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僵持下,不知徐气息如重锤震耳,剧烈轰鸣,她用问句做陈述,不要答案。
在不知徐的躁怒下,林观鹊眼睫无处安定,她心急如焚,在不知徐完全脱离冷静的状态下找不到切入口,只能不断顺着不知徐的话来回,试图好好说:“这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就算过去不知徐有目的接近,也并非为要她性命而来,怀揣懵懂和心怀仇恨截然不同,更别说她与不知徐之间的历经,萌生的情感绝非演绎而出。
玉茶催居心叵测,如何相提并论?
不知徐越将自己和玉茶催放在一块,林观鹊就越想扯开二者的连接。
但不知徐处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根本不可能如她一般冷静尚存做出此想,很快将话截断,对她愤声:“有什么区别?结果是否一样不都是由你来定?!”
盛怒之下,不知徐怎么都觉眼前的面容陌生,她擦干脸上的泪渍,又迎下新一轮,努力在崩溃边缘刹脚。
“好...”不知徐哽声道,她扬起下巴,撑着剩余意识,在接近疯狂之态下,要与林观鹊论上一论:
“你说你一直查她,我怎么闻所未闻?你我那么多次见面,难道没有机会开口?你疑心她就不打算听听我的说法?是我不该知情?还是你根本就不曾信任我?!”
质问的话如车轱辘一般碾在林观鹊身心,她形同鱼肉,终究还是等来这一连串扼住脖颈的问题。
原本设想中,此景会出现在玉茶催暴露于不知徐眼前之后,那时乾坤已定,她可以挺直腰板说先前证据不明,害怕伤害到不知徐,处理好一切后好好陪伴与安慰。
但这终究是她狂妄自大的推演。
如今她没有实证拿出,又在不知徐眼前刺穿玉茶催心肺,原本的解释显然不适用于当下,因为她正在伤害不知徐.....
杀死玉茶催和揭穿玉茶催,无论选哪个,都让不知徐为之痛苦。
而如今两者并线,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林观鹊无法闭嘴,必须得解释杀玉茶催的缘故,而这顿解释要么不被接受,要么是她亲手扎在不知徐心口的刀。
她没法说是不信自己,这种解释对不知徐而言太过多余......
林观鹊动了动唇,终究没能挤出一个有用的字。
应当是没快速回应,不知徐心中有数一般,稍后半步,地面的血气冲鼻,眼前是林观鹊的无动于衷,她露出一抹苦而不觉的笑,不断摇头,仿若要挥去今日见闻。
“我真没想到来看见的会是你...”不知徐哽咽道:“更想不到你会背着我,斩杀我的身边人......既不同我招呼商量,也不支会我,拿着一个漏洞百出、根本不成立的罪名就要滥杀!”
滥杀这两字咬得极重,同敲钉入铆,嵌入林观鹊的皮肉。
林观鹊的痛觉好似被麻木,眉心已经没有挤压的力气,喉中滚过,总要为这两字辩说一番:
“你当明白我是何心性,我岂会是滥杀之人。”
“我不明白!!!”不知徐似被击中一般浑身大颤,如海风狂暴咆哮,正击林观鹊面门:“我从来都不明白!!!”
“我明白什么?”不知徐将身后的半步收回,向林观鹊逼近,她目含怨怼,恨及深处,
“你说走就可以走,想怎样就可以怎样,不用过问任何人的意见,不用顾忌旁人怎么看怎么想,更不需在乎旁人喜乐与否!”
对视之下,她少有地移不开眼睛,情绪溃败之间又将心底早被压下的事情翻出,字字珠玑。
“你永远都是这般做派......”
“林观鹊?”她问:“你可曾尊重过我?”
尊重二字太严厉,林观鹊被一字一句架上刑场,判定之下她的辩驳无用。
她太害怕不知徐受伤受痛,又岂会不尊重不在乎?
眼前人悲愤交加,林观鹊想同不知徐解释几句,不管人听不听的进去,她都想努力些,别让误会更深更重。
她上前一步,缩近两人的距离,在不知徐喷涌而出的泪意下眼眶深红,试图再以拥抱抚慰完全炸掉的不知徐。
她伸出手贴在不知徐颤抖的双臂上,让一番话有了个开头:“我就是在乎你才......”
