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和弄巧对视了一眼,转身进了屋内,此时温令儿一边用膳,一边道:“这道小鸡炖蘑菇有问题。”
“姑娘,会是谁下毒手?”纤云看了一眼桌上的银针,心里一沉,这一年来除了霍珍若时不时为难自家姑娘,这等阴毒的算计却从未遇到过。
“还不知,不过这府里同我有仇的,除了大夫人,便是霍珍若了,原本我极为笃定,可这后院水深,借刀杀人的腌臜手段多了去。”温令儿眉眼微蹙,叹了口气。
她好不容易从温家那个狼窝离开,如今又进了将军府这个虎穴,还真是“塞翁失马”啊。
“今日这份膳食是谁给你的,也如平常一般放在那处你自己拿的么?”温令儿看着那盆小鸡炖蘑菇,眼底寒意尽显,她并不在意在将军府处境如何,可并不代表她的忍让是窝囊。
弄巧闻言愣了愣,连忙跪了下来,脸色苍白,急急道:“姑娘,奴婢绝不敢有这等心思,奴婢对您是忠心的!”
“傻丫头,快快起来,我自然是信你,你不必担心,只需将今日之事细细说给我听。”温令儿被弄巧这一跪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身。
弄巧看着自家姑娘的笑脸,到底是镇定了几分,她细细将今日去厨房之事娓娓道来:“今日奴婢一到厨房,一个婆子便迎了上来,将食盒递给奴婢,奴婢刚出厨房门口时,便看到二姑娘身边的碧环提着食盒离开,她今日破天荒同奴婢打了招呼,奴婢虽然疑惑,但也并未多想。”
“可知道今日二姑娘的膳食是什么?”温令儿想起今日四方亭之事,若说霍珍若对她不满,在她膳食中下药,这也未可知。
“奴婢听厨娘说今日的小鸡炖蘑菇是二房夫人点的,刚好煮多了,大房便也分到一些。”弄巧说到此处,心里也疑惑,平日里大房和二房的膳食一般按着份例分好,这种事情倒是不常发生。
“你且出去探一探,有哪些院送去了这道膳食,可否请了大夫。”温令儿顿了顿,从妆奁中取出几串铜钱递给弄巧,这件事瞧着毫无关联,可她总隐隐觉得定然同大房的人有关。
弄巧领命正要离开,温令儿心思一转,继而又道:“你且将我要将这份小鸡炖蘑菇当做宵夜送去大公子书房中的消息传出去,最好能让霍珍若知道。”
“姑娘,您……”纤云看着温令儿,欲言又止。
“你们且安心,杀人之事我不会做,除非触及我的底线,我不过是将他当做鱼饵罢了,这样方能钓出水里的大鱼呢。”温令儿笑眯眯拍了拍纤云的肩膀,她的命不值钱,但霍祁年的命可就金贵了。
弄巧点了点头,便出了院子,往下人们最经常聚集的院子而去。
温令儿她看着桌上的膳食,杏眸微动,从妆奁中取过两个小瓷瓶,分别舀了两份鸡汤倒入瓶中,一份是原来的鸡汤,一份是她滴了莲露的鸡汤。
温令儿封口后递给纤云,慢悠悠道:“趁着还未落锁,你出去一趟,找个郎中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纤云点了点头,接过瓷瓶塞入袖袋中,她看着自家姑娘疲倦的眉眼,不由心疼道:“姑娘,您要不先歇一会儿,离奴婢回来怕是还有一些时间。”
“如何能安下心来,这将军府比温家的水更深,若不小心应对,怕是会丢了命去,你且快去。”她原打算远离霍祁年,慢慢存够积蓄,待时机成熟便离开将军府。
然而谁知,如今二房也惨和进来,又来了一对程家兄妹,瞧着面目和善,实则皆是人精。
以前在家中学习礼仪时,在雁城养老的宫里的嬷嬷总说京都闺秀个个都是玲珑心窍,如今总算是领略到了。
这一年来她除了围着霍祁年转,便是同霍珍若打交道,霍珍若看似知书达理,实则就是纸老虎,她压根未曾放在心上。
如今接触了外人,才真正意识到,这京都内果然如同教习嬷嬷说的那般,吃人不吐骨头,程家兄妹看似温和,实则句句都挑拨着她和将军府的关系。
温令儿一面想着,一面吩咐院内丫鬟热好了小鸡炖蘑菇,她如今在明,敌在暗,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约摸过了一盏茶功夫,弄巧回来了,她缓了缓语气道:“姑娘,今日二姑娘院内也用了这道膳食,听她院里的小丫鬟说她还夸了厨娘,巧的是,今日递给奴婢食盒的那个婆子,是她院里丫鬟的老娘。”
“她老娘可还在府内,可还记得她长什么样?”温令儿把玩着手中的指环,心底一阵冷笑,若真的是霍珍若的手段,那她还真是高看她了。
“奴婢问了,那婆子是二房的婆子,今日因着二房点多了膳食,便让她过来帮忙,奴婢隐约记得她脸上长了一个黑痣。”
弄巧话音刚落,温令儿便变了脸色,这倒是巧了,今日在背后辱骂她的人之一,不就是一个黑痣婆子么?
