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穿透厚重的云层,直抵夜郎城,整座山峰一瞬间人人皆闻,这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悦,还有些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宫问心望着声音来处,眼底却泛起了光,还不等他反应,体内却突如其来地涌进一股力量,瞬间打乱了他平缓的气息,一口鲜血高溅武台。
他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人群中,蓦地传来一阵惊呼声,只见一道白如寒骨光芒如彩雀展屏般在谢书情身后散开,一掌轻贴在谢书情背后,顺着白光望去,这时众人才看清来者面貌,竟是那不律宗宗主——江无有。
他在源源不断的将自己真气渡往谢书情体内,而自九天落下的那道碧光,如获神助,范围与力道比之方才更加势不可挡,排山倒海的朝宫问心压去。
那眼见宫问碧光柱越逼越紧,而江无有却丝毫都没有要停手的样子,眼见宫问心就要死在这审判之下,青越台掌门此事终于出声劝阻道:“江宗主,那可是问心岛的人啊!”
江无有微微侧首,满不在意道:“那又如何?”
掌门听后登时两眼一黑。
先不论这两边他哪一边都得罪不起,如若有人因这百仙宴命丧夜郎城,恐怕他们青越台从此就要背上个“滥杀”的罪名了,且宫问心若真因青越台有何差池,恐怕明日他们便会被问心岛讨伐,从此交恶。
仙门中,大家最不愿往来的是不律宗,而这最不愿得罪的,非问心岛莫属。
前者因有一位魔头般的掌门人坐镇,人皆畏惧,后者有天上的人为他们撑腰,稍有不慎,恐遭天谴。
一旁的明安站了出来,说道:“江宗主,你若不收手,师兄他恐怕要修为尽废了。”
因这一席话,大家才注意到怀中的谢书情,此刻已处于半昏厥状态,若非江无有源源不断的真气做支撑,恐怕他此刻已倒在了台上。
明安的话果然有用,江无有听到后当即收力,没让碧光的接着下坠,凝神间,一手召出白骨,在袖间转圜后,狠厉地朝两人法力交汇处斩去,一道刺眼的强光同开天辟地般盛大恢宏,所有人皆被刺得睁不开眼,纷纷伸手遮挡。
随着一道法力破散的声音,两股力量霎时消散,江无有放在背后的手始终没敢撤下,但法力抽身的一瞬间还是令谢书情内息大乱,一口淤堵的殷血自嘴角溢出,而后双腿一软,再没知觉。
宫问心虽也因此受伤,却并不似这般严重。
江无有手下不敢停一刻,立即抄起谢书情,小心翼翼将其抱在怀中,大步跨下武台。经过宫问心身旁时,停驻下来,眼底凝起冰凉的杀意:“宫问心,想想怎么才能保住你这条狗命吧。”
说罢,便扬长而去,独留宫问心一人在武台上。
主武台经此一闹,也没人敢再来触霉头,走的走,散的散,都往其他场地小些的地方看热闹了。
掌门一行人,见江无有离去的方向,即刻跟了上去。
雕花炉瓶中焚着香,缭绕迂回,透过层层纱帐后,才见一众人等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跟前。
三指从凝脂状的腕间收回,把脉人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还得......多亏江宗主的那些真气,书情只是受了些内伤,调养一段时间就好。”
围在床边的人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掌门微一颔首道谢:“江宗主此举,青越台定当铭记。”
江无有双眼只管落在谢书情的身上,一刻也未挪动,毫不留情地道:“我出手只为书情,青越台如何,与我无关。”
明安笑道:“那等师兄醒来,我必详实告知他今日事,登门道谢。”
江无有抬手探了探谢书情额间,无言。
因方才的出手相助,时危不好多问,但见几位长老和掌门似乎都对此事漠不关心,没打算深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江宗主,宫岛主看起来似和你相识。”
围在床边的一众人等,见他问出这个问题,脸上都浮现出了或多或少的慌乱。
江无有扫过他一眼,说:“与你无关。”
时危冷笑出声,迈前一步,明安想要拉住他,却被一下甩开:“江宗主这话说得没理,问心岛之人外界从未见过本貌,而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便喊出了‘宫问心’的名字,若非是旧识,怎会如此了解。”
江无有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转冷:
“我看在你是书情的内门弟子份上,才给你几分脸面,和我讲道理,先掂量掂量你有几条命。”
