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家吧,”方岐道,“我今天亲自下厨,给你做个好吃的。”
余昇笑了笑:“你做的能吃吗。”
“能不能吃待会儿你吃了不就知道了。”说完方岐踩下油门,雷克萨斯一路驶向方外之间。
厨房里叮叮咚咚响了一阵,余昇也没去搭手,就任由方岐在厨房里折腾,过了四十分钟,方岐竟然还出乎意料地给他端了一碗炒饭过来。
“色香俱全,”余昇拿起碗里的勺子,“就是不知道味怎么样。”
不得不承认,方岐做的这碗炒饭看起来确实不错。
方岐在他对面坐下,然后两手交叉趴在餐桌上期待地看着余昇吃进去的表情。
余昇拿起勺子舀了大大的一勺,然后直接塞进嘴里。
“怎么样?”方岐看着他,眼睛黑黑亮亮,像颗黑宝石。
“好吃。”余昇道。
说完,他一边吃一边从客厅拿出一个小盒子,方岐奇怪,然后看着他把黑盒子推到自己眼前。
“这是……”
“你先看看吧,看不明白的我慢慢跟你说。”
方岐打开,结果里面不过就是写老旧的物件——几张破报纸、一个旧的bb机,还有一些陈旧的碎纸条和坏了的玩具。
“奥特曼?”方岐拿起里面掉了一只腿的玩具,玩具上面的油漆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红色的身体和一点点银色的颜料。
余昇笑了笑:“怎么样,你这个岁数没看过这么有含金量的动画片吧?”
方岐“嗤之以鼻”:“怎么可能,我小时候什么没看过。”
他翻着翻着,在盒子最底下翻到一个巴掌大小的本子,本子外壳是已经变黄发硬的塑料壳子,薄薄一本,好像撕过好几页。
他翻开一看,发现是一本有些年岁的电话簿,他前后翻了几页,发现并没有记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在最后一页记了一串号码。
“099-3768213?”他念起来,“099-3768213……”方岐眉头一皱,“怎么感觉好像在哪儿听过……”
几分钟,余昇已经把碗里的饭吃了一半。
突方岐猛地一怔,跑到客厅拿过刚才洗裤子套出来的钱包,然后打开钱包内夹层摸出一张发黄的小纸条。
这张纸条,便是那天在曼里从苏海琦手里拿来的那张。
上面写的那串数字,和从余昇电话簿里找到的这个一模一样。
他抬眼,双眸涨红,鼻腔酸痛,连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来。
余昇碗里的饭已经全部吃完:“没错方岐,林文远,是我父亲。”
早上天还没亮,客厅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刺耳的响声立钻进耳膜打破了平静。
双人床上的两人被那尖锐的声音惊醒,睡在靠里的女人动了动刚要起,身边的男人就先坐起来轻轻拍了拍她:“你睡吧,我去接。”
林文远快步客厅立刻,生怕吵到了睡在里屋的孩子。
“喂?”
几秒钟后,林文远有些兴奋地说:“好好好,谢谢您谢谢您。”
挂掉电话后,后面女人的声音传来:“周末还要去单位?”
林文远转头一看,就看到女人从卧室走出来然后接了一杯温水。
林文远站起来回到卧室:“不是前段时间那个案子还没结束嘛,前几天我跟老邹去查案的时候找到了一个关键人,一直不愿意接受访问,今天居然给我打电话说同意了,哎敏章,你看到我那件深色的外套了吗?
女人走进去:“拉链的那一件?昨天刚洗呢……”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林文远快速朝阳台走去,然后伸手就要把那件外套脱下来。
“我昨天才晒的!”陈敏章看着他。
“没事都干了。”
陈敏章一把拿过又重新挂了回去:“我给你重新拿一件,多余的没有,换的还是有的吧……”
半个小时后,林文远大口喝掉茶几上的那杯热牛奶,然后穿上鞋子拿上公文包推开门要走。
“晚上回来吃吃饭吗?”陈敏章从卧室探出半身。
“回。”林文远回答,然后关上门。
陈敏章刚要关门,林文远就伸着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走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陈敏章摇了摇头,接着又听到一声较轻的门声,她转头看过去,就看到两人的儿子穿着一件白色宽松小褂子和小裤衩,揉着眼睛站在卧室门口。
“爸……爸要去哪……”他打着哈欠。
陈敏章走过去抱起他:“爸爸去抓坏人。”
话刚说完,大门又被推开。
林文远从门外探出一个头,然后笑着说:“别做了,晚上我们三个出去吃。”说着他看到余昇后走进来掐了掐余昇的了脸蛋,“爸爸今天发工资,带你俩去吃好吃的。”
“臭美,”陈敏章看着林文远笑了笑:“跟爸爸说再见。”
“喂,老林,你跟邹郁清去哪儿了?廖建平这边有事要问呢。”杨潘坐在林文远办公室的位置上吃着早点。
“我和老邹要去瑶山一趟,你也过来?”
