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爱的女巫 第1章 魔龙

魔龙法提亚最想做的，就是把死对头女巫艾妮莫斯抓起来。而现在，她就在他眼前。

当然，隔着稀疏几个行人，两个摊贩的木车，以及挡在他面前的几个水晶挂坠。

艾妮莫斯忽侧头看来，侧脸隐隐在一头漂亮黑色长发中露出。法提亚赶紧静止不动，澄澈的金眸在各色清透的水晶之间，浑然一体。

她回过头去，继续挑选眼前的商品。他这时才眨了眨眼，庆幸自己没被发现。

一般来说，魔龙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熟悉的领地，但是对艾妮莫斯的恨让他咬牙切齿。因此化为人形后，他便迫不及待离开魔族领地，潜入她所在的人类城市菲奥城。

艾妮莫斯对他的所作所为，谁听了不会捶胸顿足，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与艾妮莫斯初次见面时，她就让他脸面尽失。当时他身为一只幼年黑色魔龙，身体还没公鸡大，两翼展开不过一米。

艾妮莫斯也是个身高不过一米的小孩，有着一双碧如春水的绿色眼眸。他一度觉得这个人类幼崽很可爱，胜过他看过的羔羊、小猫、小狗等动物幼崽。

直到她面无表情地拿出法杖对准他，顿时狂风大作，他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被吹开几十米。作为可以驭风飞行的魔龙，他很快调整过来煽动翅膀，可努力半天竟如逆水行舟般一动不动，这原地飞舞的滑稽场面让同伴大笑起来。

他堂堂的魔龙，天空顶级的猎杀者，生来就会驭风飞行的魔族，竟然被一个小女巫吹的下不来地。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自己受的耻辱，同伴的嘲笑，还有，那双碧绿色眼睛。

第二次遇到她时，他身长六米，壮如公牛，两翼展开如乌云般遮天蔽日，俨然是一只霸气侧漏、威风凛凛的巨兽。

就在他在山坡上欣赏自己的华美英姿时，那个女巫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绿色眼睛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用魔法给他照头一击，打得他眼冒金星。

他大度地没有计较，当即起飞离开。当然，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害怕逃跑的。结果那个女巫竟对他穷追猛打，整整三天三夜！

直到他浑身是伤地逃回魔界，一头栽进了正在载歌载舞的宴会，砸坏了吊顶和地面，令众魔面面相觑。

第三次，他在湖边午睡醒来，睁眼就看到那双罪恶冰冷的绿色眼睛，吓得一激灵。

她虽没有立即动手，但他知道她那冷若冰霜的面容后，肯定在想什么对付他的阴谋诡计。他绝不会让她得逞，于是他立刻扇动翅膀起飞，在山间投下巨大的阴影，她转眼变得非常渺小。

就在他自得地想着艾妮莫斯被他这头成年巨龙吓破了胆时，他感到背上传来千斤重的压力，宛如驮着一座山。他被压得直线坠落，掉进了大湖中。

湖底又深又黑，没有充足的氧气，巨龙很快感到窒息。

他挣扎起来，但没有龙会游泳！而且身上那股压力还在，仿佛神明的大手从穹顶伸下，将他死死按在湖水中。

好在他灵机一动，喷出灼热的烈焰，将湖水全部蒸发，这才逃过一劫，没有成为第一只被淹死的龙。

法提亚想，他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他不禁提前看到那美好的幻想：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前去，抓住艾妮莫斯，然后变回巨大的魔龙将她钳制在龙爪中，紧紧压着她的肋骨，使得她无法呼吸，更别说拿出法杖。

巨大的黑翼上下扇动，很快翻山越岭，落在那片曾差点把他溺死的湖边。他把她丢在草地上，她因为缺氧而剧烈地喘着气。

漆黑的魔龙俯视着她，龇牙咧嘴，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向他哭喊求饶。

而他则按住她命运的后脖颈，将她压入水中，她什么话也说不了，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呛水声。

他不觉阴险地笑起来，直到摊主不耐烦地问他：“喂，少年，你到底买不买啊？人家姑娘都走远了！”

法提亚回过神来，艾妮莫斯仍在摊贩之间悠闲地漫步，向着街道远处走去。

“不好意思啊……”他含糊丢下一句，继续跟踪艾妮莫斯。

她依旧穿着一条简约优雅的黑裙，对此他十分认可她的品味。因为对于一条黑龙来说，黑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颜色，喜欢黑色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

还有她那头如海藻般的黑色长发，以及一双像春日森林的绿色眼睛，也勉强算是优点。

艾妮莫斯要走远了，他赶紧跟上去。黄昏的橘色光芒下，她黑色的背影几乎跟她身后的影子融在一起，显得纤长孤独。

街道和建筑渐渐消失，她走到了偏僻的郊野！他想这真是天助我也，这可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正当他想动手时，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他低头挣扎时，一个瘦长的影子投到他身上，像一个比羽毛还轻的拥抱。

