酒，一瓶啤的一瓶白的。

“法律规定禁止向未成年出售烟酒。”桃北道。

长安微笑着指了指对面的连锁超市：“我知道，不过这是我家开的。”

桃北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