啪——
横风而来的一响打灭了刚燃的烛火。
林观鹊偏过头,下一个字生生卡在喉口,似扎入内壁,不再准备为现身而跃动。
她忽略不了耳边清脆的响声,未曾想有一日,不知徐的巴掌会落在她脸上,她眼前空无一物,还在向自己不断确认,不知徐是否真的这样对她......
自初遇起,不知徐怎样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失控,如今在不知徐眼中,她该是个什么样的恶徒?
眼尾坠下的晶莹色比她痛觉来得迅猛,仿若珠帘断线,在裙边滴落,她感受不到侧脸的升温,仿若被打灭的是气息。
锥刺捅穿她的胸骨,让心演成顽石,不敢砰动。
林观鹊的痛苦不只来源于看透一切却无力,更多在不知徐本身,她为不知徐的崩溃而心如刀绞,还需承受不知徐对她的情绪猛扑。
承受厌恶、唾弃、失望...乃至丛生的恨。
她并非行尸走肉五感尽失,她触觉敏锐却像浑身扎刺,无论靠哪个方向行进都改不了伤人的结果,不论如何挣扎,注定叫不知徐碎心意冷。
只有她清楚,锥刺有双尖,外去一寸,她同感一寸。
身不见创口,心如钝刀凌迟。
她耳侧的嚎哭带着悲愤,字眼不够清晰却能分辨,响在崩腾巨浪的哭声中:“你不在乎...”
林观鹊慢慢挪回视线,呜咽声在见到她碎成残片的眼神后打停,她的颊面泛出红痕,不知徐缩回失控的手臂,啜泣不断。
一息过后,不知徐怒容丝毫未退,细数林观鹊的错处:“你口口声声的强强联手,就是我毫无保留对你,你对我多加防备几缄于口吗?”
“扪心自问,哪一次我对你不坦诚?”不知徐捂紧心口,反问:“你呢?”
“你可曾考虑我会如何做想?我要如何面对玉茶催的姐妹兄弟、上师好友?”不知徐只觉下一刻就身临其境,被折磨至身心崩溃,她吊着眉,一字一字戳在林观鹊心上:
“他们不会跑到你面前质问你啊!神司!他们会一次次来用疑问猛戳我的痛处!”
“那时候我说什么?”不知徐歪下头,又像仰视一般抬眼,强扯一抹无可奈何不得不认的笑容:
“对!没错!我的爱人杀了我最好的朋友!”
话从悲处,却有根源可倚。
不知徐未挺直身,就将自己放在稍低之处,顾不上林观鹊新落的泪迹和眼中可视的绞痛,借此情此景不断理解着:
“想来也是...我也就是比你眼中那些微尘与蝼蚁醒目了些,归结到底没什么不同,你取之欣赏把玩,却可以随时抛掷不理,可以捧在掌心赐予几分热度,又随时可以甩在冰窖。”
她不否认林观鹊爱她时的轰烈,但无法骗自己感受不到次次坠入深渊的痛觉。
忽热忽冷,折腾反复。
丢下她,又拉起她,怀抱她,又抛弃她。
只当是爱欲瞬息万变时热时冷,是千万时岁,不易长情。
她做不到林观鹊心里的首要之位,所以不被这行事周全的人考虑其中。
“神司是在享受一切受你主导的乐趣吗?”她太想这样问,在泪痕满面中狰笑,不再愿意从林观鹊的如镜光的双眼中寻觅自己的身影。
这是她当下全部的感受。
她的脚步进而又退,最终禁锢在原地,自嘲一般:“我以为你可以好好爱我,所以才自己抹平旧伤跟在你身边,代价就是今日这般,看到你杀伐果断高高在上的面目。”
“哼...”不知徐掩面,她倒吸一口长气,失望至极:“是我宿醉太久,都快忘记你是神司,神司心在天下,功在千秋,杀人也不需要支会谁,只需按心意论处。”
随着语调下坠,不知徐目光的**逐渐寡淡,林观鹊两臂稍抬,似想抓紧从不知徐眼中流逝的情丝。
语句诛心,绞心之痛牵扯林观鹊的心脉,她脊背僵若木石,早稳不住,脖颈犹如被折断,让她完全低下头,恳求道:“阿徐...我们能不能冷静些好好说...”
