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方岐还不忘记照着余昇的额头狠狠嘬了一口,把余昇额头嘬了红红的一团。
本来余昇是想要和他一起去的,但是方岐给他安排了另外一个任务。
方岐刚出院几天,也算是年轻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多少还是有些内伤在隐隐作痛。
“方队!”刚到公安局一个女声就从后面传来,方岐转头,就看到邱小然一路小跑到自己面前,“方队,有件事我要跟你汇报一下,昨天罗局让我跟你说,等你出院了接着跟丁杰的案子,然后丁有良一家在曼里边境,前几天咱们南远这边已经让陆队带着个人跟过去了。”
方岐站住:“说起曼里,付隽莱在边境应该有人手,你让小科过去看看,这事之前就和付隽莱交代过了,让他们盯紧那边。”
刚说完,不远处一个身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朝邱小然摆了摆手让她先去工作,然后就自己往办公室走了过去。
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看起来约摸三十岁左右,个子不算高,但是笔直着腰杆,带着一副眼镜有点斯文,眼角微微弯着,天生有一张笑脸。
男人朝他伸手,两人干脆地握了一下,开口道:“方支队长,好久不见。”
方岐奇怪了一秒钟:“我们以前见过?”
那人笑了笑:“纪念碑那天你和李队去我们派出所,我当时也在。”
说到这里方岐就想起来了,是王竞江把肖文放走的那天。
方岐笑了笑:“哦,你就是蔡子昂吧。”男人点了点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两人走进办公室坐下,方岐烧开水倒了杯茶。
“我来找方队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当然,我也不会随便拿一件我认为重要的来糊弄方队。”
方岐接着礼貌的笑了笑。
“我知道方队你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就算别人不说你也应该看得出个首尾。”
方岐看着眼面前蔡子昂一副和年龄不相符的做派,心里就给他这个人上了一个防盗锁。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现在没有别人,你我都是同事,之前也有交集,没什么不能说的。”方岐把茶杯端过去给他坐下。
热茶冒着白白的水汽,漂浮在两人之间。
蔡子昂笑了笑,然后就把放在一旁的公文包拿了起来:“我知道,李文斌的案子现在很复杂,包括王竞江在内的所有人和李文斌都有着或近或远的关系。”
方岐眼睑微微动了动,心里正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蔡子昂在肖文死后第一时间来找自己,只能说是巧合,还是早有预料。
“王竞江调任纪念碑派出所之前是在黔江区派出所任职。”蔡子昂解释说。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方岐一脸轻松道。
“但你不知道李文斌在九十年代的时候就和王竞江认识了吧。”
方岐看着蔡子昂,他鼻梁上微微发黄的眼镜已经可以看出来镜片的磨损,蔡子昂边说边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摸出一叠不算太厚的文件给方岐递过去,方岐随意看了看,竟有四百多页。
“这是王竞江这几年来涉及犯罪的所有案子和证据,至于李文斌和王竞江之前到底是因为什么有联系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方岐听着翻开一页,就看到几个熟悉的字眼。
上面写着xx施工队男子被人发现死于工地,其妻第二日死于纪念碑社区。
xx年xx月xx日王竞江出资举办户外茶种拍卖活动。
xx年xx月xx日购买某区高档商品房。
除此之外还有数十张含有非法聊天内容以及各种非法集资牟取暴利的发票和录音。
方岐很清楚,这个工程队是江北建投名下的工程公司,江北建投的董事长就是李清泉。
他关上那本书放在桌子上故意玩笑道:“蔡子昂,怎么说王竞江也算是你半个师父吧,你进派出所之前我好像没听说你在其他的地方当过警察啊。”
蔡子昂笑了笑:“方队说的很对,我当年考上进去就是在的城北纪念碑派出所,当时我也就24岁。”
方岐面无表情,看着蔡子昂有备而来,心里又对眼前这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增添了戒备。
可是蔡子昂的脸上依旧带着些许笑意,端正的坐姿和礼貌的语气好像根本没有这般城府,可方岐知道,这个蔡子昂根本没那么简单。
“你这是想举报王竞江,帮我们找到杀害李文斌的凶手?”方岐试探道。
蔡子昂又是一笑:“也不完全是,我帮助方队也是帮助我自己,从业这么多年,虽然我不过就是个派出所的小民警,但是心系整个公安,肯定是无论职级大小,都要尽力而为的。”
他端起那杯热茶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恍惚间,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老谋深算。
“方队,王竞江罪有应得,他的报应是早晚的,只是时代变了,二十年前也好,十年前也好,以前的事不为人知是因为媒体落后,信息也落后,但这个时代飞速发展,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早就瞬息万变,永远不变的只有人心中对于目标的追求。”
方岐把右脚脚腕搭在膝盖上,两手交叉在胸前:“这么说你现在只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实现你目标的机会?你年纪没我大吧,听哥一句劝,有些事情点过为止,别做得太过。”
蔡子昂没有回答他。
“但就事论事,王竞江的事确实得谢谢你。”说完方岐站起来,一副要送客的的样子。
蔡子昂也看出来了,礼貌收拾了公文包然后站起了起来。
走之前,方岐叫住他:“对了,以前有个跟你一个姓叫蔡奎的,你俩认识吗?也是咱们系统的。”
这句提问显然让蔡子昂有了一丝震惊,但他还是平静笑道:“他是我父亲,准确地来说,是我的养父。”
蔡子昂走后,方岐坐在办公室里翻着王竞江的那本“招罪书”,他眉心紧皱,因为他知道,王竞江做过的恶事比这本书里的还要多得多。
突然,他的手停在了一页。
方岐静静地盯着上面的内容还有这页纸的“主角”,名字非常熟悉,就是一瞬间没有想起来。
一秒后,方岐差不多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他扔下手里的书,直接就朝外面的办公室冲出去。
书桌上还留着刚才他翻的那一页:杀害许卫东灭口,毁灭证据。
经过两天的打捞,方岐等人在公安局众部门的相互帮助下,在南远市区一条非常偏僻地小河里打捞出了许卫东的尸体。
法医从尸体腐烂程度初步鉴定,死者死亡时间不过也就王竞江案子的前后几天。
在场的人除了警察,还有余昇和蔡子昂。
余昇和蔡子昂站在岸边没有说一句话,而方岐下半身基本都是泥,防污裤上还挂着几缕水草,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从沼泽地上往岸边走,眼睛盯着岸边的两人。
余昇和蔡子昂年纪相仿,都带着眼睛,看起来都是面善的人。
但事到如今方岐也想明白了,这本证据录蔡子昂一手整理,几年下来在王竞江手底下还保存得天衣无缝,警方都还没有收到失踪或是其他有关许卫东的报案,蔡子昂难不成还能未卜先知?
