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内,言倾缩进浴桶里,直到冰凉的身子被温暖的热水包I裹,她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屏风后面,寥寥雾气缓缓升起,片片玫瑰花瓣漂浮在木制的浴桶里,遮住曼妙婀娜的身姿。
言倾疲倦地斜躺在木桶上,闭上眼便是太子邪恶的嘴脸。
她使劲地揉搓手腕和脖子,觉得狗太子碰过的地方实在太脏,她恨不能直接换一层皮。她越搓心里越烦,越烦搓得越狠,就连破皮的右手背在水里渗出了血,她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终于,她忍不住了,握紧拳头用力砸向水面。
水花溅起,溅在她披散的直发上,溅在她颤抖的眼睫毛上。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无根无须的浮萍,在水中飘啊飘啊,却永远找不到靠岸的路。
太子欺负了她,她却拿他没有一定点儿的办法。
让偏袒儿子的帝后为她做主?还是告诉自身难保的姐姐?
不,
这些法子除了让她成为全大京的笑话外,并无任何益处。
言倾缓缓闭上眼,想到了什么又猛地睁开眼。
裴笙!
裴笙是她夫君,他会帮她吗?
言倾嘲讽似的勾了勾唇。
裴笙与太子在朝政立场上素来不和,加上他如今的处境已十分艰难,他又为何要得罪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呢?
绝望又委屈的泪水落下,言倾无助地环抱双臂,“呜呜”地哭咽起来......
门外,众人听到世子妃极力压抑又控制不住的哭泣声,揪得心都快碎了。
裴笙已在门外站立多时。
他的脊背挺得又僵又直,似一座多年的雕像立在寒风中。他一动不动,下颌线抿得死死的,黑褐色的眸底翻滚着肆虐的恨意。
忽然,胸腔一阵剧痛,喉间涌出一口带着腥味的鲜血。
他用丝帕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没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绕过屏风,入目就是一个颤抖哭泣的柔弱背影。
朦胧的热气中,言倾把自己深深地埋在木桶里,只露出一张哭得肝肠寸断的脸。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她慌慌张张地洗了一把脸,故作轻松地说:“我自己来,你们先出去。”
“倾倾。”
一声熟悉的男中音响起,带着万分的小心翼翼和说不出的心疼。
裴笙怎么进来了?
言倾适才想起,高远说裴笙很担心她。
不行,
她不能让裴笙知道她发生了什么!
她稳了稳心神,拍了拍僵硬的脸,尽量不要自己看起来很失态。此刻的她,早已忘记了男女大防,更没有想过要对谁避嫌。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却在看到裴笙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化作哭泣喷涌而出。
“夫君......”
她像个遇见天大委屈的孩童般,朝他张开了雪白的双臂。
裴笙的心像被尖刀划过。
他奔向她,将她牢牢地拥在怀中。
隔着浴桶,他一遍又一遍轻抚她湿漉漉的秀发。不知是他太冷,还是他太紧张,那宽大的手掌同他的薄唇一般,竟在轻轻地颤抖。
言倾以为裴笙是来问罪的。
毕竟她离开了那么久,回来也一声不吭,她总该给他一个解释的。
“对不起,夫君,我......我被一条......一条恶狗追着咬......我实在......实在太害怕了,就......就回来了......”
“别说了,倾倾,别说了。夫君不怪你,不怪你。”
言倾窝在裴笙的怀里,像只小猫儿似的细细地哭咽。
“别哭别哭,”
裴笙哑着嗓子低哄,却惹来言倾更大声的哭泣。眼见怀中的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像个不经事的少年般慌了神,低头来回亲吻她脸上的泪水。
不带一丝一毫的旖旎,他的动作笨拙又小心。
他啄了啄她小巧的鼻尖,沿着鼻尖向上,亲吻光滑的额头,最后停在红肿的大眼睛处,疼惜地厮磨。
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言倾的脸上,她的唇瓣尝到了一股咸咸的味道。她停止哭泣睁开眼,看见面前这张放大的俊颜上,上挑的桃花眼底有浓浓的水雾。
“夫君,你怎么哭了?”
“夫君高兴。夫君想到了一个惩治恶狗的法子,保证它以后再也不敢伤害倾倾。”
言倾疑惑地抬起头,有些不太明白裴笙在说什么。
“可是夫君,你怎么知道是哪条狗?”
