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夜里,安静的能听到墙角洞中两只老鼠窃窃私语,虞嬉刚从噩梦中醒来,她躺在床上,迟迟没有睡着。
远处巷子里的梆子重重敲了三下,三更了,她记挂着某个不知境况的少年,毫无睡意。
突然,门外廊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此时已是深夜,府中下人不许四处走动,再者那脚步声带着几分谨慎克制。她一惊,脑海里浮起一个字:贼。
她不敢声张。自己的院落在府邸最东边,即便她大声呼救,府里下人也不一定能尽快赶来。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又慌又怕,把身子藏进被子里,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一边祈求是自己听错了。
“啪嗒”一声,一把匕首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犯着森森冷光的刀身撬掉门上的拴子,虞嬉银牙紧咬,牙龈都在颤抖,额头冷汗直冒。
她在床上一动不动。
门吱地一声被人推开,那人蹑手蹑脚地进了门,虞嬉屏住呼吸,更加不敢动。
她听到那人打开自己的妆奁,抽开自己的梳妆台,把自己的金银首饰一胡乱翻了一通,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她咽了口唾沫,祈祷这贼人洗劫财物之后自行离去。
但很快,她的自我安慰落空了。那贼人对自己的金银首饰丝毫不为所动,虞嬉不解,这人究竟想干什么?难不成......
她骇然揪住自己的衣襟,那脚步声停在自己的床前。
碰巧今夜正逢十五,圆月当空,月光从窗户照进屋内,床上情形无所遁形。
那人掀开被子,一双手把虞嬉床头摸了个遍。虞嬉银牙紧咬,全身紧绷。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她只知道这人应当是在找一件东西,并不是想害她性命。
倘若自己猛力挣扎,那才是生死难料。
“我知道你醒着。”这人声音低沉,明明是一副好听的嗓音,现在却无异于魔音绕耳,“告诉我,玉佩在哪里。”
虞嬉的身子颤抖个不停,紧闭双眼,不敢回答。
一只冰凉的手落到她的额头上,如毒蛇一般蜿蜒而过,经过鼻梁,嘴唇,最后在她的脖子周围缠绵。
她控制不住地打着寒战,后背衣衫被冷汗打湿,隐忍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这人冰凉的手一揩她眼角的泪珠,放在指尖轻捻,“你是个美人,我向来不为难美人,你告诉我玉佩的下落,今夜保你平平安安。”
“我......我的所有金银首饰,都在你方才翻过的妆奁中。”虞嬉这才怯怯地睁开双眼,面前人影背着月光,面容隐没在黑暗中。她咬了咬呀,举手一指,指尖轻轻擦过他的面庞,她抖了抖,颤着声音说,“就在哪儿,你翻过的。”
他一把捉住她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疼地吸了口气,这人似笑非笑地说,“你很聪明,虞家的......三小姐。”
他坐在床边,此时故意把脸微微一侧,把自己的脸庞暴露在月光中。
他长得很好看,额前一缕随风飘动的头发遮挡不住一双好看的眼睛。上挑的眼形,黑白分明的瞳仁儿倒映着虞嬉由于恐惧而苍白的脸庞。
虞嬉没有心思欣赏面前贼人的美貌,贼人长得再好看,也始终是贼。
她不敢说话,只是床边里侧压在被子之下的一只手偷偷地摸索着什么。
“方才,不是想看看我有没有蒙面么。”贼人一挑眉毛,指了指自己的脸,轻轻地说,“记住我的这张脸,好好地记住,虞小姐。”
“我......我并没有你所说的什么玉佩。”虞嬉的心在抖,手在抖,说话的声音也在抖,“我的父亲只是云中城里籍籍无名的员外,虞家不可能有你想要的东西。”
“怎么不可能?三小姐,你在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男人偏了偏头,满脸嘲弄地看着虞嬉,“我怎么也想不通,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心心念念着......”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虞嬉,最后摇着头,不解地说,“你这个黄毛丫头?”
