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鬼者 第6章 手中无寸铁巧斗千面鬼

鬼界，白银城。

白银城主已经恢复了平时模样。从外形上看，她和人类并无殊异，是个极为美艳的年轻女子，从头发丝到靴子尖都透着一股无处不在的尊贵傲慢。她径直进了城主府，随手将脱掉的大氅丢给迎上来的下属，大步跨入堂中。

“城主有何吩咐？”门口护卫见她招手，便跨上前一步。

“去叫赤兔将军来。”雨夹雪挥了挥手。

赤兔匆匆步入堂内，恭恭敬敬地行礼。

“本座有个任务给你。你去人间河冀一带，重点在黄水城，调查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你需要做的是将那个人的背景资料，整件事情，有谁插手过全部带回来。”

“是。”赤兔下去准备了。

雨夹雪懒懒靠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新倒满的红酒。赤兔是她手下鬼将军中战力最强的一个，实力已经接近一品。如果连他也无法完成这个任务，那就需要调整战略了。

待赤兔下去后，雨夹雪又叫来了一个将军。这个鬼将军名叫萧破锁，是白银城七鬼将中最受她倚重的将军。

“城主。”萧破锁向她行了一礼。

“本座刚刚交给了赤兔一个任务。”雨夹雪摇晃着酒杯，冰块在杯底咯咯作响：“你也有一个任务。去盯着赤兔，但注意一定要和他保持足够的距离，绝对不能被任何存在发现，包括赤兔。如若他发生意外，不要插手，不要逗留，立刻返回。”

“是。”萧破锁最大的优点就是沉默和聪明，因此雨夹雪用他甚是顺手，经常把各种麻烦事情交给他去做。很快今晚第二位被交代了任务的鬼将军也消失在城主府外，雨夹雪朝后靠去，悠然自得地架起两条腿。旁人只知道城主今夜会见了城里的两位将军，却不知她心里的那个自己其实眉头紧锁。即便是手下最强的鬼将，她也无法放心。先前感应到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因此她又追加了一个后手，让萧破锁做这个任务真正的“眼”。只是这样几乎无法避免地要牺牲掉赤兔，她有些心疼。总归是手底下的人，无法做到漠不关心。

＊

大概没人会对“假如重来一次你会做什么”这个问题不心动吧。人总是会有做的不好，走的不对的地方，然后就会后悔，产生诸如“我当时如果不那么做”“我以前为什么不那么做”一类的心理。

总之如果能重来，那肯定是要弥补从前没做到但又十分渴望的遗憾的。

长安有两个遗憾，第一个和桃北有关，第二个和职业有关。如果想要弥补这两个遗憾，那么她需要变得更加强大。

长帆陪她在家里吃了一顿晚饭，吃到一半被电话匆匆叫走。吕娜陪着他出门，特意叮嘱长安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安安自己在家要乖乖听话，一定不可以给除了爸爸妈妈以外的人开门。妖魔鬼怪可能会打扮成熟人的样子来骗你开门，安安一定要注意。还有，即使你在猫眼里看见了爸爸妈妈的脸也不要轻易开门，记得第一时间问我们约定好的问题，知道了吗？”

长安眯眼笑了起来：“知道了！妈妈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乖。”吕娜摸了摸她的头，又道：“妈妈大概晚上一点以后回家，你要早点睡觉哦。”

＊

夜，月明星稀。

门一关，屋里就只剩长安一个人了。

类似的叮嘱每天都会有。鬼魂在白日法力稍弱，而夜晚法力强盛。大部分鬼白日会选择躲在安全且不见光的地方休养生息，因为阳光会将他们的颜色越照越淡。天黑以后才是鬼魂们成群结队出游的时间，带小孩的家长们恨不得能将孩子们塞进贴满符咒的保险柜里锁着。就算是长帆这样不愿意相信非科学的人也有所忌惮，专门和生意伙伴问了某某正神亲自画的符咒，在大门处贴了几张。

