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鬼者 第47章 春风拂槛恶鬼拂面

长安掐着手臂试图让自己精神起来。然而她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这时候她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最后一个帮手，就是不知道靠不靠谱：“雨夹雪？”

长安闭上眼，尝试催动她和鬼王结下的契约：“雨夹雪，出来救命了。”

过了片刻，长街鬼域之上，一个懒洋洋的腔调响彻整个龙穴：“什么事又来烦本座？”

长安松了一口气，几乎瘫软在地。鬼座在浓烈的黑雾中出现，低飞高旋身形如燕，曼妙优雅，一出手就是成片的毁灭：“死，死，死！”

鬼魂们跪下去捂着喉咙，它们哀嚎着走向死亡。鬼王肆意地大笑，她召来的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到最后整条长街上都灌满了黑色的鬼气，雨夹雪对着所有拦路的鬼魂嘶吼：“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没有鬼敢拦她们的路。长安颤巍巍地扶着树根，想要站起来。雨夹雪轻蔑地扫视那些不断死去又不断涌来的喽啰，嘟囔道：“怎么这么多？干杀也杀不完。”

她不再去管那些正在死去的鬼魂，落到了地上，双眼鲜红而冰冷。雨夹雪双手插着口袋，一边往回走一边散漫地嚼着口香糖，黑气在她背后龙虎一样地纵横，一派狂骄。鬼王来到长安面前。

长安视野较低，只好抬头仰视，期间目光从下朝上一扫，不禁屏住了呼吸。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一出现，背后的天空都降下颜色，显露出一种美丽的灰紫来。

大概也许是因为这位大人今天穿得很骚。她上身穿了一件黑色吊带，黑色肩带和显露出的雪肤相得益彰，两只同色的长款手套刚好显露出玲珑的肩膀。下身也是一条黑色裙子，褶皱如花堆在诱人的腰间，一身的黑愈发衬出她肌肤的白来，唇红得正好。

如果你已经被她深深吸引，感觉此生非她不可，请你缓慢地低下头，过程中确保欣赏到她衣裙的每一个起伏，这看起来是个性感**，擅长穿搭的女人。可当你低下头时，你会发现她脚上夹着一双人字拖。

塑料的，裂了一道口子的，看起来和她那一身那么不搭的。

长安面露质疑，不可置信地默默打量了她片刻，清晰地念道：“srds，也许是我这样的凡人不太理解鬼界的风俗，又或者是鬼座大人爱好不同寻常。鬼界的穿搭都这般炸裂吗？”

雨夹雪炸了：“老娘上次被你喊过来的时候就说过了，老娘在洗澡，洗澡！你懂洗澡是什么意思吗？老娘出来不踩拖鞋踩什么？好不容易换完了衣服画完了妆，鞋没换呢就被你召唤来了！”

她低头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就因为你，本座仓促之间还把拖鞋蹬裂了口！”

“……哦。”长安干巴巴道：“对不起，但我真的很需要你救命。”

雨夹雪这才好好打量了起来，看到她一身的狼狈样，顿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正首大人无所不能，怎么也有今天啊。”

长安凄惨道：“正首大人还死过一次呢，以前比这惨多了。”

“怎么都沦落到来求本座一介恶鬼来救命了？”

长安有气无力地扶着树根：“都是那个塑像的手笔。”

雨夹雪转头端详片刻，讶异地扬起眉毛：“这是那日我在矿坑上面看到的东西！”

“什么？”

“这可不好办了。”雨夹雪严肃起来：“这东西做事风格简直人性沦丧，你现在还活着也真是命大。”

长安擦了擦嘴，道：“他应该还没下死手，否则我们仨早就没了。”

雨夹雪奇道：“难不成他还饶了你一命？”

长安摆手道：“当然不是了，可你看，我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死吗？”

雨夹雪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了一遍，认真道：“也快了。”

“......”

长安时常被这位毒舌的祖宗怼到哑口无言。她扶着额头，十分无力道：“我说真的，之前请你来破解的那个铜盘，你说它是被逆向使用了，将凡人往里领，神鬼往外送，说明背后之人不想让有能力搅局的人进到里面。至于凡人的作用，没有什么比活人生祭更补的了。”

雨夹雪耸了耸鼻子，嫌弃地捏了起来：“怪不得一股骚味，里面有条蛇吧？”

长安：“差不多，再猜猜？”

雨夹雪想了想，悚然道：“难不成是条龙？”

长安给她讲了自己之前在甬道顶端看见的划痕，雨夹雪半晌无言，骂道：“他是要上天啊，都弄出龙这种东西了？”

