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雪镜合上双目,平卧在宽敞的主座,林观鹊立于侧旁,点入权雪镜的眉心,屡次不成。
或觉力量无法撼动的缘故,她加大神力,却依然力量受阻。
林观鹊收手,为这一份相隔万里的修为差距暗叹,只得开口,请面前这防备过重的女子松懈些:
“镜神司,莫要对我设防,您修为高深,已达上圣虚无之境,以我之力打不开您的识海。”
若是开天机而入,倒是方便,也不用在此受阻,只不过开天机后入权雪镜的梦境空间多少带些强入的意味,不如当面借本人识海入内来得礼数周全。
权雪镜闭合的眼皮下有动,额前神纹稍淡,使林观鹊能探入其中。
再入内时明显有了道能顺利入内的豁口,林观鹊作出一番问询:“可有想见的人,或想看的景色?我为您织一个梦,新造一个梦境在您的梦境空间之中,您多安睡些时候,我在两方空间的间隙行走,好瞧一瞧您自身的梦境有何不妥之处。”
“梦...”权雪镜突生向往,语气虚浮:“几千年没下界了,想看看人间的样子,上一次还是秋桐音拐骗我去的。”
“好。”林观鹊捻出关键:人间的景,还有一个秋桐音。
她十指有致挥动,划出金色细丝,结丝成画,色彩忽转,形成数片冰蓝幻景,有序钻入权雪镜的额前。
林观鹊瞬入其间,权雪镜气息逐步走向平稳,松开一切力气,枕入浮梦之中。
画面盘旋在识海,使得权雪镜稳定意识,安入梦中。
林观鹊在所制造的梦境外行走,打量梦境空间的外壁,尚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看来还得借天机来探。
她手腕翻转,将此间纳入天机之中,出了这方小间,再行自外观测。
“怎么是接在边缘...”林观鹊扫过眼前所处天机的位置,若梦境的空间是闭合状态,多会依照她的指令,纳入天机正中的源泉之树下。
在此处...莫非是有缺口?
林观鹊仰头,借着天机中的星象运走所指,重入权雪镜的梦中,循着指向,林观鹊在靠近天机壁的那一方瞧见一条出不算显眼的裂痕。
此处是连接识海、生梦的根源,她抬手去探,才发觉有丝丝外力入侵。
“难怪...”林观鹊观察纹路的行径方向,大概瞧出些缘由,掌心涌出浑厚的神力将此处的裂痕修补。
借天机的力量,将这细微处堵上,倒也不算难事。
修补做得顺利,林观鹊侧目去瞧她原先所造较小的梦境,画面正是人间帝城的夜景,秋桐音与权雪镜正漫步在往来人群之间。
林观鹊掌心的神力加剧,阔开梦境,将原先稳住意识的小范围空间拉展到已被修复的整个梦床,使得画面更加辉宏辽阔。
人间帝都,浮华盛景。
她入到这片久违的夜色之中,在身后瞧着前方并肩行走的二位长者,抬臂交指在身前,织出了更长的街道。
这副画面还是昔日她与不知徐游历时所赏之色,灯市与长月,扑开独有的繁华烟火气,尘世凡景,最引人流连。
想必是有能留住人的特别之处,不知徐才会出妖族后便在人间徘徊,一直未曾离开。
便是带着一抹私心,在权雪镜走过的画面后,林观鹊幻出了那日的面摊,那时她晓不知徐会在街市,便一路寻来,正巧见得因没带银两而手忙脚乱去摘耳坠的女子。
那一日的不知徐,多么像百年前什么都好奇的笨蛋。
如今再想前事,不知徐那会怕已出妖族多时,却装作久居荒海初到人间什么都不会不晓,要她来教来说,十足将她骗得彻底。
原以为是她在借这些事与人亲近,如今再看,怕是制造那些亲近名头的人更先动心思。
被压抑的感情,哪怕在见到幻影时都会浮躁难安,林观鹊扫去那一抹记忆,笑容怎么也带不起,“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怎么给我织梦,自己还先感时伤秋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令林观鹊颅内长弦绷紧,循声看去,才发觉权雪镜已回首步来。
“您...”林观鹊的惊色颇显,意识入梦,大都不会晓自己身处梦中,清醒之前都会觉身临其境。
眼下权雪镜身躯还在沉睡,梦境的意识却清醒了...发现了是梦后,自然也想起了叫她来帮忙这回事...
