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吸了吸鼻子,朝顾宴生做了个鬼脸,想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没说出口。
一阵寒风拂来,她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顾宴生怀里钻,任顾宴生给她套着黑氅,他动作无比熟稔。
顾宴生的胸膛格外暖和,扶窈忍不住地抱住顾宴生的腰,醉意和倦意袭来,她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胸前一呼一吸的柔软,使顾宴生捻黑氅的手一顿,他抬起了脖颈,在冷月光下,脖颈如涂了一层薄蜡,沾了些月光,白皙得刺眼,颈间的喉结上下微动,克制如神袛。
一瞬之间,顾宴生五指微微收紧,凌厉目光一瞬闪过,侧头看向一侧。
在几米开外,清荷同一个丫鬟目光呆滞,看着眼前亲昵的二人,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处。
扶窈察觉到顾宴生突然收紧的手掌,睡眼朦胧,抬头瞅了眼顾宴生,感到些许疑惑,随着顾宴生的目光看去,眼睛略过那惊掉下巴的二人。
她不曾意识到这样的不妥,掩面打了个哈欠,逗小孩般摸了下顾宴生的右脸,笑嘻嘻道:“走了,哥哥。”
话刚说完,便往外迈出一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一副要倒的样子。
顾宴生蹙眉,上走几步,单手托起扶窈,另一只手护着扶窈的后背,举止轻柔,像呵护珍宝。
扶窈也不闹,她脑袋涨得很,她很想睡觉,朝着顾宴生的衣裳蹭了蹭,有一股檀香。
顾宴生稳稳抱住扶窈,看着乖顺的扶窈,笑了笑。
清荷没半点犹豫,伸手接过扶窈,声音颤颤,“多谢顾大人。”
这位顾大人总是笑盈盈,十分平易近人的模样,可这样的形象,似乎有些不对。
清荷咽了咽唾液,她在许多年前,看见了这样一幕——
顾宴生一身白衣,坐于床尾之间,他瘦的厉害,面色惨白。同扶窈无差,那时扶窈都快病死了。
她站得太远看不太清,可远远看去,易碎得让人怜惜,她对这位温雅斯文的男子充满好奇,便壮起胆子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红柱后细瞧了几眼后,惊得她捂住口。
她看见,那儒雅的君子像着了魔,死盯着将死的扶窈。
他像是吃不饱的饿鬼,觊觎这具将死之躯,得吞入腹中才能满足。
他眸中的情绪是恨,却又不是恨,那复杂的情绪,她现在都没弄明白。
清荷想到这些,脸上渗出冷汗。
顾宴生察觉到清荷对他的恐惧,浅浅一笑,面色不改。
他拈紧盖在扶窈的披风,手恰好落在腰肉上,见扶窈睡得香甜,只轻掐了一下就收回手,见扶窈蹙眉哼唧几声,爽朗地笑了笑。
随即,他侧目道:“沐浴后便唤醒她,喝了雪梨汤再让她睡,不可任她性子让她不喝,再点些檀香安眠,今日守夜丫鬟不可偷懒。”又刮了下扶窈的鼻梁,含笑着侧目看清荷,“今晚够你们折腾了。”
清荷抿着唇点头,抬眼偷看了眼那抹温柔的笑,怔怔地看着面前人,如此温和的人,应当是她昏了头,没看清罢?
她心头的恐惧退散了些,红了脸道:“奴婢记下了。”
等扶窈几人走远,阴影处便走出来了一个人影,李轲扶手跑来,手里拿着一件纯白的披风,连忙给顾宴生披上。
顾宴生不曾说话,抬头看着一弧明月,弯腰猛咳几声后,低眸摩挲手指上的口脂,在唇边磨了磨。
这晚果真不出顾宴生所言,醉酒的扶窈把清荷等人折腾得够呛。
——
街道人声鼎沸,各类叫卖声层出不穷,昨晚飘的雪化了很多,附在街道上透着一股泛冷的清香,和各种吃食味道混在一起,人间烟火味由此而来。
扶窈眸子透亮,她坐直了身子,昨日醉酒后醒来,脑袋竟然不疼,这让她有些意外,心情格外的好。
她撩开绸帘,伸头往外看,这些叫卖声她格外陌生,在宫中她很少见到如此混杂的热闹。
宫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即便是热闹的宴会也一样,条条框框的规矩,多得她数不清楚。
比起那些庄重的肃静,眼前人烟的嘈杂更让扶窈喜欢些,她眯着眼睛,餍足地笑了笑。
“公主,你当真要那么做?奴婢今早就随口一提。”贴身丫鬟燃叶心头有些害怕,她编排顾大人,若被知道的话,那她可是要掉脑袋的。
扶窈点了点头,昨日她醉了,昨晚发生何事她记得不太清楚,可那大氅的檀香味还没散去。
她抿着嘴沉思,她不该离顾宴生这么近。
更莫说,顾宴生现在起了要娶她的心思。
扶窈侧头看了眼燃叶,满脸不在乎地扭了扭脑袋,单手撑在窗棂上,亮晶晶地看着街上那些热腾腾的吃食,嘴角挂起的笑有几分玩味,“没呀,燃叶,你的法子可以一试。”
她目光落在不远处绕满红绸缎的红娘馆,这家红娘馆听贺阿嬷说,能替朝廷臣子拉婚配,那不替顾宴生找一个?
