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江初唯虽然也爱发脾气,但威慑力一般般,就跟小猫挠痒痒似的,但今时今日的江初唯不一样,眼神极其犀利,仿若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了。
但是,再等陆灵儿定眼望去的时候,江初唯眼里的冷又完全消失了,只剩恹恹的病色和骄横。
就像将将只是她的幻觉。
江初唯靠着扶手,找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窝在椅子里,望着陆灵儿莞尔一笑,嘴角牵出甜甜的小梨涡,冷白的唇不紧不慢地掀动:“香巧,掌嘴。”
“贵妃娘娘,”陆灵儿却也是不慌,当然嘴上还是诚惶诚恐,“嫔妾是做错什么惹怒了娘娘吗?如若是若烟那个小贱婢,嫔妾也只是心疼贵嫔娘娘,这才命人小小地教训了一番,还望娘娘明鉴。”
“小小教训一番便要了宫人的命?”江初唯半眯着眸子嗤笑出声,“你若认真起来岂不是要杀了本宫?”
“贵妃娘娘,嫔妾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想加害于您呀!”陆灵儿垂下眼眸,是害怕的样子。
但心里却是——如果可以,她何止想杀她。
入宫之际,众人皆说她生得美,更是像极了江初唯,素有小贵妃之称,但两年过去了,她却依旧活在江初唯的阴影之下。
当然她也承认因为长得像江初唯,这一点确实给她带来了不少好处,甚至包括皇上对她的宠爱,让她有机会翻身晋升为从五品容华娘娘。
但陆灵儿是陆灵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她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更加可笑的是江初唯也只是替身,凭什么就能踩在她头上耀武扬威?
总有一天,她要完完全全地取代她!
不过在此之前,她势必榨干她最后一丝利用价值。
“容华娘娘,香巧得罪了。”香巧捏住了陆灵儿的下巴。
陆灵儿被迫地仰起脸,眼里已经噙满了泪花,呜咽地咬着唇,摇头垂死挣扎:“贵妃娘娘息怒,嫔妾对您只有滔滔敬仰之心,又怎么生出其他歹毒心思……”
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在自己的蝶衣宫,她若是当真被掌了嘴,宫人如何看?指不定背地里怎么笑话她!
不行!
绝对不行!
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绝不能就这样让它功亏一篑。
陆灵儿用力推开香巧。
香巧始料未及,往后退了好几步,狠狠地摔坐在地,额头撞上桌角,擦破了皮,隐隐的一块血糊糊。
“放肆!”江初唯一身病气瞬间消失不见,几步冲到陆灵儿跟前,满眼寒星地睨着她,“本宫的人,你也敢动?”
不只是香巧,还有秦子苓。
“贵妃娘娘,嫔妾教训若烟不过是为贵嫔娘娘出口恶气,贵嫔娘娘不领情就罢了,娘娘为何非要迁怒嫔妾……”
江初唯酒意尚未全散,将将说话又用了力气,现下硬是涨得脸红脖子粗,上头的烦躁,没听完便打断了:“陆容华,事已至此,你还不知道自己有何过错吗?”
陆灵儿以为弄死若烟是明哲保身,实则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指使身边人欺压秦子苓,就算若烟将她招供出来,顶多也只是受些小惩小戒,但在宫中用私刑乃大罪,更何况活活把人打死。
“贵妃娘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灵儿抬起脸笑盈盈地望着江初唯,方才的忌惮已经荡然无存,眉眼间甚至充满了挑衅,明摆着就是想要激怒对方。
江初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送上门的脸不打白不打,扬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啪——”
这个耳光打得响亮,打得众人措不及防。
陆灵儿跌坐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江初唯。
她没想到要死不活的江初唯力气竟然这么大!一巴掌打得她金星乱冒!
