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看完了,走吧。”莫行之推了推顾小二,见他缩成一团没反应,干脆提着顾小二的衣领,带着他从屋檐上飞了下去。可到了平地,顾小二依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拽住莫行之的衣袖,说什么也不肯放手。“怕什么,莫非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没做亏心事,我就不能怕鬼吗?”顾小二非但不放手还把他的衣袖抓的更紧了些,顾小二虽然看不惯莫行之那副无情嘲笑的样子,但眼下身边只有这么一个人,将就一下也能壮壮胆子。
“笑什么笑,做不做亏心事跟怕不怕鬼是两码事。就比如说我不喜欢吃某种食物,跟这种食物有没有毒是两码事。怕,怕鬼而已,也没什么好丢人的。”
“哦?”莫行之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紧紧攥住的衣袖,难掩眼底的笑意,凑近了些说道:“你跟我解释这个做什么,我又没怀疑你是凶手,再说了,那晚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顾小二听到“那晚”两个字的时候,身形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猛的撒开了手,挠了挠头,找了个理由就要离开。
“去哪?”莫行之故意喊了句,“突然间就不怕鬼了?不然我请你吃顿饭压压惊。”
顾小二嘴上脱口而出不饿,可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出了声。
莫行之低声笑了笑,“走吧,前面街市还亮着灯,我请你吃。”
繁华的街市只剩零星的几家小馆子还没打烊。火炉上支着一张大锅,正咕嘟咕嘟冒着泡,炖着奶白的羊汤,香味扑鼻,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诱人。掌柜的热情的招呼着:“两位里边请,有羊肉汤,羊杂汤,二位吃点什么?”
“两碗羊肉汤,他不吃羊杂的,别做错了。再来几个烧饼。”莫行之看了看顾小二,记得他从小就挑食,但凡有一点腥味怪味的食材他根本不沾,就更别说内脏类的了。聚餐时,他不爱吃的菜,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一口的,矫情得很。想来他现在的口味还没变。
“唉?你怎么知道的,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吃的……”顾小二想起家里时常做的忌口大乱炖,连连摇头。“算了,想想就反胃。”
说话间冒着热气的羊汤已经上了桌,汤里整齐的码着切好的肉,还飘着一层青白相间的葱花。顾小二吃的狼吞虎咽的,“这可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莫行之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就放下了碗筷。他的余光都落在顾小二的身上,心思不在吃饭上。只是顾小二现在像个饿死鬼投胎一样,根本没注意到莫行之诧异的眼神。
莫行之看他这副样子,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明明那么娇气挑剔难伺候的一个小少爷,怎么吃个羊肉汤都能吃出珍馐美食的样子,想来是家里破产后吃了不少苦。
莫行之等他吃完了才问道:“喂,你说这次闹鬼,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闹鬼。”
顾小二打了个嗝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可说不准,其实鬼神之说我本是不信的,不过比鬼神之说更怪异的事我都遇到了,是不是真的闹鬼也难说。我跟你说啊,我可是穿书……算了,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莫行之却出乎意料的回了句:“所以,你更要说与我听了。”
顾小二略带诧异的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既不会信,那也不会认真听,更不会告诉别人。说吧,我在听。”莫行之貌似心不在焉的样子,支着下颌静静地听着。
“这事要怎么说呢?总之就是我犯了错,被抓过来改过自新,完成任务了就会放我走。唉,我越想越郁闷,就是偷了个钱包,也不是什么大错,给我这么严重的惩罚至于吗?”
莫行之顿了顿,眸子幽深了几许,却平静的说道:“也许,你犯的错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什么?”顾小二虽然听不懂他这话是否有什么深意,却隐隐觉得他说话的语气有种难以言说的落寞。这时莫行之又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没什么,有时候一个人对真相了解的越少,也许会过的越轻松快乐。”
这句话?385好像也说过,难道是有什么暗示吗?顾小二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也说这些话?”
“还有谁说过这些话?”
“没什么。”顾小二心想说了他也不会相信有385这么个高科技的存在,还是不浪费口舌了。
“不管真相是什么,我希望你以后都幸福安康,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这段话莫行之说的极其认真极其真挚,可顾小二却皱着眉听的云里雾里的,根本搞不懂他究竟想说什么。
莫行之挥挥手准备转身离去,“喂,算你欠我的。”
“什么?这顿饭吗?你可真够小气的。”顾小二再次被眼前这个奇怪的贼给刷新了认知,人怎么可以厚脸皮成这样,明明是他说了要请自己吃饭,吃完了还能一本正经的说是欠他的。那脸拉的老长,仿佛跟欠了他一条人命一样。
莫行之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不过,算了,你不用还了。我不希望你带着歉疚与追悔度过余生,我希望你往后的每天都无忧无恙,一生顺遂。”
“行,谢了,承你吉言。”顾小二摆了摆手,转身朝巷子里走去,边走边琢磨,他今天怎么那么奇怪?什么叫带着歉疚度过余生?不就吃了他一碗羊肉汤两个烧饼吗?吃的太多了?莫行之这个人之前不是出手挺大方的吗?怎么请顿饭抠抠索索的?莫非他也一夜之间破产了?