“这个将军府还真小啊。”温令儿冷声道,看来霍珍若便是吃准了她不敢闹大,毕竟是二房那处的人,若她真的追究,最后不过是被一句话敷衍过去罢了。
她一个在将军府打秋风的穷亲戚,便是连话都说不上,何来有人会信她的说辞?便是真的又如何,左右她身份卑微,便是死了也无人可知。
“主子,我们该如何做?奴婢瞧着那背后之人压根并未将您放在心上。”弄巧眉头紧皱,言语中透着愤愤不平之意。
“不急,且等纤云回来,既然那人吃准我会吃暗亏,那就让他瞧瞧吧。”温令儿以前在家中时,母亲为妾室,便教她处处忍让,所谓不惹祸上身。
然而她如今真正意识到,忍让只会让他人蹬鼻子上脸,更甚要了自己的命,既然来了人间,自然是要坦坦荡荡开开心心的活着,太过懂事,伤的永远都是自己。
温令儿心里记挂着纤云,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她今日既不打算沉默,定然是要做好准备的,若那人真的是霍珍若,她以后也不会放过自己。
正在她沉浸在思绪中时,房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纤云急急走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主子,那道小鸡炖蘑菇的确是被下了药,而且药种特殊,奴婢跑了好几家药房才有郎中识得。”
“你先喝口茶,慢慢说。”温令儿连忙到了杯茶水递过去,她看着纤云焦急的模样,心里也极为忐忑。
纤云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缓了口气,冷声道:“郎中说这药是媚/药,名为醉香散,是从半年前从雁城传来的药物,多用于那等烟红酒绿之地,而且价格不菲,一般人是买不到的。”
温令儿闻言,眉眼透着寒意,又道:“可问了症状?”
“问了,郎中说症状便是会动情昏迷,若是不及时疏解毒素,会如同阿芙蓉一般让人上瘾,瘾者无药可治。”
“还真是毒东西。”温令儿既是说物,也是骂人,那背后之人还真是舍得,为了陷害自己,不惜花重金买之。
更甚还是从雁城买来的东西,这是打算坐实自己的罪名么?或者是就算自己闹起来,他们也会将锅甩在自己身上。
“去书房,会一会我那表哥。”温令儿言罢,换了一身素色襦裙,将瓷瓶塞入怀里,带着纤云往霍祁年的书房而去。
温令儿到书房门口时,便听到里头传来少女的说话声,她略略扫了一眼,站在书房门口的人正是霍珍若的丫鬟碧环。
“奴才见过表姑娘,如今二姑娘正在里头同大公子说话,可要奴才通报?”此时霍祁年身边的小厮云飞走了上来,朝着温令儿行礼说道。
他只说这么问,是因为平日温令儿皆是将宵夜交到他手中便离开了,一般不会打扰大公子处理政务。
“劳烦你通报一声。”温令儿风轻云淡扫了云飞一眼,不像平日那般唯唯诺诺,倒是让云飞有些惊讶。
他点了点头,便敲门道:“禀报主子,表姑娘来了。”
温令儿定定站在原处,云飞话音一落,书房内猛然静寂,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方传来男人醇厚的声音道:“让她进来。”
她接过纤云手中的食盒,走到碧环身边时顿了顿,笑眯眯道:“听闻你的老娘是二房的婆子?”
碧环被温令儿这句话惊得瞳孔微张,心里一震,微微出神时,温令儿已经推门进了书房,仿佛方才的那句话是自己幻听一般。
此时温令儿敛了笑意,看着坐在榻上下棋的兄妹,装作惊诧的模样道:“珍若妹妹怎地也在?”
“你能来,我自然也能来。”霍珍若看着温令儿手里提着的食盒,眼底飞快闪过一起恨意,她还真是小看了从雁城来的乡巴佬。
“我还以为你也是来给大公子送宵夜的呢。”温令儿恍然地点了点头,便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
霍祁年看着少女眉眼弯弯的模样,同今日和自己对峙是压根不同,这样的笑今日是第二次出现,第一次是面对程修年时,她对所有男子,皆是如此么?
他想到此处,淡淡道:“何事?”
温令儿看着男人气定神闲的模样,脸色微沉,瞧着便不好靠近,她眼底笑意微收,应道:“既然进来了,便是是有事的,今日这道小鸡炖蘑菇,听闻二妹妹喜欢,我想着你也会喜欢的,表哥尝尝如何?”
少女笑声娇软,又如同平常一般唤自己表哥,他执着棋子的指尖微顿,继而看向温令儿,方才莫名的怒意消了几分,沉声道:“劳你惦记。”
温令儿笑意更盛,一边将霍珍若的神态尽收眼底,一边舀了一碗鸡汤,朝着霍祁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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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