都知道龙是不存在于人间的生物，她们口中所谈到的龙，其实是一种变种。数百年前的某位鬼尊醉心于豢养“宠物”，在鬼界造出来一批妖兽来。例如虎头蛇尾，人首蛇身，以及以某些奇怪的色调搭配出的生物，例如“紫绿相间”“蓝棕交错”等等。后来某一天这位鬼尊玩腻了，突然就想养龙了。可龙是完全存在于幻想中的生物啊，那怎么办呢？

鬼尊派遣鬼界众民翻天覆地，终于寻来了关于制造生命的上古禁术。那鬼尊使形态与“龙”相似的妖兽互相□□，以诞下活龙。终于在折腾了数年后，一头龙诞生了。鹿角蛇身，鱼鳞鹰爪，吞雷吐电，腾云驾雾，颔下明珠，喉下逆鳞无一不具，鬼众们都说这是一头真正的龙。

可惜这玩意不公不母，即使造出第二条也无法互相□□，于是传说中的“龙”又灭绝了。

长安还注意到一些异常现象。龙能兴云吐雾，腾飞于空，然而东方的龙是没有翅膀的。西方的龙属爬行科，更像由蜥蜴进化而来，是有翅膀的。她之所以能分辨出甬道中的痕迹属于龙，也是因为发现了类似羽翼剐蹭出的深深划痕。然而就她所知，百年前那位鬼尊用禁术制造出的龙是纯正的东方龙，绝对没有翅膀。

“可他是怎么得到那禁术的？那种邪恶的东西不是跟着那位鬼尊一起灰飞烟灭了吗？”

世人当然不希望有一个除自己之外的人掌握这种能够肆意创造生命的禁忌之术，现在那位鬼尊还只是心血来潮，给自己造两个宠物玩玩。要是哪天鬼尊大人发了疯想要占领四界，岂不是能造出一支战斗力可怕的大军来？

所以当时的上仙台正首率众消灭了那位鬼尊和其余势力。他们杀死了那头龙以及一堆奇形怪状的妖兽，同时焚毁了禁术。

雨夹雪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摇了摇脑袋：“算了算了，本座的脑子思考的都是更有用的事。小小白衣，不足挂齿。”

长安震惊道：“真的吗？你不忌惮他了？”

雨夹雪一脸的无所谓，反正现在白衣本人也不在，他驱动的那些鬼怪也都被自己杀死了，过过嘴瘾当然没什么心理负担：“自然，本座何时怕过他？”

长安：“嗯......那你转个头，往左前方看？”

雨夹雪一边不屑一边转头：“什么东西还需要本座亲自转头——”

长街尽头，那尊白衣神像裂开了。而且裂得十分诡异，过程跟蛇蜕皮一样，在他没有五官的脸上，缓缓蔓延的裂纹凝聚出一个诡异的笑意。

雨夹雪僵住了。

“我可以确定他本人不在这里。”长安道：“但他的塑像应该更不好对付。”

整片天空都昏暗下去，地上被杀死的那些鬼魂变成一缕一缕的黑气，源源不断地灌入塑像体内。

雨夹雪眉间杀气大盛，先发制人以免对方继续壮大。她的样貌开始变了，展露出了忿怒鬼相。她头角峥嵘，两角血红，后背上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有血红色的光晕附着其上。她的身躯变得浓黑，鲜红的细线勾勒出她的五官和轮廓，神色狂骄。鬼王对天振翅，霎时间化为一道黑色的电光。塑像微微一笑，脚下鬼气停止涌入，铺天盖地地推向前方。

长安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立刻转头寻找成芝兰成玉树两兄弟。在她的背后，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迅速展开。

黑雾组成一只巨手，巨蟒一样盘踞在街面中央。雨夹雪身子骤停，手中忽地出现一柄左轮手枪。她闪电般抬起右手，扳机狠狠扣下——

鬼力灌入枪中，挟着恐怖的强风飞向巨大的鬼掌。

M500，装填大口径马格南子弹，号称世界上威力最大的转轮手枪。由于其口径过大，通常用来狩猎大型猎物，堪称手枪中的大炮。雨夹雪的这支被她改造过，枪身上缭绕着鬼火一样的残花，加注法力后威力更为恐怖。

子弹破空飞射，巨掌也在它面前疾速闪避。鬼掌一边后撤，一边改掌成指，鬼气迅速向指尖集结，无数怨灵在其间尖啸盘旋。

子弹和鬼指相撞的那一瞬间，鬼气内缩将其包了进去，试图将它侵蚀掉。然而雨夹雪注在上面的鬼气也不是吃素的，子弹在鬼掌内部轰然爆炸，将那根手指炸得仿若折断。怨灵高声尖啸，旋即灰飞烟灭。