“我……”
“杨同志,费局让你过去一趟!”电话那边有人叫道。
林文远一只手听到后:“算了你也别过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先处理单位的事要紧,等我回去再说吧。”
林文远挂掉电话,这时候坐在副驾驶座的邹郁清开口:“瑶山这边这两个年治安是真的不行啊。”
“怎么说。”
邹郁清气愤道:“我他妈刚刚刚从公共厕所出来,就看到一个小个子蹲在地上翘人家的自行车,这天还没黑就乱成这样,黑了那天不能给捅穿了?”
林文远笑着玩笑道:“老邹,你有这抱怨的精神,怎么不想想办法把这个问题跟县里的反应反应,你想想,这枪支非同小可,虽然咱们曼里是靠边境些,但打到境内来还说明不了问题?”
“也是,”邹郁清放平了语气,“但我们就是个小警察,说话哪能算数……”
“也是,不过总要有人去说啊,不说问题永远得不到解决。我们这一行某些程度上一些牺牲的英雄比活人有说服力多了。”说到这里林文远开玩笑说。
“那可不是,活着的时候人微言轻,死了才能成为英雄,当警察真是亏。”邹郁清说。
林文远笑了笑,就开始和邹郁清开玩笑:“如果死了以后还不能成英雄,那岂不是更亏!”
邹郁清笑起来。
“老邹,以后我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就在我的烈士碑前摆马蹄莲吧。”
邹郁清一听:“说什么鬼话呢?年纪轻轻就想死。”
林文远笑起来:“我这是信任你才这么说的,到时候你就放在我的照片下,就算别人不知道我是谁可能也会有一点敬畏之情。”
邹郁清说着也配合着:“嗯……那你想要什么花要提前和我交代好啊。”
“马蹄莲,一支就够了。”
“哎等等。”林文远突然减速。
邹郁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刚刚看到那扒车的在哪?”
黑色桑塔纳掉头,一路朝刚才邹郁清说的那个公共厕所返回。
“老板来包烟。”一个皮肤黝黑,头发微微凌乱的年轻男人伸手从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币。
老板仰头拿起看了看:“小伙子,你这……也换点干净的啊,这风吹都能给吹化了吧。”
年轻男人不屑地无赖道:“就八分钱,不要我拿走了啊。”
“哎别别别……”
“切……”男人撕开包装纸转身,一转到街口,就看到一个一米八左右的男人一只手牵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靠在墙边。
男人看到他后靠过去:“借个火?”
那个年轻人低头一掏,就看到男人手里那支有些昂贵的烟:“不错啊大哥,你这烟值不少钱吧,”年轻人伸手比了比,“得这个数吧。”
男人看了看:“小兄弟识货啊,要试试吗?”
年轻人一听脸上高兴起来:“可以啊!”
男人点头伸手从后兜里拿出香烟递过去,那个年轻小伙伸手过去的一瞬间,男人用手捏住了他的手腕。
“我是警察,找你问点事情。”
小伙一听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余光一看,身后又走过一人。
“就问几个问题,我松手了啊,你可别跑啊。”
“不跑不跑。”小伙恭敬道。
林文远把手松开的一瞬间,小伙转身拔腿就跑。
“嘿!你给我了站住!”对面的邹郁清马上追上去。
林文远一看也跟着跑出去,两人看着面前人灵活地转过一条有一条街道追了近五分钟就是没有追到。
林文远拍了拍邹郁清:“你接着追。”
“啊?”没等邹郁清抱怨,林文远一跳伸手抓到一边房屋的一根水管就轻松地翻到了房顶上。
前面的那个小偷惴惴地边跑边转头查看身后的情况,结果一转头,邹郁清比刚才离他还要近,而且几乎没有打算减速的意思。
“狗日的……”他小声骂了一句,然后左右寻找着隐蔽的窄道。
邹郁清死死地盯着他,这时候,面前突然走过一个路人,结果等人离开后,面前视线的人早已经消失了。
“……”邹郁清愣住了。
“蠢货。”小偷躲在暗处看着人群里六神无主的邹郁清得意到。
“你骂谁是蠢货?”
小伙寻着声音朝上看去,就看到林文远站在一个不高的平房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小伙又打算跑开,林文远接着轻松一跳就直接堵住了小伙的去路,他突然大叫:“这儿呢!”
“你抓我干什么!我没有杀人!”小伙看着他。
“……”林文远揉了揉太阳穴,“没说你杀人,刚才不是都提前跟你说了吗?不抓你,就问你几个问题。”
“你不抓我问我问题干什么!?”
