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暴何以平天下 第2章 现代的殷商痕迹

很快馫淼进入了市区，不再像古堡那边那么人烟稀少，人们脚步或匆忙或悠闲地在她身边熙来攘往。

馫淼反剪双手于背后挺着胸边逛边看边美滋滋：做人真好啊！

她看看身边的路人，再看看自己，头昂得更高：“我！和你们一样的！人－类！赫赫！”

路人怀揣各种猜疑打量这个一身古装服饰以及一头及腰长发的古怪女子，获得的却是对方得意洋洋的点头致意，注意力不自觉转移到她笑眯眯的眼睛上。

不知道她得意什么开心什么，也回报一个善意的微笑。

即使告诉他们原因，他们恐怕也理解不了。

天生就拥有的，怎么理解得了努力三千年才得以拥有的珍贵。

馫淼慢下脚步观察属于主子的这个世界，满眼所见都是繁华的建筑，街道两边店铺林立，每一片能挤得下的空间都支着货摊或摆着地摊，热闹红火。

忽略主子寒酸的宫殿，这个世界的人们其实很是――富足，安逸。

主子说，营而生则安――只要百姓都有谋生的手段便生活富足劫掠争夺自然减少。

――这句话应该就是现代人挂在嘴边的“人人有工开，人人有饭吃”吧。

货殖之业最能给予百姓更多谋生手段。

这个世界的货殖之业相比殷商时还鼎盛得多。

馫淼看着路边一个卖小圆石的地摊，嘴角几乎翘到天上：那是随手捡来的吧？

她想起主子颇不符合身份让百官为之侧目的一番话：没有一技之长么？自己的粑粑也可以卖给佃农作肥嘛。拉粑粑总会吧！

――馫淼暗搓搓腹诽主子偶尔说话的不计较，虽然很浅显易懂。

所以主子担任商王帝辛时，“商(朝)人”擅做买卖可谓冠绝天下。

小孩在乡间玩耍都能顺便捡些牛羊粑粑去换点小钱，到河里洗澡也能摸几块鹅卵石到集市摆个小摊，就象眼前这个小摊。

当时能够成功收服在东部肆虐千年的东夷，“营而生则安”功不可没。

――若馫淼知道“商人”因而在后世成为了职业称谓，只怕主子滤镜要加厚三片。

“哎，老菜头，是不是想把摊摆到管理处去啊？”前方响起一道清亮的女声。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拿货不小心往前挪了一点点，保证没有下次。”老汉堆起满脸恭顺的笑赶紧把摊往回移了移。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卷发女子，胸前挂着个胸牌。听刚才的对话应是管理维持市集秩序的。

馫淼笑眯眯目送她利落地顺溜检查每个店铺摊位，摊主乐呵呵跟她打招呼。很多时候没等她开口，违规的摊主先自动自觉纠了错。

年纪不大，威严不小。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

――这句话用在这里就太过隆重了，只能说三千年老古董馫淼太过大惊小怪。

换作殷商时，刚才那位女子少不得要听不少冷言冷语。

主子身为九天鲲鹏，大神和他们古灵一样，男女本同被视作天经地义。

因此主子担任殷商帝王时，也理所当然擢用女性。

但即使祭出一代女统帅、先祖武丁的皇后“后母辛”妇好作为楷模，雄辩“男乾女坤天地方成”让那些儒夫哑口无言，奈何御口易，御心难，改变观念更是上上之难。

在古灵馫淼看来，人类某些规矩例如男尊女卑，例如奴隶命贱如蝼蚁，本来应是荒谬得完全没有道理可言连讨论都浪费湦沫的，人类却可以做得如此理直气壮甚至觉得自己才是站在仁义制高点。