经过雨夹雪法力加持的马格南子弹能将一座石门轰得四分五裂，然而它撞入鬼掌便像巨石跌入汪洋，虽是气势威猛，却没能造成太大的伤害。鬼掌损失了些鬼气，但一缕黑雾从雕像脚下奔涌而来，迅速补上了空缺的手指。

重整旗鼓的鬼掌看起来比先前更加危险，依旧遵循以静制动的战略。长街之上只有雨夹雪在快速移动，鬼掌背后的白衣塑像甚至没有动。

雨夹雪早已在子弹出膛的那一瞬就飞身向前，她左手一探，凭空拔出一把黑色长刀。

鬼界名刀·雷与火。通体漆黑，刀身纤细修长。传说它自出世那日便饮过上千人的鲜血，品尝过奔雷和烈火，挥动之时可听到鬼哭。

刀与手枪是近身格斗术的绝佳配合，可攻可守，可远可近。雨夹雪十分钟爱自己这一对刀枪，花了不少宝物来供养他们，其上力量越强，凶戾跟着越盛，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通体漆黑，花纹狂艳。

鬼王一声叱骂，长刀刀尖没入鬼掌。她却没有顺势往下劈砍，原本这一刀的威势能将整只鬼掌斩成两半，只是发狠地拧动手臂，长刀便挟带着主人的意志仿佛绞肉机中的刀片一样在鬼气中飞旋，它所到之处怨灵无不化作飞灰，尖叫和痛苦如水汽消散。

鬼掌被长刀狂搅，若有生命一般地剧烈收缩。它的鬼气是用那些已经被雨夹雪的鬼气击杀的低阶小鬼汇聚起来的，虽然来源庞大，但却十分杂乱，纯度良莠不齐，难以合二为一。此刻鬼掌受到重击，其间鬼气便紊乱了起来。而雨夹雪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她用搅动的长刀迫使鬼掌不能移动，同时左手从两根鬼指之间伸了过去，扳机连着扣了四次。

她将剩余的四颗子弹全部射了出去，两颗锁住白衣塑像左右，两颗瞄准头部和心口。子弹飞射，弹身映着刺眼的光芒，像是磨亮的银。

白衣塑像动也未动，实际上他也无路可逃。塑像脚下的所有鬼气都飞旋起来，层层叠叠地挡在了子弹要来的方向。

风声里夹着鬼王的怒喝，鬼刀刀尖追着子弹的轨迹，刃文犹如飞舞的龙脊。上千怨灵飞快涌出，层层叠叠地缠绕着鬼掌。鬼王凭临空中，鬼气绽开如同黑色的巨莲，两翼在她背后遮住天空：“去死吧，狗日的白衣——！！”

白衣原本风轻云淡，可现在他脸上的风和云都消失了。雨夹雪本能地感到不妙，然而她刚刚借着开路的子弹持刀闪电一击，想要撤退也来不及了。一股空前绝后的威严在整个长街上扩散开，所有被他领域笼罩的人和鬼都被压制得寸步难行，空中的雨夹雪甚至连冲刺的速度都减慢了。

长安一惊，抬头道：“不好！”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朝雨夹雪那边冲了回去。

威严铺天盖地地笼罩而下，若一口金钟扣住了她的手脚。长安只觉得原本残破的肢体变得更加不听使唤，她拼命挣动手脚，拔河一样疯狂倾倒身体，巴不得把体重都压上去与之对抗，却只能以蚂蚁爬行般的速度向前移动。长安挣得脸红脖子粗，感觉灵力已经恢复一点了，立刻召唤了黑洞，将自己朝着前方吸附。这下她感到轻松多了，赶紧向前跑去。

白衣的法力从自身朝周围散发，所以离塑像很远的长安尚能抵抗，而身在白衣面前的雨夹雪明明比重伤的长安强大太多，却只是无计可施。鬼王一边无可奈何地向下坠落，一边破口大骂：“狗日的白衣，本座不过骂了你一句，你就这点肚量？待本座……”

白衣塑像周身神光暴涨，他身后一尊石像忽然晃动起来，继而拔地而起，凌空飞向还在白衣领域下低速“滑伞”的雨夹雪。雨夹雪自身实力已是鬼中翘楚，然而却无法反抗白衣塑像带有神性的威严，只得生生受下了这一击，当空喷出一口血来。

“狗日的白衣，你真他妈的——”

