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放回去罢,若是有心寻本命刀兵,我绝非良器】
本命刀兵就是修士的半身,八抬大轿回来的妻子,马虎不可。
在千字楼黑匣中,刀兵如入混沌,耳目闭塞,不知日月,若是它听到千日莲让何不语靠眼缘选的发言,八成没耐心等到现在,估计还没出千字楼就让何不语把它放回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灵境,器灵刻意减弱的灵力还是对她毫无防备的灵体造成了些许震荡,像,就像一滴雨水滴入毫无防备的眼球,敏感而脆弱的灵体瞬间颤抖了起来,还在筑基期的何不语浑身脱力,直接跪倒在地上。
一滴泪水从何不语的左眼跌落,她身体的机能尖叫着紊乱了一瞬,连最该坚守的理智都连滚带爬的哀嚎下线,随后灵体才哆哆嗦嗦的开始适应来自外界毫无恶意的轻微触碰。
她被保护的太好了。
风淼像捧着易碎品般,为她隔绝了所有的刺激和窥探。
“我,”她想说话,却半天捋不直自己处于混乱状态的舌头和口腔肌肉,“没事。”
何不语都做好了它久久不肯理会自己的准备,没想到一回客栈它就开口了,虽说是在劝退的话,但这种基本器灵与修士的交流还把她震的趴地上,震撼弹骑脸了属于是。
不太美妙的初次交流,彼此都被对方给吓到了。
何不语扶着床沿慢慢的站了起来,器灵刚刚到接触很轻柔,是她的问题,她能听出来器灵声音中掩饰不住的疲惫,对于器灵的提议,她斟酌了许久,如何得体且不引起其反感和器灵交流,给予自己适应的时间,也是给对方提供了缓冲。
“叨扰了,我并无意烦扰您,只是平日里我极少接触到其他的武器,出于私心,想要多试几种,找到最合适我自己的,如果您不愿意,我可以现在就把您送回去。”
她有读过关于器灵的典籍。
所谓的人在刀在,人死刀断,这是的的确确存在的。
当器灵的主人身死后,部分器灵是会殉亡的,还有些是其主珍重不舍,与之结契,绝断不允。
留下来的那些器灵要么脾气炸裂,要么自此闭口不言,或者是疯疯癫癫,更有甚者会主动攻击不自量力的试图想要收服刀兵的人。
器灵沉默了,不知是在想什么,可能是怕再次刺激到何不语,又或者是在思考她刚刚的提议。
她可没有读心术,自然是猜不到它的想法。
昨天她有和兄长和瑞岺聊过,自从把外城的一些零碎消息提供给他们后,何不语对这个事件就再也没了什么参与感,两个经验丰富的家伙几乎全包了这些相关调查,并且效率更高。
本来今天想去外城再看看的,但是下雨了。
不想出去。
“给个回复嘛。”她伸手拍了拍搁置在身边的伞,别是睡着了。
【当真……无事?】来触碰她的灵力触须更微弱了,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不过确实是舒适了不少,她的灵体也在适应,没有出现刚才那么敏感的一惊一乍。
何不语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那么脆弱敏感的一部分,连她自己也在震惊,“现在没事了。”和器灵交谈的方式和人类不同,器灵更关注的是人的内在,就算是初次见面,她也可以捧着杯子,卷着被子缩进令人安心的墙角,像是亲密的朋友一般同它交谈。
【小孩,你多大?】
就在何不语思考该怎么和器灵正式的交流时,它开口了,一上来就是准备查户口本的架势。
何不语咽下一口温热的茶水,“我?十六。”
【你看着不像是筑基期,但灵体还保持着筑基期的状态。】
器灵本身便是灵体,就算没有刻意了解,但他们得天独厚的视野,仍然给予其快速分辨出具有灵体的事务的情况状态。
“我的确是筑基期,卡在这个阶段已经很久了。”兄长十八岁的时候已经结丹,她不免有些焦虑。
结丹绝非易事。
并非是何不语不想结丹,而是她暂时不能。
金丹乃无形之物,以人体做炉鼎,以灵气为引材,锻炼凝聚成丹。
从词义上理解,金是形容金刚永久不坏,丹是形容圆满光净无亏。
内丹用金丹之名,喻以本来圆明真灵之性。
虽名为金丹,实则并非有形有质之物。
灵境清明,灵气充盈,心定且志坚。
要想结出一个合格的金丹,要求繁多且严格,一时不察,就有可能酿成大祸。
【我以为你是金丹期,抱歉,走眼了。】他的语气像一个饱经沧桑的中年大叔,满心满眼都是疲惫。
筑基期灵体初成,娇弱且敏感,是最脆弱的时期,也是对外界最不设防的时期。
那些宗门是怎么放得下心让这些小崽子一个人出来闯荡的。