他抬头，背光下艾妮莫斯的眼睛呈现出暗绿色，让他想起阴天里的绿松。

……他竟然出师未捷，先被艾妮莫斯逮住了。想到从前的皮肉之苦，他默默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艾妮莫斯抬起手，像是要从虚空中拿出她那柄漆黑的法杖，法提亚下意识就想化作巨大的魔龙原型强行挣脱束缚，但是她只是交叉小臂，把两只洁白修长的手搭在了手肘上。

法提亚化成人形后，也喜欢这样抱着两只手臂。龙的两只前爪很小很细，几乎跟翅膀顶部的骨骼连在一起，跟人类手臂的构造大为不同，因此他颇不习惯人类存在感极强的前爪。

“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她目光冷冽如冬日寒风。

他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比他想象得要柔和动听许多。但是眼下他被另一件事占据了头脑：她竟然问他是谁！？她竟然不记得他！他顿时觉得火冒三丈，嗓子都要冒烟了，好像要控制不住喷出火来。

“你居然不记得我？你这个冷酷无情的女人！”他叫道。

冷酷无情的女人？艾妮莫斯闻言显得非常诧异，她仔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乌黑茂密的凌乱黑发下是一张如古老雕塑般精雕细琢的脸，高鼻深目，眉平唇正，五官分明，有棱有角。

特别是那双如凌空烈日般的黄金眼睛，要是她看过，绝对不会忘记。

……不过，这双眼睛确实有点熟悉，究竟在哪里见过？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的目光上移，停在他头上两只如黑玉一般的犄角上，斟酌问道：“我应该记得你吗？魔族？”

他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魔族？”

“……你头上有犄角啊。”她提醒，看来这是一个颇为愚蠢的魔族，化为人形都化不利索。

法提亚无言，不想再执着于犄角，转移话题：“那你看不出来吗？我是魔龙！”

“魔龙？”她闻言谨慎地后撤了几步。

法提亚抬起眉毛，是他的错觉吗？刚刚艾妮莫斯眼睛里好像闪过一丝恐惧？

“我是来报仇的！”他试着挣脱束缚，没能成功。

“魔龙，报仇？”艾妮莫斯在脑海中搜寻，然后恍然大悟般点头，“所以你是那条一直没被我杀死的黑魔龙？”

法提亚盯着她，眼里好像烧着一把火。她忽然觉得自己在做梦，自己竟然被一条魔龙找上门来报仇，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一年前，简直离谱荒诞。

她隔着黑色布料悄悄捏了一把自己的皮肤，还有痛觉，并非做梦。而且此“人”的眼睛，确实跟那条黑龙的眼睛有相似之处。

“呃，显然你的复仇计划已经失败了。”她扬眉，用嘲讽回应他的怒视。

“……你别得意，你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公平对决。”他说。

“我正是凭本事抓住了你呀。”她漠然提醒，“你叫什么名字？”

……这家伙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在心里抱怨。

她看到法提亚的眉头皱了起来，金色眼睛幽怨地看着她

“法提亚·法罗耶斯……你不记得我就算了，毕竟我第一次变成人类，但你居然没打听过我的名字！？”末了，他还补充，“……我都知道你叫‘艾妮莫斯·赛以琉’。”

“我可没兴趣打听手下败将的名字。”艾妮莫斯感觉很可笑，他还会埋怨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忽然觉得，她全新认识了魔龙这一魔族生物。

“你！”法提亚哑然。

她环顾四周，不知该拿这条魔龙怎么办。这里离城区很近，不适合发动一场你死我活的魔法大战。而且魔龙很难杀死，这个法提亚尤其难杀，她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更何况他已经是一头成年巨龙了。

虽然杀又杀不了，放了又太可惜，但她只能如此选择，于是她冷声道：“现在离开，我还能留你一命。”

“离开？没报仇前我是不会离开的。”法提亚如此坚持。

“要怎么样你才算报仇？”艾妮莫斯又问。

“我也要把你按进湖底！”他立刻回答。

说完，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面前比他矮半个头的女巫的压迫感。

显然女巫并不乐意这样做，冰绿色眼睛直直看着他，里面酝酿着一场风暴。就像一年前他从午后的梦醒来时看到她一样，他打了个寒战。

她一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他有点后悔，早知道刚才就答应离开，这下好了，死要面子活受罪。

思索一番，艾妮莫斯决定把他带回去，做一些魔法研究。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法提亚被她用魔法束缚，被迫跟着走。

“我们要去哪里？”他问。

“去我家。”她答。

去她家？为什么？法提亚大脑飞速转动，他们才刚说上话，艾妮莫斯就要带他去她的巢穴！？

他没再挣扎，这样也好，他可以趁机了解这个可恶的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