这样的封门符咒质量还是相当值得信赖的，能够阻挡鬼城主以下的鬼魂。只要屋内的人不主动把符咒撕掉邀请外面的鬼进来，小鬼们都会被拦在外面。

若是法力高强的鬼城主，鬼王甚至鬼尊就没有办法了，基本什么都拦不住他们。不过这些大鬼通常也看不上普通的平民百姓，做鬼到了一定境界便不需要靠吃一两个人来增加功力了，所以大家一般防的还是小鬼小怪。

长安对着门研究一番，发现这封门的符咒居然还是她曾经的一个同僚画的。防鬼的能力还算上乘吧，至少她爸没被人骗。可惜她现在灵力低微，不然便亲力亲为了。

她爸走了，她妈也走了，于是......现在长安一个人了。意味着她可以开始做些不方便给人看见的事情，比如举铁。

她找了半天，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哑铃。这是长帆以前某次兴致大发买来的，为成年男人设计，九岁的小女孩长安当然提不动。

长安谨慎地尝试了一下，然后整条手臂都被哑铃坠到了地上，下巴都震麻了。

家里再没别的健身器材，看来还得去健身房。

除了强化体魄，学习方面也不能懈怠。她现在的优势大概只能持续到初中，和专业无关的高中知识早掉没了，更别说花天酒地的大学。家附近没有书店，大晚上的她往外跑容易撞鬼，鉴于她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自保，长安选择闭门在家。

没想到不一会儿，门铃就响了。

长安有点纳闷，这个点谁会敲门啊？长帆和吕娜每次出门前都会告诉她具体回家的时间，而现在远远没有到他们说好的时候。

难不成......是鬼？

咣！咣！咣！

门外立着一个黑影，捶打的动作愈加急迫，跟要开棺似的。

长安觉得十分有趣，一边往门厅走一边扬声喊道：“谁啊？”

小姑娘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出几分熟悉：“是我，桃北，开门。”

哎呦喂。长安一笑，有意思了。

她将小凳子垫在门前，踩了上去，透过猫眼往外看。

果真是桃北。

长安差点笑出声来，眯着眼睛打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

桃北站在门外，低着眼睛道：“我的练习册被你画乱了。”

“哦哦哦。”长安抱着胳膊靠在门口，无所谓道：“所以呢？”

桃北一下抬起头来，但很快又低了下去：“你得补偿我。”

长安：“......”

她憋着笑，觉着更好玩了：“怎么补偿？”

桃北道：“把你的练习册给我。”

长安点头：“行。”

她说着就去屋里取练习册，敞着门。

没过一会儿，她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翻练习册一边道：“可是我的已经写了我的名字，擦不掉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桃北道：“我可以用壁纸刀刮掉。”

长安点点头，只刮名字确实比把她写的那一长串式子都刮掉简单多了。

“那我把我的给你了，我怎么办呢？”

桃北拍了拍书包：“我把我的换给你。”

长安扬了扬眉毛：“好买卖，拿你被我画脏的本子换我还没写几个字的新本子。”

桃北歪了歪头，道：“你不愿意吗？”

你不愿意用我的本子吗？

长安定定地看着她，半晌忽然一笑。

她自嘲似的垂下眼睛，道：“......愿意。当然愿意。”

她把练习册往外递去，桃北也倾了倾身子，就要来接。

练习册稍稍递了递，在门外那层无形的屏障前露了个头。长安忽然靠了过去，凑近了桃北：“对了，忘了跟你说个事儿，白天赵老师留的作业......”