这次白衣的怒火来得更快，那石像再次飞了起来，重重敲在她的后心。

“噗——”

雨夹雪喷了好几口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这白衣仿佛对她的脏话格外反感。

长安远远看着雨夹雪十分富有艺术感地喷着血，虽然心中为她有些焦急但还是十分想笑。雨夹雪颤颤巍巍地跌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尝试道：“狗日的……”

那尊石像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雨夹雪脑中缓缓冒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但她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猜测，所以坚持着重复道：“狗日的白衣？”

石像轰然飞起，这次把她撞得倒飞出去，背心对准后面的砖墙。

雨夹雪飞出一半就化为黑烟消失了，再出现的时候她已经到了房顶上，重新挺直了胸膛。雨夹雪盯着那白衣塑像，不可置信道：“……竟然真的是这样。”

“离他远点！”长安又前进了几十步，终于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召唤咒术。她双手放在嘴边，提气大吼道：“你离他越近，受到的束缚就越强！”

“不用你说本座也知道。”

雨夹雪轻盈地滑动，转瞬间和长安并肩：“这个狗……狗娘养的东西，就会压迫别人。”

长安还没听过她什么时候改过口：“？”

雨夹雪咳嗽两声，凑到长安耳边，先瞄了两眼白衣塑像，才用她自认为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这个白衣，他是个gay。”

长安瞳孔地震：“？？？？？？”

距离尚远，雨夹雪看不清白衣塑像脸上的神情，不过总感觉周围变冷了，于是她更鬼祟了，压低了声音：“本座发现只要骂他‘狗日的白衣’，他就丧失理智一样地疯狂捶我，毫无章法，感觉就是发泄。”

长安五官扭曲。

白衣收了威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雨夹雪没注意到这些，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真诚地问道：“你知道狗日的是啥意思不？”

长安表情凝固：“……”

雨夹雪恍然大悟：“哦对，忘了你是个重生者了。你生前都二十六七了，该懂的肯定都懂。”

长安：“......”

“总之他就是那个，和咱俩一样。”雨夹雪冲她挤眉弄眼，生怕她不懂，十分耐心地解释道：“日……嗯……一般男的被……呃，也不排除第四爱哈。不过看白衣实力那么变态，多半跟他处的是个男的。我说狗日的白衣，等于是在骂他对象是狗，所以他生气了。嗯……你懂了吗？”

长安：“………………”

她用一种复杂至极的目光看着雨夹雪，不敢置信道：“这么离谱的事情你都想得出来？你脑回路拿曲别针做的吧！”

雨夹雪不悦道：“什么啊，本座说认真的。”

长安：“认真个锤子……”

鬼王忽然喝了一声不好，提起长安的衣领倒飞数丈，把她安置在一栋楼里：“你就躲在这里，不要出去凑热闹！”

她转过身盯着白衣塑像，忽然比了个中指，面带挑衅。而后鬼王一跃而起，身影直冲天际。白衣紧随其后，二者很快化为一个虚浮的光点。

长安朝天穹顶端仰望，只见那两位炮弹一样升上高空，顷刻间变成米粒大小。等到长安瞪大眼也看不清他们的肢体时，一阵强光从雨夹雪周围爆发。长安被刺得闭上了眼，却仍然泪流不止。她再能睁开眼的时候，天际两颗流星倏然闪过。他们爆发的强光甚至代替了太阳，伴随着陨石爆炸一般的巨响划过天空。

这里距离庙宇甚远，因此白衣塑像身上的神性也小了许多。雨夹雪凭临天穹，她的鬼气四散如同火山爆发，狂怒的火流滚下山巅，黑色浓雾如漫卷的火山灰，几乎席卷整个苍穹。长安眯着眼睛穷尽目光，也只能隐约瞧见他们的位置。高空之上，白衣塑像抬起右手，巨大的白光从他身后爆发，如同太阳爆炸——

接下来是长达十分钟的大爆炸，雨夹雪鬼气所汇聚的阴云铺满整个天空。其间电闪雷鸣，不断有强光无声闪过，雷的声音完全逊色于电光。整个幻境被他们折腾得千疮百孔，然而竟然还神奇地屹立着没有倒塌。

他们在天上斗得天地昏暗，日月无光。期间仿佛四季变幻，时而清晨，时而黄昏，时而阴雨连绵，时而冰雪纷纷。长安捂着领子瑟瑟发抖地跋涉在长街上，那些雨水都变成了冰。不过她找到了成芝兰，那家伙被发现的时候埋在成片死去的恶鬼堆里，探过鼻息还有一口气，只是看样子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她却没有找到成玉树，不知道这欠嗖嗖的小子躲哪去了。