蔡子昂就是故意在许卫东被杀之后才将证据交到了方岐的手上,王竞江的罪证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王竞江从黔江区调任到纪念碑,蔡书记帮了不少忙吧。”余昇突然开口。
这句话一出口,蔡子昂眼里露出了震惊:“你是……”
他之所以震惊一是因为不知道余昇到底是什么人,二是震惊于余昇口里的内容。
“你有一个这么位高权重的父亲,想必蔡警官以后仕途平坦,飞黄腾达也是指日可待。”余昇点上一根烟,“我爱人奋斗十几年年,从一个没有警衔的小警察披荆斩棘才走到现在,脑袋没有一天不是悬在刀刃上的。”
“言重了,”蔡子昂笑了笑,“方支队长可是谁都知道的,清流门第清白出身,不说大富大贵但父母在南远也算是有些门面的,比起我们,可是好得太多了,”他转过身子看着余昇,“人生在世还是得靠自己。”
方岐快走近两人的时候,蔡子昂先是礼貌地跟方岐笑了笑,又朝余昇点了点头:“派出所里还有事我要先走了,许卫东后续如果有需要的线索和信息都可以联系我。”他对着蔡子昂说。
“那我先走了。”说完蔡子昂转头看了余昇一眼,“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余昇没有开口只是扔掉烟头,等方岐站过来之后对他道:“佟兆言在外地巡查,明天可以去见杨潘了,但是时间不多。”
方岐的脸色非常不好,余昇知道原因。“正好小科也把丁有良那边的消息摸得差不多了,我到底要看看,他们这家到底有什么神通。”
接着他又开口:“蔡子昂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小心点。”
余昇笑了笑:“你这就看出来了?”
“那当然。”他收了收不再打算继续玩笑,因为他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玩笑的时候,两人看着不远处从河水里陆续上岸的警察,还有帮忙着抬裹尸袋的科文,一个深色的塑料袋被几人从沼泽地上抬起来。
一个派出所的小小所长就有如此大的“神通”,当真是毫无下限。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方岐开口,“杀人越货的事情他们都敢干,那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就是为什么权利不能依附在恶人的手中。
太阳落山的时候,方岐正好从杨潘在南远的家里出来,余昇侯在车里,直到看着不远处的路灯下方岐两手插兜超自己走来。
余昇掐掉烟,直到副驾驶座刮进来一阵冷风。
一进来方岐先自然地吻了吻余昇的唇,每天早晨去上班、又等下班回到家,这个习惯性动作不知道何时已经内化成了两人沟通的一种方式。
余昇问过他原因,毕竟这是西方人的习惯。
方岐说,这是一种表达方式,就像说话一样。
“杨潘有给你什么有用的信息吗?”余昇开口。
“那是肯定的,不过刚才走过来那几米的路我突然想通了一个问题,蔡子昂在材料里提到了许卫东其实应该是知道了王竞江的一些事情这才被灭口,或许丁杰案那天他之所以报警之后单独打了指挥中心的电话,就是因为知道案子和王竞江的关联这才有这个多余的动作。”方岐回忆着。
“那天晚上你去找东西,有没有发现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方岐反过来问他。
余昇想都没想开口说:“我刚去你不就来了吗。”他接着说,“杨潘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方岐故意说:“这是我们公安局的事情,你一个群众就不要操心了。”
余昇点了点头,只是轻轻道:“我也就是问问,看看杨潘跟你说了什么我就从那里开始说起,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不说喽。”
“杨副参加工作的时候是在曼里。”刚才方岐也只是故意卖关子。
“我知道。”
“当时他就已经认识廖建平了。”
“这个我也知道。”
方岐停下来侧身看着他:“你都知道?那你非跟着我来找杨副到底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