桃北的手将将要搭到练习册上，见此便稍稍一停，等着她说。

长安一笑，道：“其实我想说......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出来......害不害怕？”

桃北没动，但面色忽然变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带着驱鬼的符咒，鬼不会靠近我。”

长安又笑道：“晚上鬼怪众多，你这么出了门，你爸妈也让？”

桃北又要张口，长安打断了她：“我猜你接下来要说，你爸妈都不在家了吧？”

她站直了身子，手却没收回来：“你大概是不知道，晚上我和崔阿姨坐了一会儿。通过她和班主任的交谈，我听到了一些信息。比如崔阿姨从来不会在晚上出门，你这么小，她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出门。”

“所以，你一定不是桃北。”

门外的“桃北”面色一变，忽然伸手去抢那练习册。长安家的大门有符咒封着，他进不去门，便想要扯住已经伸出一部分的练习册将长安从里面拉出来。长安怎会让他拿住，翻身向门边一靠，利用旋身的惯性将“桃北”朝前一拖。“桃北”猝不及防，一头撞在了门框中间无形的符咒上，面部顿时起火，整张脸都烧黑了。

他松开手退了出去，跌跌撞撞地捂着脸，整颗头还在不断地冒烟。

长安随手放下练习册，而后跨越屏障，走出门外。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在地上缩成一团的鬼，道：“你是谁？”

那鬼此时已经恢复了原样，在地上缩成一团。他没想到长安竟然还敢从安全屋里出来，顿时凶性发作，向前一扑想要抓住她。

长安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右手轻巧一翻，一张符正好贴到那鬼头上。

这是张定身符，只要中招就无法行动，但是可以说话。晚上闲来无事，她便画了几张符，虽是灵力低微但也能镇住小鬼，日常自保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按理说千面鬼害人不少应该法力不低，中她手上这种劣质符咒应该还能挣扎挣扎。长安手上捏着三四张符，原本打算他一有挣开的趋势就补上去，没想到这鬼挣了两下越来越弱，倒是真被她这一张破符给镇住了。

长安有点意外，感觉他实力不该如此，似乎是先前受到了什么压制，或是已经受了伤，没发挥出真正的实力来。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那鬼声音嗡嗡地问道。

长安笑道：“从逻辑来讲，你露出的破绽太多，小北平时根本就不是这么说话的。某些方面来说你确实挺聪明，至少知道......扮成她我一定会开门。可是马脚太多，很容易就露馅了。从感觉来讲......”

她恍惚片刻，忽然又想起那日在仙池前远远地瞧见了桃北。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桃北那个样子。浑身浴血，手提巨刃，整个人好像从无间地狱中闯出来的。

和她以前所有的样子都不一样。

但长安无比清楚，远远看一眼就能确定，那个就是桃北。

她回了神，低眸瞧了一眼：“我看你一眼就知道你不是桃北。”

那鬼垂死挣扎道：“那我是怎么知道你练习册的事的？”

长安看了他两眼，道：“因为你是千面鬼。”

那鬼没说话，但脸更黑了。

千面鬼可以任意模仿活人的样子，只要伪装得好，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参与人类的日常生活，从而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千面鬼修炼时也有一个特性，即特别喜欢小女孩。若是能吃到一个童女，对他们的修炼是大有裨益的。不少千面鬼就潜伏在学区房附近，伺机而动捕猎童女。

“我猜白天你便伪装成小北的同桌王双藏在我们中间，选择合适的捕猎对象，并且偷听到了我和小北的对话。你挺会选人，上来就挑中了小北做同桌，模仿她自然也最方便。结合行鬼课前你又请假回家的事就更明显了，因为你怕被有行鬼经验的先生看出来不是人。”

她蹲了下去，笑道：“怎么，我的肉就这么香甜，让你盯了我一整天？”

千面鬼并不愿意回答她，道：“算我看走了眼，没想到你这么难对付。”

长安笑道：“那当然，我未来可是要当正首的。”

千面鬼愣了一愣，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她两眼，语气轻蔑：“就你？”

长安站了起来，微笑道：“正是。”

她现下并没有乾坤瓶，无法将鬼变化成灵，便将其继续用定身符定着，锁到了门外的消防柜里，打算过几日想办法弄个瓶子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