反而在馫淼看来平常得如饮水止渴一般不值一提的任用女性、废除坑杀奴隶，主子身为商王帝辛时却抗争得呕心沥血比平定东夷还困难。

――人若执意要在心上筑起一道围墙，那这道围墙必是世上最坚不可摧的。除非他自己愿意主动拆除！

主子作为最至高无上的贵族，却终其一生都在与贵族博弈。

馫淼选择女相之身，何尝不是为了默挺主子。

馫淼一边浏览小巷两边货摊上琳琅满目可惜没有古灵并非古物的瓶瓶罐罐瓷陶玉铜，一边对比殷商与当下，回想起主子第一个帝王任务的种种艰辛，心疼不已。

在这个世界，看起来就好得多了。

馫淼深吸一口气――祥和安乐的空气真舒心啊！

想起主子那个“三世暴君，千年骂名”的惩罚，现在距离殷商已经过去三千年，这个惩罚不知道有没有应验？

这个世界应该对商王帝辛没什么意见吧？应该不会骂他吧？

看，一样都百姓营生红红火火，一样尊重女性，甚至连贵族和平民奴隶都分不出来。

嗯，这个世界的人肯定不会骂商王帝辛的！

没有理由骂他嘛，是不是？――就是！

――――――

咦？古灵？而且同样是三千多年的古灵！

她快步走向一个地摊，在地摊前蹲下.身来，低头看着摊主面前的那件古物。

面对同类，成功化身为人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忍不住要得瑟一下。

馫淼：“我是人了！”炫耀的表情和语气很欠打。

摊主翻了个白眼：“……你得瑟的点是什么？”

看着这个扮相古怪蹲在他面前跟他说话却假装在看东西仿如地下工作者接头的人，摊主很无语；听到她的得瑟更无语。

馫淼：“你认识我？”瞟了摊主一眼，又低下头惊讶地问。

摊主满脑袋问号：“我该认识你？你来接头的？”

馫淼：“对啊！”

摊主吃惊：“谁派你来的？”额，为什么听到这个问题满脸悲伤？我问错了吗？

馫淼：“猜啊！和那个两面三刀的姬昌有关系！”

摊主：为什么突然那么冷漠？他忐忑地问出口：“姬昌？那是谁？”

馫淼手上出现几串被打磨过的贝壳。

摊主松了口气：“接头的信物么？没见过，你真的找错人了。”

馫淼看看手上的贝壳串，抬头看看摊主，站起身来离开了。

摊主：“……”连接头对象都搞错，这样的人也能当地下工作者？

好吧，其实馫淼是和摆在地摊上的那件古物交流！

馫淼蹲下来，还没仔细看那个古物，就洋洋得意地显摆：“我是人了！”。

古物里的古灵懒洋洋地开口：【看～到～啦，老～相～识～】

馫淼瞟了打扰她和古灵聊天的摊主一眼，惊讶地问古灵：“你认识我？”

古灵仍然是懒懒散散地：【你没见过我，但我曾偷瞄见过你。你是商王帝辛一刻不离身的那把短剑鲲鹏剑是不是？】

馫淼更惊讶了：“对啊！”

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眼前的古物。她确信她没有见过，但听对方这么说，又一定和自己有过交集。

只见这件古物一眼看上去是一只伏卧将要发威的老虎，再细看，才发现虎的身侧还隐秘地缠着条体型并不太大的蛟龙。

龙头在虎头的下颌下方伸出。龙头和虎头一样大张着嘴，龙角竖立、龙须飞扬、龙眼圆睁，龙头虽然小于虎头，但龙威比虎威盛得多。

看清楚此尊如此大逆不道的造型，馫淼心里冷笑一声。这肯定就是当年姬昌串联各方国部落密谋推翻商朝的信物卧虎藏龙尊了。

――哼哼，姬昌！哼哼，周文王！

――血中流叛骨中刻逆的伪君子。

馫淼在心里把姬昌颠来倒去咒骂了三千遍，才重又看向卧虎藏龙尊。

这么说来，她和此尊确实有过交流。只是当时对方是被藏匿着的，所以她没见到本尊。

当年从卧虎藏龙尊嘴里，馫淼才知道小破西周那个嘴里整天嚷嚷着对殷商忠诚的姬昌的真实面目，也知道了帝辛那个同父异母的便宜兄长微子启可以泯灭天良到何等程度。

只可惜作为物品的古灵，无法参与人类的事情，更无法告知当时身为殷商帝王的主子所探知的内幕。

忆起历历往事，馫淼的双重狂喜被扑灭，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悲怆。

古灵不知道馫淼一瞬之间已经想了那么多，他还神秘兮兮地：【猜猜我是谁？】

馫淼冷冷地：“猜啊！和那个两面三刀的姬昌有关系！”