怎么会这样...林观鹊想不明白,除非有什么极大的漏洞让权雪镜发现这是梦境。
“您从何处看出的?”林观鹊直言,多猜无益,不如问个明白,也好知错在何处。
权雪镜摇摇头,目色流连,“这个梦织得很好,我都不知人间的夜色灯火成片,辉煌成这样。”
她又将目光搁在站在不远处等待她,贵气逼人的秋桐音,
“不过...秋桐音她不是这样端着姿态的,她这个人吵得很,还会停在每一个摊位前将所有物件瞧仔细,甚至会进出每一间铺子。”
瞧着那被幻出的秋桐音,权雪镜倒也浮现一抹笑容,语气却显得淡然,像是平叙:
“这还不算,她会给我塞很难吃的俗物,喝很难下肚的茶和酒。难看的粗布首饰,无趣的玩意都会被她塞到我手上,我越烦,她会越起劲,势必要我用雷劈她,她才会罢休。”
“这个幻影和我眼里的人差得太远,所以我知道她不是真的,就顺着猜测是梦境,便逐步清醒过来,恢复了那部分沉睡的意识和记忆。”
听到此处,林观鹊倒是松了口气,若非她术法有错处,都不算要紧。
秋桐音的这副模样倒是新鲜,她确实不曾见过,便向权雪镜致歉:
“先前与秋神司相处过一小段时日,还算不上了解,我未窥看您识海中的旧事,梦境是凭借自生所感而造,倒是弄巧成拙了。”
若她瞧过权雪镜的识海旧事,摘一些画面拼凑,也能大部分还原眼前人的性格。
但窥看前辈长者的识海隐秘记忆,难免僭越,她不能做。
权雪镜收回目光,扫向林观鹊的眼神多了些赏识意味:“你是个极会说话的,寥寥数语,做了解释,又示以敬意,捏了分寸,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话出口要能被听懂,才算会说。”林观鹊莞尔。
不骄不躁认下了夸赞,又再抬对方一语,张弛有度,更令人青睐。
在打破初见的戒备后,林观鹊挥手出了梦境,在外现身时,权雪镜还闭着眼,到清醒还需反应些时间。
待她落座回原处,权雪镜才缓缓睁眼,撑坐起来。
刚苏醒的身躯还未回过力,权雪镜掉转了个方向,正对大门靠向后座,姿态不羁。
她半阖眼盖住快要被抛掉的画面,不舍而感:“梦境原是这般美妙的东西,说为不实,或对很多人来说,也是弥补。”
她散漫而坐,斜视向林观鹊的位子,“我没看清被你散掉的那个人,但你好像看到那个人,很开心。”
“我是开心吗...”林观鹊愣神,她分明是在怪不知徐的混蛋。
权雪镜并未多探,问着自身的问题:“这番入梦,可有瞧出是什么问题?”
“并非大事,您六百年前修行可是有强冲关隘之举?”林观鹊猜着。
应是说到点子上,权雪镜有过一瞬凝滞,而后才告知:“当初成圣之时,确实是力量强冲。”
“这便对了。”林观鹊道:“您当时的力量过盛,以至识海有损,恰在生梦的那一处,所以梦境的空间无法闭合完全,有一道细微裂缝,其外便是混沌。
但您神力鼎盛,神识有防御之举,若梦境不生,空间不启,您便不会在梦中意识薄弱的状态下遭到混沌之力侵扰,所以您的神识脉络怕您入梦后有所意外,便不让您入眠。”
“那...为何被打晕却能睡。”权雪镜问。
林观鹊为其解惑:“外力所致会让您晕厥,是意识全部沉睡,梦境不会开启,神力会修复您的损伤,再将您从昏迷中唤至清醒。”
“原是如此...”