“我其实很想试试伞是如何作战的,再过几日我得去危险的地方。”何不语可怜兮兮的摊开双手,空空如也。
若是何不言在场,定能一眼看出来,妹妹把他装可怜时候的模样学了个九成,“我没有合适的武器。”你不会想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符修,手无寸铁的一头扎进危险的地方,对吧。
【戴上护手,糙。】器灵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回复她。
好说话的嘞。
何不语听话的点点头,从包里掏出来捆扎好的一束布条,一圈圈缠绕在自己的虎口掌心和指腹处,她在青麟宗刚刚修习剑法的时候就得到了不做防护措施的教训,刀柄根部没有处理到的地方生出的毛刺简直就是灾难。
“你伞柄处的护手需要我帮忙更换吗?”她看了眼伞柄处的布条,跟从柴火堆里灰头土脸的掏出来似的,想必是使用了很久。
【不,不用,多谢。】
何不语也没继续坚持,她伸手抓住伞柄,轻而易举的单手拎起,紧紧持握在手心,习惯性的转了个花式,有些费劲,随后双手扣住伞柄朝下抡去,一声颇为凌厉的呼啸随着伞的招式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若不是她及时停手,不然楼下的掌柜就得为被砸了大洞的地板烦恼了。
而她,就需要为修补大洞的费用发愁了。
何不语把打伞平放在膝盖上,白皙柔软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伞骨的部位,相当坚硬,韧性似乎不佳。
“伞很重,是有什么特殊构造吗?比如说可以从伞柄抽出一把长剑,或者是一扫可以射出细针。”
【并没有特殊的构造,造我本体的时候,选的伞骨很特殊,不过你可以把伞倒过来,抓着伞梢用伞柄揍对方,相信我,对一些东西有奇效。】
“啊,抡?”何不语目瞪口呆的低头看向手里的重伞。
双手用好像才是这把伞的正确使用方法,单手拿一会儿会感到手酸。
【一力破十会】
和用锏的原因很相似,这完全就是一把伪装成伞的锏。
雨停了,何不语把伞重新背回背上,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撑着窗框从二楼一跃而下。
轻盈的落下去,溅起点点水花。
蓄满雨水的积雨云并无离开之意,仿佛在京城买了套房子似的,怎么也不肯挪窝。
外城已经是跑的第三趟了,她轻车熟路的抄了条小路直达外城,顺着之前踩过点儿的地方一路继续探索。
在路过一条小巷子时,【特殊的气味,注意。】伞出声提醒了她,何不语警惕的调整行进路线,果断的拐进了情况未知小巷子中。
虽然何不语没闻到,但既然伞感受到了,还提醒了,那么她将付之以信任,毕竟他犯不着唬自己。
这一条道明显很少有人来,不,几乎是无人过来。
地上生满了滑溜的青苔,上面印着几个鸟爪子印,是那种很容易留下痕迹的地面。
一眼陷阱。
她停在了这大片儿的青苔前,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纸人,后退几步塞进了一看就是哪户人家后门的门框缝里,搞侦查她还是有一手的,小纸人,小鸟信手拈来。
【走,有人。】
怎么会突然有人,何不语没敢停,转身匆匆离开了,在她胡乱拐入一个岔道后,被她塞小纸人的那家前面的人家的后门悄然打开一个小缝。
缝里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眼眸,眼白几乎被瞳孔完全覆盖,露出的一点点眼白布满血丝,那只眼睛紧紧的瞪着门外的青苔,没有脚印,但,明明有气味。
“多谢。”
【不必,我很久没有出来了,就当透气,呆在那个不知日夜的地方我都要发霉了。】
他似乎是想开了,操着他那口不知是哪个地区的方言和何不语开始唠嗑。
【可以叫我血梅】
“可你不是叫梅叹嘛?”是谐音梗大胜利,欢呼。
她在给伞做保养的时候,有看到刻字,字刻的一言难尽,三个字硬生生刻成了一个字,歪歪扭扭像外语,啄木鸟啄的都比刻字的人刻的好看,瞧了半天才认出是梅叹二字。
【不,是血梅,把叹去掉。】最难看清的是那个写的像一个,像一个甲骨文,还是人看不懂的类型。
最后一片拼图完成,居然是血,伞哥大名叫血梅叹。
“好的,血梅叹,名字好听的嘞。”
【甭提了,不好听,不许叫。】
“哦。”偷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