“夫君知道,夫君都知道。”裴笙又啄了啄她柔软的唇瓣,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倾倾累了,倾倾睡一会儿,等你明天醒来了,心情就好了。”
说话间,裴笙点了言倾颈后的穴位,言倾软着身子昏睡了。
直到怀中的娇小呼吸渐渐平稳,裴笙才松开她,开始细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他将她平放在软垫上,用棉帕轻柔地擦拭她身上的水珠,虔诚地像在呵护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娇嫩的少女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展示她的美。
她的容颜是娇俏的,眉心却皱在一块。
她的右手腕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右手背上有刮蹭后留下的痕迹,加上她后背的摩擦伤口,裴笙不难想象,她在假山处遭遇了怎样的对待。
裴笙的拳头捏得越来越紧。
斜睨到她白皙的颈项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裴笙怒火狂烧,一记掌风劈断了不远处的木桶。
热水混着玫瑰花瓣倾泻而下,浴室内升起茫茫的白雾,隐约中只能看见一个胸口剧烈起伏的伟岸身影。
几息后,裴笙渐渐恢复理智。
他用一张白色狐裘裹住言倾,给她的伤口用药的时候,发现她的右手臂上有一颗淡红色的小圆点。
之前他太过急躁,一心怕她伤着了,只顾着看她身上有没有伤。
仔细想想,洞房之夜,这个小圆点就一直在。
他揉了揉眉心,又仔细地瞧了瞧。
小圆点是
......守宫砂。
裴笙忽地一声苦笑:“傻倾倾,何必如此为难自己?即便你......夫君也不会怪你。”
在他看来,贞洁远没有性命重要。
可他依旧被那颗小圆点温暖了。
因着搂抱言倾,裴笙的外衣都打湿了。他解开腰带,褪去精致的锦服,只余一件里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
他俯身而下,将言倾的手臂放在唇边,对着守宫砂亲了又亲。
“倾倾这么乖,夫君要奖励你。”
热吻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室内的炭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他虔诚又执着,像在对待一件无暇的工艺品,带着近乎变态的占有欲,一点一点宣誓着他的主权。
......
等到裴笙将言倾抱回卧房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
秦真:“禀世子爷,人已经带到了,在水牢。”
裴笙的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
既然那人敢如此对待他的倾倾,就该接受他的惩罚!
世子府水牢。
水牢是世子府专门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是当年裴笙的爷爷亲手修建的。水牢阴暗潮湿,常年不见阳光,关押在里面的人如同被丢弃的废物蜷缩在角落,生死不能自已。
秦真打开水牢的铁门,一股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在最里面的一间密封的牢房里,太子被捆了手脚,束缚在一个圆形的石盘上。他耷拉着脑袋、紧闭着双眼,看样子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
秦真:“属下按照世子爷的交待解决了后顾之忧,太子至少三日后才会醒来。世子爷请放心。”
裴笙剑眉冷蹙。
他接过秦真递来的鞭子。
鞭子上带有铁做的尖头,一鞭下去能让人皮开肉绽。
他先掂了掂鞭子的重量,挥了挥右臂觉得不太满意,复而用上内力,才将鞭子狠狠打在太子的身上。
啪
——!
“这一鞭是你对我的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啪啪
————!
“这两鞭是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啪啪啪!
——————!
“这三鞭是你伤她的代价!”
“至于惩罚,”裴笙冷笑一声,甩出三根毒针,“你便是死上十回,也不够抵今日的罪!”
此刻的太子,玄色的锦服被打得稀烂,露出里面鲜红模糊的血肉。乍一眼看去,除了那张脸完整无缺,其他地方已没有一丝完肉。
毒针慢慢进入太子的血液。
太子的脸一会儿惨白如纸,一会儿黑如泥矿,唯有那青紫色的唇越来越黑。
裴笙对此还不满意。
他让人将太子转了个面,对着太子的背部又是一阵狠抽。直到他打累了,打乏了,才静静地站在一旁寻思更多更好玩的折磨人的法子。
“咚咚咚”,
有脚步声从阶梯上方快速下来,是高远。
高远神色焦急:“世子爷,世子妃发烧了。”
裴笙面色一沉,丢下鞭子。他侧头对秦真交待,“吊着他一口气,别让他死了!”,随即往青竹苑的方向急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