林文远没有管他:“街对面哪辆自行车你撬的?”
“我没有。”小伙斩钉截铁。
“他妈的……”这时候邹郁清听到声音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你可真行。”
“你经常在这附近撬自行车?”林文远又问,脸上还带着狡猾。
“我没有。”
“哎你不配合是吧!”邹郁清听着不乐意,急急噪噪地走过去被林文远拦住。
“行,”林文远从外衣内袋里摸出一张纸打开,“这不是你?”
面前小伙看到他手里那张自己留在派出所的案底,然后低下头去。
“行了,真不是来抓你的,”林文远放松地坐下,然后从口袋里又把刚才那包烟掏了出来递过去,“呐。”
小伙上下打量着,“接着啊,要我喂你?”邹郁清又暴躁起来。
三个人坐在小巷子里,林文远开口道:“上个星期,就是五号那天晚上,你‘活动’了吗?”
几十多分钟后,林文远和邹郁清站在车边抽烟。
“居然真的有目击证人。”邹郁清看着不远处的街道感慨道。
林文远刚才盯着地面一直思索着,接着他慢慢挂上笑容:“瑶山这么小,不可能没有证据。”
说完两人先是沉默着,接着相视一笑,然后笑声传上天空。
“那走吧,现在有点底气就再接再厉了。”林文远踩灭烟头上车
“大哥你好,我们两个呢是县公安局的,”林文远朝面前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伸手,“我同事着一个月应该陆陆续续来找过你有几次了,我就不多解释了。”
中年男人看着他:“没事没事警察同志,都是工作,有什么尽管问啊,”说着他朝房间里的一个角落里走过去,然后拔开一个红色的酒坛塞子,“喝两口?”
“不了,待会儿还得加班,就问您几个问题,不多。”林文远坐到一个藤椅上拿出笔记本。
男人走过去倒了一杯茶,“大哥,嗯……孤儿院着火的那天,一整天,您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人,就是……您以前没见过的,或者感觉有些突兀的人进出过福利院吗?”
男人一听皱起眉仔细回想着:“面生的……”
“对,不熟悉的,你看从来不进孤儿院这样的,或者之前没有在瑶山见过的。”林文远引导着他。
“还……真没有,”男人回答,“晚上十点我关上大门后就再没开过,白天更是没有人进来,我要喝酒嘛,关上门我才喝的嘛。”
林文远点了点头:“那……我同事上次有没有问过你孤儿院孩子的事?”
男人看着他,林文远拿出一张名单:“就那四个孩子,您在那里工作,那几个跑出去的孩子之后没有回来找过您吗?”
“娃娃还没有找到?”林文远点了点头,“哎哟,”男人眉头一皱,“跑去哪里了你说这,不过这就是命啊,要是不跑出去可能也是烧死啰。”
“哎说起出去……”男人说到这里突然思索着,“你说进来的我确实没见着,但出去的我是看到了。”
林文远一听直起上身认真道:“出去?你是说……有人从孤儿院里出去了?”
“对,是出去了,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下暴雨还打雷,我中午午睡的时候被雷给轰醒了就起来拉窗帘,结果就正好看到院里一个人披着件蓑衣走出去了。”
林文远一听激动起来:“那您还记得是谁吗?”
男人立马说:“记得嘛,院子里最大的那个男孩阿左,外面的雨太大了我还叫他进来躲雨来着。”
林文远的心咯噔一下,“最大……您看看是不是他。”
男人朝林文远手指的地方看去:“对对对,不是说跑出去了吗。”
林文远陷入沉思,孤儿院中午组织集体午休,这个叫阿左的男孩在这个时候偷偷跑出去是要干什么……
林文远连忙继续问道:“那您看看,另外这三个您熟不熟吗?”
男人仔细看着林文远递过来的照片开始回忆:“这个二大,叫……都叫他阿莱,最瘦嘛;最小这个抱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月好像,白得像个汤圆;哦这个,这个脸上有疤的是他爸送进来的,送进来那天哭得哟那是……”
“他父亲送进来的?您确定?”林文远奇怪。
“确定确定,不过就是前段时间的事,没有记错。”男人比划着肯定。
“叫什么名字呢?”林文远指着照片小心翼翼地问,“他脸上这个疤又是怎么回事,在孤儿院弄的还是……”
“来之前就有了,那天在门口他爹就那样拽着他把他拉进去,他死活不去,我还专门跑到门外看了看,脸上的疤好大一块呢,”男人回忆着,“我那天还寻思着怎么会把亲儿子送来孤儿院呢,你说是吧。”
林文远看着他一针见血:“孩子叫什么?他父亲的信息你知道吗?”
不出所料,男人立刻回答:“叫什么我不知道,但姓蒋,他妈是那个那个张云娟,跟我一个寨子的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