话音落下,整个屋内陡然覆上冰霜,似极寒过境,瞬间吞噬屋内一切陈设,经过其余人脚下都自动避让出一圈范围,唯独攀上时危的身躯。
“江宗主!你这是......”掌门的话卡在喉咙,他看着时危一下愣住。
时危捏紧的拳间燃起颜色奇异的火焰,不断驱避着吞噬而来的冰霜,虽收效甚微,但只做抵挡却绰绰有余。
二人间的气氛犹如脚下的冰火不融般,你来我往,不肯退让。
掌门震惊的是,时危所用之术,乃是门中绝学——焚界心经,此秘籍放于武库,虽对弟子开放,但这类绝学对大部分人而言,即便是拿到手,也难以领悟其中奥义。
这也是掌门放心地大开武库的原因。
即便是年岁最长的那批弟子,也需在师尊点教下才能学得此法皮毛。而时危的焚界心经显然已超出门中大部分练此法的人,他清楚谢书情自己并不修此绝学,断不会是他所教。
掌门一时瞠目......若是自学到如此地步,这青越台,真是要祖师爷头上冒青烟了。
身后传来两声剧烈的咳嗽。
江无有当即不愿再与面前人继续纠缠,猛一挥袖,屋内顷刻冰霜褪去,恢复如新,他关切万分地转身去查看。
时危因此力道被击得大退一步。
他正欲再次上前,却被掌门叫住:“时危,你跟我来。”
时危焦急地看着床榻上躺着的谢书情,一番为难后,还是随掌门转身离去。
门“吱呀”关上,屋内,独剩无情二人。
眼前人难受地睁开眼,见到的便是江无有正握着手给自己疗伤。
他咳了两声示意。
江无有停下,转过头来:“可还有哪里不适?”
谢书情摇头,道:“我就猜到是你。”
江无有一笑,但随即又敛了神色,愠怒道:“明知打不过,你为何还要应战?”
“那宫问心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原以为对方会先关心一番自己,哪曾想刚醒来就对他这个伤患劈头盖脸一顿骂,谢书情头疼似的撇撇嘴:“江无有,你真的好不怜香惜玉啊。”
一句话,就把江无有打得溃不成军。
谢书情看他跟个呆瓜似的,噗嗤一声笑出来:“怎么,这下知道被人戏谑的难受了?”
江无有动作僵硬地把他的手放下,重新掖好被角,沉下眼神:“没有。”
他收拾老实后,谢书情得意地摆了摆头:“哎呀,你也有今天,真是出一口恶气。”
他转头看向江无有,继续道:“不过那个宫问心确实厉害,我这次确实冲动了,原想着只是友好切磋,哪曾想这人来真的,这不坑人吗!哎哎哎......你做什么!”
谢书情正说得起劲,床边的江无有却猛地起身,手里提着白骨,看那架势就不像是有好事发生。
“你这是做甚?”
江无有语气并无情感,回答却令人胆寒:“杀了宫问心。”
说罢,他要转身出门。
谢书情虚弱地抬起手,用他仅剩不多的力气死死拉住江无有手腕:“你给我回来!”
把他按到椅子上,谢书情说:“从道理上讲,他所行符合规矩,虽道德上确实非君子行径,但我总觉得,这事儿古怪得很。”
见江无有有意听他说,他继续道:“这个宫问心,在开战之前,曾和我说过一句话。”
江无有眼神投过来:“什么话。”
谢书情回忆道:“我当时问他为什么选我,他说,‘因为,你是谢书情’。”
“可问题是,此前我们连面都不曾见过,而他这话,显然就是冲着我来的,想不通。”
江无有坐在床边,不知作何回答,他沉默了良久,才道:“对不起,书情。”
谢书情感到莫名其妙,他们不是在说宫问心吗,好端端地道什么歉。
江无有沉声道:“宫问心,是冲我来的。”
极度的无语让谢书情哑然无声:“他......你......我?哈。”他气极反笑。
草!
“不是,那为什么挨打的是我?”
江无有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眸说:“此前,宫问心一心想找到我,但自在悠悠谷闭关后,他并无法子与我联系。”
“重出后,我一直对他避而不见,想来,找你是为了引出我。”
原来,自己是被宫问心当做了诱饵,谢书情却还是不解:“那他完全可以告知我,让我与你联系便好,何必要我命。”
这种做法也过于极端了。
江无有轻叹一声,说:“书情,他就是个修仙修傻了的疯子。”
......
他头一次对江无有的评判感到这样赞同,想到宫问心会武台上的出招,分明一点余地都没给自己留,这是哪怕新弟子们也不会做出的行为。
“咚咚”,门扉被轻轻叩响。
“何人。”江无有厉声道。
“江宗主,聊一聊吧。”
宫问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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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问心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