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危［悬疑］ 第2章 巴掌

赵雅的双唇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左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也变得狰狞起来。她一把捡起那封信纸，正欲将它丢进垃圾桶里时，忽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却还是藏不住声音里的惧怕：“沅，我们，我们报警。”

金沅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你要报警？”

“……嗯。”

“有用吗？十几年前不是就没抓到他？”

赵雅眉头紧蹙，语调骤然拔高：“那时候！”

“怎么？”金沅疑惑地看向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赵雅别过脸去。

“那时候是十二年前，还是在河头寨那种鬼地方，和现在能比吗？”

金沅沉默了一会，应道：“行，那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

五天后，公安局接见室里。

“金小姐，很遗憾地通知你们，因为证据不足，我们无法立案。”

赵雅听到这话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叫什么话？啊？你的意思是我们无中生有？”

见多了这种场面的警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并不着急反驳，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缓缓道：“您先别激动啊，好好听我说，行吗？”

金沅连忙扯了扯赵雅的衣角，示意她坐下来。

警察看这是个明事理的，便不再搭理怒气冲冲的赵雅，转而对金沅笑了笑。

“是这样的小姐，你们不用担心，这张纸上的东西呢，并不是血啊，只是颜料。这两天我们根据你收到信的时间查了附近相应的监控，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可疑人员。所以我们断定，这只是个巧合事件。你们也知道，你们家附近呢有个幼儿园，而且你的母亲不是在那里工作吗，兴许是带了哪个学生的画回来呢？”

金沅看向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赵雅。

是了，赵雅确实是在幼儿园干活，就在食堂打扫卫生什么的，因为细心又温柔，格外受小朋友们喜爱。平时和小朋友接触的机会多，倒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金沅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

“不可能！！！”赵雅声音尖锐，说得斩钉截铁。

“还有一种假设。”警察淡淡的瞥了一眼桌上的文件，又看向金沅，语气委婉，“我们了解到金小姐有精神疾病问诊史，有没有可能……”

金沅噎住了。

他是不是想说，有没有可能是你这个精神病自己弄的然后忘记了？

好伤人啊……

赵雅还是不依不饶，警察对她的担心表示理解，但事实摆在这，他能做的只有劝慰。

忽然想到了更重要的事，金沅按住了正在骂骂咧咧的赵雅。

“那，十二年前我父亲和弟弟的那个案子……”

警察闻言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金沅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金沅感觉莫名其妙。

“我们并没有找到关于你说的那个案子的任何记录。”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赵雅这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拉住金沅的手，打断了她。

“知道了，谢谢。那就这样吧，我们回去了！”

说罢，她扯着金沅就往外走。

等他们走远，警察才转过身，又摇着头叹了口长长的气。

一旁的同事好奇地凑上来询问他怎么了。

“就是感慨，年纪轻轻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得了精神分裂了，啧啧啧，可怜啊……”

*

赵雅身材臃肿，一个抵金沅两个，再加上干了半辈子的粗活，比力气金沅哪里比得过，话说了半句就被她扯小鸡仔一样拖了出去。

走出去百来米，金沅才挣脱她的钳制，她不理解地朝赵雅喊道：“你干嘛啊妈？！”

“什么干嘛，人家不都说了吗，就是个误会，假的！还待在那干嘛？”

金沅又疑又气：“说报警的是你，现在支支吾吾的也是你。”

赵雅沉默了一会，道：“我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给了我这样的东西，应该是我搞错了。”

“什么搞错了？他们的死是真的，我们都知道的啊，怎么会没有记录？”

金沅死死盯着赵雅闪烁的眼睛，忽然喊她：“妈，你……在怕什么？”

赵雅避无可避，恼羞成怒之下抬手给了金沅一巴掌。

金沅被扇得几乎摔倒在地，晃悠了好几下才稳住身形，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脸，没有看赵雅。

赵雅也有些懵，但狠既然已经发了，她也只能逼着自己收回向金沅伸去的手。

“你要还想认我这个妈，就不要再问了！过段时间我们就搬家，反正你现在工作也丢了，正好！”

赵雅拦了辆出租车，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金沅一个人在原地地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金沅才放下捂着脸的手。她叹了口气，对着空旷的街道，弯了弯嘴角，正准备抬起脚离开。