她心头盈盈期待,替顾宴生找个正妻,找个人管着那病秧子,光想想她都觉着有趣,让他也体会下被管的滋味。
顾宴生想要娶她,不过是想要巩固手中的权力,可比起权力财富,温软美人的诱惑也不小,她见过不少大臣外宾给他父皇哥哥们塞女人。
想让顾宴生消了娶她的心思,那就先他一步,给他找个枕边人。
自古以来,哪有让公主做妾的?
马车在红娘馆门口稳稳停下,红娘馆老板娘早站在外头了,涂抹红胭脂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幼公主出手一向大方,这次定能稳赚一笔,想着,她又理了理晃动的步摇。
扶窈一下马车便见到那穿着喜庆的妇女,还带着一股浓烈的幽香,闻着并不劣质,只是有些刺鼻。
她捂住口鼻,随意往两侧看了眼,便发现两个穿着破烂的母女盯着她看,目光殷切,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红娘馆老板娘刚从扶窈的美貌之中脱出身,即便带着扶窈面纱,她都能想到背后那张脸美得多么不可方物。
她随着扶窈的视线看去,见着穿着破烂的二人,立即蹙起了眉,忘记叫人清场子了,她眼珠子连忙往后瞅着,小厮见了点头,撸起袖子往那边走。
扶窈见那小厮往那头走,立即出了声,“怎么回事?”
眼睛是往那边看的,小厮站住不敢动,问的人却是红娘馆老板娘。
老板娘细看了几秒扶窈,便放下了心,长舒了一口气,扶窈的性子娇蛮,自幼衣食富足的小姑娘应当是好奇。
她便直言道:“回公主,南边闹瘟疫呢!从南边逃过来的,只瞧着可怜兮兮罢,身上指不定染了什么病呢!公主,您还是离远点好。”
南边瘟疫严重到如此地步了?南宓距离皇城并不近。扶窈神色怔了下,凝着那瘦弱矮小的女童,她感觉像是被刺了下。
没理会老板娘,转头看了燃叶一眼,燃叶点头,取下了个钱袋子丢给了小厮。
老板娘尴尬地笑了笑,瞪了几眼那撸起袖子的小厮,这幼公主怎和传闻之中有些不一样?不应当是刁蛮跋扈的么......
怎还主动给乞丐银子?
“公主这次来是想?”老板娘将手中镶着金边的册子递给扶窈,瞄了眼燃叶,视线上下打量一番,应当要替贴身丫鬟寻个良人。
扶窈随意翻了翻几下册子,呲了一声,蹙着眉便把册子推到一边。
怎么都是些家世普通的男子?
她双手捧着脸,仰头看向老板娘,指间缠绕着发丝,笑嘻嘻道:“你可知道顾宴生?”
取下面纱后,扶窈那张灵动的脸笑盈盈,瞧着人畜无害,灵动又俏皮。
老板娘听到顾宴生的名号,哆嗦了几下,才笑着问,“回公主,民妇听过顾大人的名号。”
这京城的铺子,谁不想和朝廷的官员攀上关系?
可这顾宴生只手遮天,不是谁想攀就能攀得上,即便攀得上,也得看顾宴生给不给这个面子。
可这京城之中,谁又能让顾宴生给这个面子?
皇上都悬得很!
扶窈见老板娘听说过,那应当知道顾宴生是个怎样身份的人了。
她点了点头,换了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瞟向册子,“你想给他讨个男人?”
话说完,伸了个懒腰,换个姿势欣赏老板娘错愕的神色,笑了下,□□着虎牙,这人的神色与对母女的厌恶真不一样。
老板娘神色僵住,脸上的冷汗蹭蹭往外冒,过了好一会,眼珠子转了转,偷看着扶窈。
现下扶窈在前,她可得罪不起。
她尽量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使唤了小厮上前重新给扶窈一本册子,“回公主,这些是全荀都家世顶尖的适龄女子,您慢慢挑选。”
她低头冷笑,若是顾大人怪罪下来,全当是扶窈的错,她不过是个听她办事的。
扶窈坐直身子,双手捧着册子,认真地细看起来,全程紧锁眉头。
大将军嫡女儿玩枪弄刀,顾宴生病恹恹的,误伤了顾宴生,闹出人命就惨了。
礼部之女,善声乐,这也不行,顾宴生喜静,平日就喜欢喝茶看书。
这个立成王府的二小姐,样貌喜好都不错,可就是年龄太小了,管不住顾宴生,顾宴生城府深心,她可不能把小白兔往虎口里送。
翻来覆去,扶窈又看一遍,翻页的手顿住。
小作精花式作死,
顾大人无奈扶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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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