“贵妃娘娘息怒!”蝶衣宫的宫人跪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扯着嗓子乱嚎。
震得耳朵疼,当然手更疼,江初唯悄悄地将手背到身后,躲起来搓揉自己发红的掌心。
人前,下巴仍是高高抬起,盛气凌人威风凛凛,人后不过只是一个软萌娇气的小可爱。
身后,静静目睹全过程的秦子苓,冰冷的嘴角快要维持不住,只能端起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掩饰。
这时,春公公在殿外唱诺道:“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秦子苓下意识站到江初唯的身前,就像遇到危险老母鸡保护小鸡仔。
周翰墨今日一袭明黄色纹金线龙袍,衬得他身高腿长,长发用玉冠随意束起,露出一张水墨画流畅般的俊美脸庞。
薄唇微抿,似笑非笑,不怒自威,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无人不知他的危险,却还是被他所吸引,心甘情愿地沦陷。
更何况偌大的后宫就他一个男人。
“都起来吧。”周翰墨平日威严惯了,说话都不带任何温度,等入座后,语气又突然放柔了些许,朝江初唯招了招手,“敏敏,过来。”
江初唯乖乖地坐过去,两只手搁在身前,娇羞地绞在一起,软软地喊了一声,“陛下。”
“敏敏这几日不是身子不适吗?怎么不在昭芸宫好生歇息?”周翰墨扫了眼角落里血淋淋的小宫女和跪地不起的陆灵儿,一双冷眸波澜不惊,“敏敏又乱使小性子了?”
只要是荒唐事儿,无论大小,不管轻重,到了狗皇帝这里,就是江初唯所为,甚至问都不会问一句。
“不是敏敏所为,是陆容华滥用私刑把人打死了!”江初唯性子娇气,当然受不得半点委屈,有一说一,是个直肠子,在家里的时候,祖母总是说教她,后来入宫了,狗皇帝却时常夸她这点,这才使得她得罪了更多人。
“灵儿,敏贵妃所言是否属实?”周翰墨目光一转看向陆灵儿。
“陛下!”陆灵儿跪地前进,速度之快,眨眼到了周翰墨跟前,眼里包着一圈水渍,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又倔强地不肯掉一滴泪,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和抽噎声,“灵儿教训若烟是为了贵嫔娘娘,灵儿明明已经跟贵妃娘娘解释清楚了,但她还是打了灵儿一巴掌。”
宫里的妃嫔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哪个的小脸不是养得又白又嫩,别说一巴掌了,除了皇上,旁人是摸都摸不得。
现下陆灵儿脸上的五指印又红又肿,泪眼汪汪地一抽一泣,真是楚楚动人。
周翰墨眸光顿时深了几分,眉头一皱,明显不悦。
“陛下,您可要给嫔妾做主啊!”陆灵儿委屈地趴在周翰墨的腿上,孱弱的小肩头上下耸动,微微颤颤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
上辈子的江初唯仗着狗皇帝的宠爱,不管遇到何人何事她都不会低头,但现在不一样了。
江初唯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最后落到了周翰墨的另一条腿上,既然陆灵儿都腾出了位置,她若无动于衷岂不是多有辜负。
“陛下——”江初唯娇气地拖长尾音,学着陆灵儿的调调,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柔柔弱弱地扑了过去。
一阵香风拂面而过的同时,周翰墨闻见了她身上有些酒气。
她居然吃酒了?
“陛下,你听敏敏解释好吗?”江初唯趴在周翰墨的另一条腿上,仰起小脸巴巴地望着他,冷白的颊上透着两抹酡红,眼里氤氲着一层模糊的水雾,“陆容华指使宫里人常年欺压子苓姐姐,前些日子我将将知道,原打算今日过来问清楚,却没想到陆容华心狠手辣,她居然……”
江初唯一只手痛心不已地捂住胸口,另一只手发抖地指向陆灵儿,“心狠手辣,居然将人活活打死,杀人灭口!”
说到装无辜扮可怜,江初唯可是老手了,毕竟在家就经常闯祸,祖母又是严厉,她若没这个技能,怕是早就被送去乡下庄子了。
更何况江初唯心里很清楚,后宫之事只要闹到周翰墨面前,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是非过错,不过是看周翰墨偏向谁罢了。
所以说她跟陆灵儿的博弈这才真正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