“那些不妥之处,我已为您处理好了,想来日后的休憩不会有问题。”林观鹊说。
虽说不是什么麻烦事,对权雪镜而言可算解决极大的难题。
若非实在受不住,权雪镜怕是不会主动相邀。
“今日助了我,可有什么想要的。”权雪镜忽而开口。
林观鹊瞥过权雪镜期待答案的眼神,如实道:“确实有。”
“哦?”权雪镜倒是意外,对林观鹊的坦率更为欣赏:“说说吧。”
“想同您要一个雷霆万钧的阵术。”林观鹊毫不掩饰所需。
此阵的威力巨大,她无论是用在日后的战事还是对付极穆那个所谓的系统,都会是最好的东西。
既然有为神殿添置战力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权雪镜踩在长椅边缘,手臂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微微偏头,难断神情,“这一个阵术能劈山断海,要耗费我近三层修为,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她不说给或者不给,还想瞧一瞧林观鹊会如何应答。
既然没有拒绝便有余地,林观鹊倒是取了个巧,回道:
“和一个老虎待久了,我这脸皮也生得厚了些,才敢充狮子向开这个口。”
这话果真取乐到权雪镜,叹道:“看来我梦里多出的那个人,就是小妖王了,你们还真有些关系。”
林观鹊并不否认,还向权雪镜打探:“您和她相熟吗?”
“怎么会不熟呢...”权雪镜笑容透凉,视线早就穿出门外,“小妖王嘛,我从她小劈到大。”
从小劈到大......林观鹊可算是明白不知徐为什么一听到雷声就站不稳,原来是打小开始就被收拾。
“为何总劈她?”林观鹊不免多问,眼前画面都是可怜兮兮的大猫崽。
权雪镜拂袍下榻,已然凉了眼色,“你不妨问问,她为何如此遭人劈。”
林观鹊眼皮频眨,心里越过万种可能,但唯一不变的是,不知徐定是给人得罪到现在,不然也不会提及就变色。
“你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这很好。既然你已将一切做得周全,若我回绝了你反而是我不妥。”权雪镜由衷而叹,挪开步子,走向大门,说不赏识这后辈未免良心难安,索性应了此事:
“林神司先回吧,造阵要时日,我得空便制,待阵成后我会差人送到你神殿去。”
“多谢镜神司了。”林观鹊心中一喜,走在权雪镜身后,客气谢过。
权雪镜抬手,像是拦了这番话入耳,另行告知:
“你来我往,只是交易,不必言谢。”
此话说得明白,今日只是交易,不带人情。
一语作罢,权雪镜挥开殿门便踏出殿外,“林神司,我就不送了。”
林观鹊目送权雪镜向侧方去的背影,周身在不觉间松弛了些。
这权雪镜到底八万余岁,性情正如这风雨雷电的交替,叫人难以捉摸,可要比秋桐音难相处太多,不过好在能维持面上和气的交谈,也算是打过照面了。
上微自外侧来,欠身行礼:“执梦神,小使送您。”
“有劳了。”
“您真客气。”
再下界时,荒海的风雨已尽,水清波平,还有几个耍玩的鲢鱼妖在海中心岛屿腾跃。
于上空看,荒海界周感应阵法都被布满,岛屿正心汇集讯息的阵术已成,借着晨曦的微光,不用她天神之眼都能瞧见那移动的红点。
看来长缺叶已将此事做完,林观鹊漂浮在空中,将一切收入眼底,眼下诸事都依照不知徐预想的轨迹而行,可就等这个小妖王回程了。
林观鹊目及视线尽头的云层,而后收了目光,化成光束,对着妖王岛屿俯冲而下。
既然还有些日子,那她便亲自去等等吧。
不知徐:嗯?分明是你本身脸皮厚,居然扯我???嗷呜嗷呜
林观鹊:不用不知道,你如今三神得罪两了,还剩个秋桐音。
权雪镜:也许,得罪我就是得罪秋桐音呢?
不知徐:呜?(转头)(伸手卖笑)鹊鹊~~
林观鹊:哼...你还知道抱谁...
不知徐:嘿嘿~
【碎碎念】最近白天怪忙,杂事好多,基本都是晚上熬夜写文,不过晚上灵感比白天确实好不少,就是生物钟已经调不过来了,天天五点睡的阴间人哈哈,但我还挺适应这个作息。
感谢那些一直给我灌营养液的宝贝!
[回归正题:下一章谈恋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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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小妖王嘛,我从她小劈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