“天哪。”长安手搭凉棚，崇敬地仰头观赏天上的“神魔大战”：“这得打到什么时候去啊，我又困了。”

长安对自己目前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她这时候上去只能给雨夹雪拖后腿，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人质，或者被他俩的无上法力轰成炮灰。更何况她根本就上不去。在幻境里，长安完全丧失了时间概念，到最后她饿极了，就拿来庙会上卖的东西吃，而天上那二位依旧没有分出胜负。巨大的冰雹把一切都砸毁了，长安不得不在神庙里储藏食物。她不知道是自己低估了雨夹雪还是高估了白衣的塑像，也许她只是太过恐惧。

这样的打斗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天边强光熄灭。

长安颤颤巍巍地从一片废墟里爬了出来。冰霜融化为成股的水流，朝着低洼处汨汨流淌。街面上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到生命的迹象。忽然天边划过一道暗弱的光，雨夹雪的鬼气已经烟消云散。流星从天际坠落，带着陨石撞击地球般的架势砸了下来——

长安伸出双手，对着那颗陨石召唤出了她有史以来最为急迫的咒术。她不断尝试用黑洞的吸附来减缓雨夹雪跌落的速度，尽管如此她的坠毁还是不可避免。长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把两辈子的灵力都吼出来了：“寸阴若岁，指日成年！”

时间骤停。雨夹雪悬在半空。灵力被完全透支，长安脸色血红，接住大鬼以后就再也无力支撑，双脚一软跌在地上。咒术附带的力量也随着她的倒塌散去，雨夹雪摔完了最后的路程，所幸她离地面只有半米。

鬼王双眼紧闭，面色青白。长安累得无法动弹，当场睡了过去。两秒钟后她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连收缩手指都疼，只能瘫坐在地唤道：“雨夹雪？”

“鬼座大人，醒醒……”

白衣塑像翩翩落下，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长安深知敌我力量悬殊，也不再抵抗（实际上她也没有力量再抵抗，她和雨夹雪都已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这场恐怖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胜利者踩踏着失败者的头颅。

塑像总算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不过看起来仍是极为含蓄，总让人觉得他气质不凡，体带贵气。不过鉴于这“贵气”的东西正不紧不慢地朝她们走来，长安也无暇对这恐怖的敌人进行过多的赞美，飞快地琢磨着，想要找到白衣的弱点。她对这不知道能不能被成为人或者鬼的东西知之甚少，总觉得他既不像人也不是鬼，是个完完全全的怪物。

弱点？他有弱点吗？这神像的加持也太恐怖了吧？

白衣塑像的袍摆已经越过了昏迷不醒的雨夹雪，他和长安之间只有几步之遥。长安大脑飞速运转，却也只觉得毫无头绪。这时一句奇怪的话忽然撞入脑海，清钟一样不住回响：

“这个白衣，他是个gay。”

“只要骂他‘狗日的白衣’，他就丧失理智一样地捶我。”

长安又想起自己误杀桃北魂灵的那次，幻境之中的鬼尊左冲右突。最后他耗尽了体力，颤颤巍巍地坐在她面前，鬼眼血红：“我为人时被打落尘埃，逼至死地，未见正道为我寻常。”

“很好，很好，天理昭彰。”

据她和鬼尊打出来的认知，这鬼尊虽然和白衣一样实力恐怖，但躯壳之中似乎并无灵智，只是一台战斗机器。机器背后必然有幕后之人操控指使，那次她围剿鬼尊之时，他说的那些话却是有条有理，十分清晰。长安曾经猜测是那幕后之人进入了鬼尊的躯壳，引导长安亲手杀死桃北。现在看来，这种行事作风和擅长操控人心，布设陷阱的白衣非常相似。

当时那个疯子奸计得逞以后在天穹大叫：“我要你们，全数与我，一起经历丧失这至爱的痛楚！”

至爱？

白衣曾经也有至爱吗？

雨夹雪的话再次涌入脑海：“这个白衣，他是个gay。”

长安脑子里乱糟糟的，她试图理清头绪，然而白衣塑像的每一步都带来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他散发出的死亡气息命令一样地锁定了她。她仿佛考场上做弊的小孩从眼镜的反光里看到了正在逼近的老师，紧张得浑身僵硬，完全想不到脱身之计。

白衣塑像的脚已经踩进了长安的影子里，他伸出一只手，掌心笼在长安的天灵盖上。生死关头，长安忽然抬头叫道：“和你曾经关系最好的那个男孩，他是你的爱人吗？”

白衣塑像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手掌悬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