听对方不高兴的语气，卧虎藏龙尊知道她不仅猜到他是谁，而且还想起当年的事情了，赶紧找补：【嗱嗱嗱嗱，先声明哈，人类的恩怨情仇不要影响我们古灵的友谊啊，人类拿我们干什么用也由不得我们做主是不是？】

馫淼平复了一下情绪没有说话。

卧虎藏龙尊说得没错，在人类世界，他们归根到底只是死物一件。

卧虎藏龙尊转移话题：【你都成功化身为人了，有没有钱钱？把我带走得了。当年锻铸时因为原因特殊，我身上没有留落款，结果现代人类个个都说我是假的，烦死了。】

馫淼手上出现几串贝壳。

卧虎藏龙尊看看那些贝壳：【这种殷商贝币在这里可不适用，要用现在的钱。】

【这个摊主肯定不识你手上的是宝，你往前走左拐再右拐，那边有几个古玩店，其中最大的那家逸博斋的店主傅逸博很识宝，你把这个给他兑了现代银钱再过来找我。】

【5000块就能把我带走。】

馫淼看看手上的贝币，抬头看看摊主――连姬昌都不知道是谁，确实不像识货的，于是站起身去找卧虎藏龙尊所说的逸博斋。

――――――

左拐以后是几家花店，一个男人正拿着把硕大的灰扑扑的“铲子”给一个大盆栽松土。

馫淼一个箭步过去，弯下.身看着那个“铲子”，这次先看的是古物本体，因为她太熟悉了――飞廉将军的武器铜戈！商王帝辛的重臣飞廉将军的铜戈！

铜戈的古灵也留意到了眼前的人，细看了一下此人的本体，他也一阵激动：【姑娘你的本体是不是商王帝辛的鲲鹏剑？你竟然成功化身为人了！？可喜可贺！】

这次馫淼学乖了，没有再开口，只以灵识与对方交流：【正是，我起名馫淼。你是飞廉将军的铜戈。】她是肯定的语气。

铜戈在古物里猛点头：【正是正是。我名骛睐。没想到三千年前一别还有相见之日。】

古灵在一开始并不懂得要给自己起名字，成长到一定年份才会有此想法，所以虽然当年他们俩经常交流，但都还没有名字。

【我以为在大王那场烈火之下，已经没有幸存之物了。飞廉将军后来偷偷回去看过，整个廪台都烧成了废墟。】忆起当日所见，骛睐语气沉闷，神情黯然。再思及大王的尺骨无存，更是不禁哽咽。

【骛睐兄弟不用难过，这正是大王想要的。岂能让卑鄙周人和微子启那竖子用我们的武器来弑杀我们的子民。】虽然当日场景悲壮，但深知主子想法，所以馫淼更为平静。

【馫淼姑娘说的是。哼哼，若不是毫无廉耻卖国求荣的微子启，十个小西周我们都能夷为平地。想要觊觎我们的军备，自己造去吧，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提起小西周，骛睐满满的不屑和鄙夷。

骛睐缓了缓情绪，抬起头再次细细打量馫淼和她的本体：【难道大王最后一刻没有把你带在身边？】

馫淼摇头：【其它物件确实全部烧毁殆尽，其中古灵也全都消散了。只是我并非普通的铜器。我乃以主子的一趾由蚩尤大神亲手煅制。】

骛睐疑惑不解：帝辛大王的一趾竟有如此威能？大王竟与蚩尤大神相识？

馫淼：【此事说来话长。我还是先兑了现代银钱把你带走吧，骛睐兄弟等我回来。】

店主看眼前的女孩儿站在他的盆栽前一脸激动表情几度变化，得意开口：“小美女很识货啊。喜欢的话5000块给你了。”

馫淼点头：“我一会儿回来。”

说完加快脚步往卧虎藏龙尊所说的逸博斋方向而去。

“商人”源于商朝，商王帝辛大量任用女性，这些都是有据可考的。

有些史料说，因为商纣王的暴虐，导致民不聊生，但不可否认的又是那个时期商业的发达。

商业发达与民不聊生，本身就存在矛盾。一个国家若因不安定经济受到打击，最先受波及的是商业，然后是工业，最后才是农业。

*

说明：殷商的子民叫帝辛应该是叫武王的，但怕读者把帝辛这个武王与西周的周武王搞混，所以使用那时候常规叫法“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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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现代的殷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