“你......你在说什么?”虞嬉一点都不明白男人的胡言乱语,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身着中衣被陌生男人盯着看,还被当成物品一样评头论足,实在是前所未有的羞辱。
她把从床上摸索到的东西紧紧攥在手心里,鼓起勇气在男人的注视下坐起身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男人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块玉佩,你近一点儿,我告诉你。”
男人挑了挑眉,凑近了身子,虞嬉凑到他耳边,一面举起里侧紧攥的手来,“玉佩就在...... ”
她说着,手中又尖又利的银钗猛力刺下,男人眼睛都不眨,神色淡定地偏了偏头,已然截住虞嬉的手腕。
“虞小姐,暗中伤人实在有伤道义。”他手指用力一嵌,虞嬉吃痛,手中紧攥的银钗应声而落。
男人伸手一捞,把银钗握在手中,拿到眼前打量片刻,然后在虞嬉的怒视下揣进自己胸前的衣襟中。
“我说过,只要你说出玉佩的下落,我保你平安。”男人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像冰凉的毒蛇一样,她把头一偏,咬着牙说,“我也说过,我不知道。”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懂什么叫做识时务。”冰冷的手从虞嬉的下巴滑到她的脖子,白皙的脖颈被大手一环,男人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还是说,你认为有他替你撑腰,所以我不敢动你?”
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面前提及“他”,她并不知道这个“他”是何方神圣。
“是又如何,我不信你敢动我。”虞嬉强自镇定下来,眼锋瞥向洞开的窗户,“以你的身手完全可以从窗户进来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你偏不,反而要撬开门闩弄出动静。”
“你一个贼人进屋行窃不带面具不说,反而把脸露出来让我看到,只有两种可能。”她顿了顿,男人翘了翘唇角,环住她脖子的大手不动。
虞嬉继续说道,“第一,你压根就没有想过让我活下去。第二,你故意让我看到你的模样,然后让我转达给他对么?”
男人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图谋被人揭穿的恼怒。
虞嬉大起胆子,“可是,若从头到尾没想让我活着,为何一开始大费周章撬开门闩,那是一般小偷才用的伎俩。像你这样的......”
“像我这样的什么?”男人笑了笑。
虞嬉顿了顿,迟疑着说,“飞贼。”
男人“唔”了一声,“没错。”
他看着虞嬉的脸,眼中浮起一层暗芒,握住她纤细脖颈的手指微微用力,窒息的感觉顿时袭来,虞嬉双手死死地扣住他的手,手脚并用,又抓又踢,却如蚍蜉撼树。
“救......救命......”虞嬉脸颊涨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小马奴......救命......”
“住手。”一道声音从不知名的地方传来,在这狭小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男人微垂的眼眸一抬,手掌力道卸下,他站起身来,在原地转了一圈,环视四周,“我原想按照他对她的在乎程度,不可能不派人保护,不想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绝世高手。”
虞嬉劫后余生,趴在床边喘息,她瞅着面前的男人,随着他的视线落到房中四处。
小马奴啊小马奴,就知道你聪明,会有办法的,虞嬉心想。
“既然知道,还不快走,非要逼我出手落得彼此尴尬的境地么?我想,你还不至于想落到他的手中。”
男人环顾四周,皆是无声无息,没有发现半点人影。这人的身手,深不可测。
他笑了笑,看着床上撑着床沿的虞嬉,再次指了指自己的脸庞,“虞小姐可记清楚了,我们来日再见。”
说完,他一提气,脚尖轻踩窗前矮凳,嗖的一声从洞开的窗户窜出,身影在月色下消失在对面屋脊之上。
虞嬉一身冷汗,趴在床上直喘气。
“小马奴,是真的,真的有飞贼。”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感受着自己尚未平息下来的心跳,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不是梦,是真的。”
“你很勇敢。”黑夜里一个声音说,“阿嬉。”
“方才这个人,他好像认识你,他似乎还知道我。”她惊魂未定地咽了口唾沫,紧紧拥着被子,“可是我根本没有见过他,还有他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他还说你是一个绝世高手。”
她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竟然以为你是个绝世高手,幸好他蠢。不过正常人怎么也料想不到这里面的古怪。”
“可是,他方才说同我还会再见的,下一次可怎么办呢?”她叹了口气,心乱如麻。
“你别怕。”小马奴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应是不会再来。”
虞嬉点了点头,重新躺到床上,这么一闹她睡意全无,回想起方才把自己惊醒的那场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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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博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