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路口窜了出来，吓得金沅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个人影也跟着往前走了一点，来到了路灯下，正正地站在光明里。

“嗯？你没哭啊，我还准备给你递纸巾呢。”

金沅没搭腔，她站在暗处，见这人没做出什么危险的动作，便随意地扫了他几眼。

这是一个打扮时髦的男生，声音听起来也年纪不大的样子，浑身透露出一股少年气，以至于金沅觉得下一秒要被他喊阿姨。

“……你哪位？”金沅的语气冷冰冰。

“我叫顾易。”顾易见她满脸防备，恍然大悟地补充道，“啊，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坏人。”

金沅没理他，偏头看向马路，想要拦出租车。

顾易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警局里不小心听到，哦不对，其实上次我来给我爸送东西就见过你了，那时候你正在和他们描述一桩不存在的案子。”

金沅这才正眼瞧他：“你爸？哪位？”

“局长。”

好像是见过他，金沅有那么点印象，他在里面和几个警察说说笑笑，看起来的确很熟稔的样子。

金沅若有所思。

“你说的那个案子发生在河头寨，对吧？”见金沅不讲话，顾易显得更兴奋了，“那咱们算半个老乡了，我曾祖母老家也在那附近，不过要更靠近县城一点。听说你们那边有一条很漂亮的小溪，但我小时候一说要去，他们总不让，说那边太危险什么的……”

金沅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想说什么？”

顾易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正好这段时间我有事要回祖宅，我对你说的那个案子很感兴趣，还有，我不觉得你收到的信是个巧合。”

金沅也对他扯出了个假假的笑：“那你想错了，就是个巧合呢。”

“你愿意和我一起寻找真相吗？”

听着这中二的发言，金沅大吃一惊。

“弟弟，你高中毕业了吗？”

“？你骂谁呢，我已经大四了，是警察学院的学生。”

金沅不解：“你们大学生暑假那么闲的？”

“总之，就算你不参与，这件事我也会去查的。”金沅的打击并没有伤害到顾易，他单手握拳，眼睛闪闪发光，“没有被记录的案子，多酷啊！”

“……”

不查清楚，她也始终不安，想起对方的身份，金沅觉得没准还真能被他查出点什么。

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会：“行，不过要快点，我可能马上要搬家了。”

*

答应了那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邀请后，金沅要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在赵雅那里瞒天过海。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赵雅似乎很不希望她去了解十二年前的那桩案子。

金沅站在家门口，犹疑了一会儿，还是开了门。

一进去金沅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赵雅平日里节俭至极，能不开的灯就绝对不会开，可今天晚上整个家里灯火通明，客厅厨房甚至连厕所都是亮堂堂的，这很是反常。

金沅转过身，将门合上。

这时厨房里传出了一些瓷器的碰撞声，接着赵雅突然从里面疾步走过来，她反复检查着门是否落了锁。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相对而坐，都没有说话。

金沅率先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妈？”

见赵雅抬头，她继续道：“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们搬家吧。虽然我还是认为那封信不对劲，但是最近，父亲和弟弟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好像能看得出他们想说什么了，我感觉，他们想叫我们……”

金沅顿了顿。

“想叫我们快逃。”

赵雅忽然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脸，整个人抖若筛糠。

“沅，你会恨我吗？”

金沅下意识想起了那一巴掌，她摇了摇头。

赵雅猛地把手从脸上抽走，紧紧抠住了金沅的两边肩膀。她眼眶通红，里面还蓄着泪。

“我年纪大了，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千万千万不可以，不可以恨我，更不能离开我！啊？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金沅拍拍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

赵雅这才把手从金沅的肩上拿开，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乖，我还等着你给我养老呢。”

“我会好好赚钱的。”金沅眨眨眼，“说到这个，你不是还没找好房吗？我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啊，就找了个兼职，可能要离开这儿个把星期。”

赵雅不懂金沅的工作，也从不多问，她只是点点头：“只要你答应搬家，还有别管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其他的都随你。”

“嗯。”

“最多半个月，我们就搬走，虽然这里的租金还剩两个月，但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