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翠馆出来后,当空中一轮灿阳正悬于头顶之上,唥唥风声中这点暖洋洋的阳光铺撒在林尧脸颊和双肩上,暖得她原本瘦黄的双颊染上大片的潮红,瞧着健康了不少。
蓦然,身旁胡嬷嬷碰了碰她的胳膊,示意林尧把大氅给爷披上。
林尧眨眼,吞了一口咽沫,走到翟西身后踮起脚尖,双手艰难的去给他披上,可无奈,两人之间身高差距过于大,林尧整个过程中因为不平衡,身子摇摇晃晃的。
淡淡的皂荚气和少女身上与生俱来的盈幽香气一直萦绕在翟西的周身,渐渐蔓延至鼻尖,挥散不去。
他顿生厌烦,斜眉横竖,面色微郁,伸手按住了那双“不安分”的手,声音冷得像掺了冰:“松手,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翟西就感觉到一副娇娇小小的软身子扑到了自己身上,他身子僵住。
花晖心道,完了,爷最讨厌别人靠近他了。这丫头还是直接贴到爷身上,估计不断双胳膊也缺条腿儿。
啧啧啧,还是个孩子呢。花晖暗自叹息。
还靠在男人身上的那抹鲜红色的身子一动不动,还懵着,倏然,姑娘反应过来,猛然倒退数步,这才支支吾吾道:“…爷…小人…小人是个子太矮,方才一时没注意才不小心栽倒了爷身上,小人…小人错了……”
林尧暗自恼悔,刚刚自己怎么突然被迷了魂,这下子可好,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可不得凶多吉少。
黑色的身影慢悠悠地侧转过来,看着她,目光平冷,面无表情说:“你昨日说,你已经十五了?”
虽然不明其意,但林尧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十五?
花晖惊了,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黄毛丫头竟然十五了?他有点难以置信,生生在林尧身上看了三遍确定这个事情。
最终仍然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翟西嗯了一声,又道:“十五的年纪,有哪个姑娘会像你这般笨手笨脚?”
林尧微微赧红,瞬间意识到男人是在回怼她昨日的话,抬起头来和他对视,到底是不敢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林尧低头,连连诺声:“小人以后会注意的。”
耳边风渐渐大了起来,一直默然站在一旁的胡嬷嬷沉缓开口道:“爷,时间不早了,一会儿宫里该来人了。”
翟西收回视线,“知道了,嬷嬷。”
林尧暗暗长出一口气,不过才和这男人呆了几日罢了,就已经有种死了好多回的感觉,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用日日为小命担忧?她想想心里就有点颓丧。
因为巷子窄小,过不了马车,所以林尧他们必须要先走出去才能驱车而去。
……
不过说来也奇怪,翠馆这样繁华热闹的酒楼却地处在一个深长又破旧的巷子里处,若是单单从这白墙灰瓦的巷中走过,估计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在长长的高窄巷中有这样一处行事诡异的酒楼。
就像这个男人一样。
苍白虚弱,干瘪的普通指尖上风干已久的飞虫蚁蚜,只要两个手指轻轻一用力,碾碎揉搓后,风一吹,连个末就瞧不了。
可实际呢?
看似毫无生气的躯壳下藏匿着一副蓬勃有力,蓄意待发的诡煞灵魂,暗自吞噬四周,瓦解你的力量,再趁你以为他就此认命的时候将你的命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摧毁。
以退为进,以命换命。
是个十成十丧心病狂的疯子。
他最终所图的是什么并不难猜测,权利么,人人都趋之若鹜,只是林尧有些想不通,既然他下定决心要来夺那个位置,那就应该如古书中讲的那些造反者一样,手段狠毒,不留余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步步出拳间还克制着什么。
林尧低头默然几分,跟在男人后面,看着他宽厚略显弓起的背,心里心思百转,步步紧跟,莫名有种唯恐落了单的慌乱,明明身旁一同的还有胡嬷嬷和花晖。
冬日晌午的耀阳灿烂,大片大片的照在地上白到刺眼的积雪上,若是不留神就会被晃了眼。
花晖眯眼环顾四周,心里被揪起,脑子里记起曾有一日,他私底下偷偷问了封大夫好半天主子眼睛伤势到底如何时,封大夫只是意味不明的吐出四个字——外感内伤。
随后封大夫便目光飘看远处,面带愁绪却又转瞬即逝,他抬头,轻轻拍了拍花晖肩膀,语重心长道:“花晖啊,此去京城,路途奔波遥远,途中险恶难测,别的且不说,你定要照顾好你家主子的身子,尤其是这眼睛,遇到强光记得撤开,切莫要叫它伤了你家主子的眼睛!”
