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奚望明朗的笑容,顿时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又白费功夫了。
除非她以后每天都邋里邋遢的恶心他,否则这样的小打小闹奚望是不会较真的。
“你去哪?”
步奏乐拧开把手,拽拽地来了句,“管得着吗!”
“早点回来。”
奚望倒是不粘着她,开心地玩起了猫。
他们结婚之前就已经各自经济独立,生活自理,婚后也没有干涉彼此的自由和个人空间,尽量做到彼此信任。
出了家门,步奏乐打车去了自己工作的火葬场。以往她都是开车去,今天没拿车钥匙,加上心事重重,就干脆打了车。
“姑娘,去哪?”
“西田火葬场。”
“……天快黑了。”
“嗯。”
司机师傅欲言又止,瞄了好几眼后视镜。
这也是步奏乐坚持自己每天开车去上班的原因之一,工作地点不吉利容易遭嫌弃,去的时候还能打到车,回来就有点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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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奏乐下车时,恰好撞见她的几个同事在搬尸。两个男人吃力的背都弯下去了,可见这次的尸体有多重,她连忙搭了把手。
“哎,老步?”吴岩回过头,隔着口罩说,“你一来我们就轻快多了。”
吴羽点点头,“太沉了。”
步奏乐顾虑着家属还在,没多说,“进去吧。”
火葬场的工作准则头一条就是不容许工作人员说笑。
兄弟两个顿时腰不疼腿不酸了,轻轻松松和步奏乐一起把尸体移到炉子上。
或许是忍受不了尸臭味,家属没做告别,就直接让他们烧了,这为吴岩吴羽兄弟俩省下了不少时间,可以提早下班了。
吴岩:“夜班的时间还没到,你怎么来了?”
步奏乐:“来辞职。”
吴岩:“为什么,干的好好的。”
步奏乐:“家里有些事。”
吴羽:“你老公出事了?”
步奏乐:“没有,我自己累了,想休息段时间。”
吴岩:“休假就休呗,你无论休几个月老板都不敢不同意,辞职干嘛。”
吴羽:“就是,你走了我们可就剩一窝蛇了。”
步奏乐:“嗯?”
吴岩:“他意思是龙蛇混杂,你是唯一那条龙,走了就只剩我们这些蛇了。”
步奏乐:“吴岩,你有空吗?陪我吃个饭。”
吴岩:“散伙饭啊……”
吴羽:“那我呢,还有大家呢?”
步奏乐:“你们下次吧,今天我和吴岩有事要谈。”
吴岩:“那多不好意思,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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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吴岩有辆二手车,送吴羽回家之后,就去了步奏乐指定的烧烤店。
“这不快到你家了吗?”吴岩有点纳闷,“咋地,我姐夫今天没做饭,还是你们两口子闹矛盾了?”
步奏乐选的这场烧烤店是奚望去超市买菜的必经地之一。对于吴岩的疑问,她没急着回答,反而问他:“吴岩,你能帮我个忙吗?”
独自吃完晚饭,奚望洗好澡就开始画条漫,然而注意力并不集中,画几个分镜就忍不住看看手机,确认步奏乐有没有回信息。
直到晚上九点,收到了她的一条信息:【到超市买两斤桃子。】
奚望感到莫名其妙,打电话过去,结果对方不接。他发消息问:【你喝酒了?】
等了几分钟,没回。
奚望再发:【你最讨厌吃桃子,买回来是给我吃的吗?】
依然不回。
无奈之下,奚望只能大晚上出发去超市买老婆大人点名要的桃子。他在路上想,这个季节的水蜜桃应当是最甜的,确实该买些回来尝尝。
坐在靠窗位置,吃着烤大蒜烤豆干、水煮花生和白萝卜汤,步奏乐打出一个长长的响嗝。
吴岩皱起眉头:“老步,你吃这些是想熏死你老公吧!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照我说的做。”步奏乐掐着点,计算着奚望这会儿是不是快经过这家店了。
忽然,步奏乐敲了敲桌子,“快,来了。”
“喂哪串?”没演过戏的吴岩慌得六神无主,抓了串烤金针菇。
迫在眉睫,步奏乐没法拒绝,唯有配合,慢动作的吃了串油滴滴的金针菇。
九点多还有食客的餐馆已经不多了,奚望如往常那般经过烧烤店,迎着玻璃上的灯光,他一眼就瞥见了坐在里头的步奏乐。
光是后脑勺和背影,他就十二万分确定是她了。
他纳闷这人不回家吃饭,跑到外面吃烧烤就有点过分了,怎么对面还有个寸头硬汉,露出肌肉膀子,憋红了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再仔细看,原来硬汉拿着串东西在喂步奏乐吃,两个人都是十分羞涩的样子。
窗外的奚望渐渐握紧了右手,他捏住拳头,肩膀紧绷,然而最后还是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他走了。”吴岩一脸懵圈。
为什么不是进来当场捉|奸?
步奏乐跑出去,跟踪在他后头,发现奚望居然还是去了超市,买了二斤桃子,再次路过烧烤店的时候,头都没偏一下。
这种反应不在步奏乐预料之内,她不断的猜想,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奚望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平静,他是怎么想的?
跟着跟着,她发觉不对。
奚望没走平常那条大路回家,而是选择了路灯都没安装的漆黑小路。他走得比平时快很多,以至于撞到了人才后知后觉的道歉。
“对不起。”他说。
打火机的光闪了下,三个男人围住奚望:
“哟,这小脸俊的,谁欺负你了,跟哥说说。”
“一起玩玩。”
“管他男的女的,这货色不错!”
“搞。”
奚望退了几步,然后拔腿就跑。
三个混混很快就追上了他。为首的刀疤男还扇了奚望一巴掌,“不就是个屁股,给哥几个爽爽怎么了?”
其他两个奸笑附和:“对啊,怎么了!”
“滚开!!!”
奚望被按到草丛里,眼看着刀疤男拉开了自己外套的拉链。
然而下一秒,刀疤男就整个人弹了出去,跪在马路牙子上,不住哆嗦。
扯着他手脚的两个混混在哀嚎了两声之后,就倒地不起,躺着小声叫唤。
这般犀利快速的打法,难道是她……
身体忽然失去重心,奚望被温柔的横抱起来。这熟悉的感觉,让他立即明白是谁救了他。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他死死咬住嘴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回家吧。”步奏乐深吸了口气,咽下许多到嘴边的话,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借着这黑暗,奚望肆意的无声哭泣着。
他其实并不介意袒露自己的脆弱给步奏乐看,也只有她每次都能不怀偏见地接住他这份脆弱与敏感。
男人并不等同于绝对的坚强,他们也可以柔软,可以不如女人,这没有什么丢脸。
他没注意到在这黑暗里步奏乐走的是多么稳当,她准确的避开了所有障碍物和台阶,又怎么会没看见他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