……
早市上,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边挑拣着菜,一边神神叨叨的小声说着:“听说了吗,昨晚王员外府里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那吊死的女人化成厉鬼上门索命来了。”
另一位年轻妇人凑上来问道:“真的假的?”
“假不了,好多家丁丫鬟都亲眼看见了,吐着老长的舌头,可吓人了!”
人们听闻此等稀罕事,渐渐聚集过来,围着菜摊就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连摊贩也凑了过来支棱着耳朵听着。
“这件事闹的沸沸扬扬的,看来那女鬼的死因绝对不简单,我看啊,她一定是看不上那肥头大耳的王员外,不堪忍受欺辱所以才自杀的。”
“就是呀,王员外财大气粗的,在望京城中都横着走,谁惹得起。那姑娘定是活着的时候求救无门无处申冤,才化成了厉鬼索命。说来,也怪可怜的。”
年轻妇人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略带羡慕地道:“哎,又是首富王员外,又是红袍状元郎,那个姑娘定是生了副天仙模样,才会有众多的仰慕者,真是令人羡慕不已。”
“呸呸呸,你羡慕个什么劲,样貌生的好却无权无势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你看她不就……”老妇人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一大早的死呀活呀的,也不怕沾上晦气。”
刚凑上来的人才听的一知半解,还没听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略带不满。“明明是你要说的,刚把人的好奇心勾上来,又不让说了。”
那老妇即可翻脸不认帐,“谁说的?我可没说,那可是王员外,我可惹不起。反正这事也不是我第一个说的,你们也别在外面乱嚼舌根子。可别乱跟人讲这事儿是我说的。”
“行了,我们都是老街坊了,你还信不过我?我的嘴可严着呢!”一群人压低了声音,添油加醋的议论了半天,才逐渐散开。
“小儿,来吃早饭了,锅里炖了……”还没等顾大婶说完,顾小二就随便洗了把脸,拔腿就跑。
“我不饿,不吃了!娘,我还有急事,先去衙门了!”
顾大婶看着顾小二的背影叹了口气,心想着这孩子以前挺贪吃的,现在怎么转性了。又回头说道:“对了,孩他爹,以后啊你杀猪的时候猪惊骨都留着,别再扔了。上次买猪头那夫人又特地要了几个猪惊骨,说是要打个手绳带着,想必是金的银的带腻了。哎,以前看到这东西都给丢了,谁知道这东西还能卖得上价钱。
“好,知道了,俺去早市卖肉去了,去晚了摊位该被人占了。”顾屠夫说着,扛了半扇猪就出门了。顾大婶生怕他忘了,又冲着门外喊了句:“你一定记得啊,那夫人还给了不少钱嘞。不过,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要不然我再送两斤猪肉过去,不然这钱挣的心里不踏实。”
顾小二一到衙门,就看到了有人在击鼓鸣冤,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还疯疯癫癫的状元郎。不过,看他此刻眼神坚毅,神志清明,不像是真疯。由于闹鬼一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又有人为此事鸣冤,衙门外倒是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是你啊,你是为了晚笙姑娘的事来的吗?你放心,我既然说了我会管,就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你?你无权无势的拿什么管?算了,不用淌这趟浑水,我自会解决。”状元郎自顾自的敲着鼓,并未寄希望于旁人。
“哎,怎么能算了呢?这是我的职责,这件案子是我负责的,我不允许经手的案子不明不白的结束,就算已经结案了,我也会管到底的。”
“你倒是个好人。”那状元苦笑一声,“不过,你不必牵扯进来,免得连累你。阿晚所蒙受的冤屈,我会亲自为她讨回来的。”
“一大早的,是谁诉冤呐……”李光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坐在了太师椅上,根本没正眼瞧堂下申冤之人。
那状元郎颓然的跪在堂下,眼神浑浊,发丝散乱。一身光鲜的红袍已经粘满了污迹,人也比先前憔悴了不少。丝毫不见前几日骑着高头大马游街时的神气飞扬。不过三天光景,历经了大喜大悲,生离死别。于他而言,恍若已经走完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