封大夫当时难得语气严肃,花晖被吓到,当即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爷,您还是上马车吧,今日日头过盛。”花晖说。
男人眉心一撇,眼风淡淡扫过花晖,“不用了,我想走走。”
花晖迟疑为难:“这…”
见主子已经有些走远了,他叹口气,只能提脚继续跟上。
翠馆离王府有些距离,途中还会经过一条热闹陈门集市,因着年初一,街头挂满红灯笼和红丝條,喜气洋洋的热闹劲儿将最近这段时间悬于人们心头的愁虑冲淡了几分。
连带着翟西他们走过时心情也变得轻快,由于集市上热闹一片,甚至有很多京中公子小姐们也都出来逛逛图个新鲜。
翟西他们本就穿着常服,这会子就更加和普通百姓混迹为一体,丝毫辨认不出来其身份,只像个气质清冷的文弱书生。
大年初一的集市上为了增添喜庆气氛,每个摊贩都会特意摆出自家最拿手别致的小东西来给大家作为观赏,唯一的条件便是——概不卖出。
其实这样的规矩林尧是再能理解不过的了,原先在家中时,就连像林家那般穷酸的家里都有所谓的传家之宝,林豪那个懦夫都会紧紧收起来,生怕别人看到后抢走,自己最后无颜面对祖宗。
陈门集市物品良多,琳琅满目,可以说京城中眼下最时兴的小玩意几乎都是从这里产出的,街区也按照不同种类规划整齐,看得林尧是目瞪口呆。
她悄悄拉过花晖问:“这些都是他们自己分的吗?”
花晖稍用力拉开两人距离,清清嗓子:“非也,这些摊贩之所以会这样整齐划分,都是因为拜这段时间少女失踪案所赐。”
林尧皱眉:“怎么讲?”
说到这儿,花晖长出一口气,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因为朝廷派下来的那些青天大老爷们破了半天的案子依旧是没有任何头绪,于是只能在一些没用的地方折腾。
这陈门集市便是其中的一处,那些人美名其曰言,为了以防万一贼人白日混在城里百姓其中,摊贩们每日清晨到集市时要一一登记,然后按照他们划分的区域去摆摊。”
说完,花晖又学着翟西一般冷嗤一声,“尽做这些猫抓痒的事情!”
林尧失笑,此番行为听起来确实有些可笑,但就集市整洁,买东西的人便利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四人继续往前走,前方突然一阵骚乱,只听一个中年夫人在卑哀中啜泣,再听时便传出一个刻薄尖利的女生在怒骂——
“你这蠢妇!我家小姐不过是想要出银子买你这破烂灯笼,你怎这般不识好歹!竟还跪在地上哭泣引来人围观!真是一副好心机!”
“没有!小人没有!只是这灯笼是小人的爷爷亲手做的,卖不得啊!再说,这只给看不卖的规矩是管家爷定下的!小人也只是照办而已!”
……
“哼,没想到你这刁妇嘴皮子还利索得不行!我家小姐今儿就想要你这个灯笼!”
“……姑娘,请你行行好,这是小人爷爷留给小人的唯一念想,求您放小人一马吧!”
…
短短几段对话,林尧就已然明白前方到底是为了何事,那所谓的小姐一听便是在这京城中非富即贵的身份,只是苦了这妇人今日怕是要断了这念想了。
翟西闻言,不可见的皱眉,没说什么,步子饶了一饶了一个摊子避开了这事端。
再走到前面,是一家首饰摊,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憨厚面相的男人,林尧本想路过的时候走马观花的瞧上一眼即可,却没料到翟西就此停了下来,并且煞有其事开始在摊钱挑选饰品。
他手中拿的是一圈淡粉色的玛瑙镯,玛瑙虽然不是上成品,但胜在纹理光滑,色泽温润,即使上面溅有点点红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好看。
来往路过的姑娘,起初是被男人俊雅出众的容貌吸引住,现如今看到这玛瑙镯不由惊呼。
“我从未瞧看掺有杂质的镯子还能如此好看,竟然比我手上的通灵翠玉镯还要上衬人”
“”
“你说,这是哪家的公子哥相貌这般英俊怎么从来也没瞧见过”
旁侧的女子嗤笑打击她:“你也不好好看看他的衣物,这般灰扑怎么可能是公子哥我估计八成是哪位寻亲的穷酸书生”
风朝民风向来开放,女子和离再嫁之事也不在少数,所以这些小姐们当众打量评量男子也时常发生,并不为奇。
就是林尧听着一通憋笑,爷心里一定恼火不已,偏还得忍着不能发作,装作一派情风明月样儿,这绝对是她这几日以来看见的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了
一片女子叽叽喳喳声中,男人目光一移,落到正幸灾乐祸憋笑憋的难受的小丫头,眉头一扬,“尧尧,这镯子你可喜欢”
“......”
啊,西酝来晚了,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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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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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尧尧,这镯子你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