她想从每一个地方都解释些什么,虽然这番过分误解的话中切实有她不可逃避的错处...既要辩说,总得认下失误。
但不知徐还是如她料想中一般,未给她机会,对她嘶吼与责问:“她胸口扎着你的剑,就躺在这里,我还不够冷静?????是要冷静地和你站在一起指摘她的罪名才算冷静吗?!”
质问之声忽然激愤,将此前悲情论述之态完全掀走。
“我今日一定要救她...”不知徐愤声,她下定决心,心中只有一个目的:“我身边不能在失去谁!”
不知徐弯下腰,从玉茶催胸口拔出林观鹊还在发光的神剑,暂时向伤口施术止血。
她握剑站起,将剑锋指出,横在林观鹊的脖颈旁。
“救她。”不知徐也不晓自己是不是慌不择路,拿了主家的东西对付主家。
神剑光色渐渐明暗交替,打在林观鹊不住颤动的面容上,她心间不断抽搐,泛滥洪波涌上眼底,再一次淌过方才未干的泪痕。
“你拿剑我,就是为了一个埋伏在你身边的穷凶极恶之人?”林观鹊语气压抑,万万不敢信她当下所见。
回应她的还是一声咆哮:“她不是!”
许是她不为所动,不知徐横回剑锋,转向自己的脖颈,语气间虽激烈却沉稳不少,仿若对结果更有把握:“我要你救她!救她!!!”
越是慌不择路,林观鹊越于不知徐同感困苦,她抬手去,在不知徐眼前轻轻一扫,神剑被她收回,化成轻烟飘过。
林观鹊了解不知徐的脾性,不知徐真的会抹向脖子,并非威慑她这般简单。
但她同时清楚,她的举动消去的不仅是不知徐的筹码,还有不知徐对她感情的最后一分试探。
“神司......”
长若池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观鹊身后,看向不知徐的神情僵直。
“如何?”林观鹊看向僵住的不知徐,将划至唇角的泪珠抿入口中,她未回头,仿佛在长若池的语气中已经得到答案。
“来太晚了。”长若池悲痛难掩:“鱼羊她...还是没了......”
还是没了......
林观鹊合上眼,心中搅乱,远处虽无呼唤,却有猛锤砸来,在她快要在混沌中窒息时,一锤定音。
“我不会救玉茶催。”林观鹊道,她微微打开眼皮,移开面对不知徐的眼睛,看向地面的玉茶催,“附加在她伤口的神力已被神剑带出,能不能活看她的造化。”
不在当下处决玉茶催,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让步,玉茶催欠神殿一条命,她注定不能视若无睹,就此揭过,哪怕在不知徐的角度她不可原谅,她也不能施救。
不知徐在捏空剑柄后愣了稍许,听了这番话,眼下溢出太多讽刺,她不再周旋于此,扛起玉茶催走过林观鹊身侧,“往后定不会叨扰神司,她若没命,我拿我自己的命换她就好。”
耳后刮过烈风,将她身后的长发吹至身前,些许黏在她的颊侧,经历浸润与冲刷。
“神司。”长若池过了一会才开口:“其它神使都来了.......”
“让他们各回其位吧。”林观鹊未转去,事情有了结果,她无从打理自己的狼狈,不敢面对以她为中心的一众神使,交待道:
“好生超度鱼羊的英魂,去永生神的神像前,为她求一个安稳富足的下一世,我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
长若池抿紧唇,两息过后才上前,亦有未曾示人的伤怀,她仍在林观鹊肩后半壁之距,拱手道:
“鱼羊生前留话,希望您按照原来的计划,莫要自责,为此动摇,她长于神殿历经万载,生来往去命数使然,尽忠而无愧,此生已得圆满。”
【本章精修描写,剧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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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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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锥刺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