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两个带着沉浸在幻境里的安柒走了一段路,在停下休整的时候安柒刚好醒过来。
“你……师妹,”安柒从幻境里挣脱出来,一睁眼就看见目光灼灼盯着她的何不语,她努力的使自己镇定下来,发出可靠而沉静的声音,“出了些事。”
何不语看起来神采奕奕的,状态不错。
何不言,没看到,他应当能照顾好自己。
至少,不要在她这里出岔子。
她抬眸疏离的盯了眼何不语身边的姚临,闭口不言,善于察言观色的姚临看出了她不加掩饰的戒备,贴心的摆摆手,晃晃悠悠的走到一边,还随意掐了截嫩芽捻在手里。
见生面孔走远了,安柒这才转移视线,把要说的话又反复在心里排练了一会才肯开口,“出了意外,宫主命我接替鹿雪音的职责,你主要,要,应保护好自己。”又磕巴了,安柒,她在心里开始再次给自己做心理准备,别慌。
“好。”
何不言没盯着她瞧,这个时候还是别给她压力。
“这里的时间受其幻境衍生意识所控制,不必担心。”
“明白。”
说完要嘱咐的话,安柒骤然无措,她滴溜溜的转动着明眸。
怎么办,冷场了。
“多谢师姐,刚刚我们待在那边被恶兽蹲守了,不过现在它们已经走了。”何不语指向不远处的深邃。
听罢,安柒不放心又上下看了看何不语,没什么问题,才放下心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恶兽无孔不入,平日也应多加小心些,”她本就是不善言辞的类型,现在想要多聊几句简直难于登天。
眼见着安柒又陷入了无话可说,惶惶不安的状态,何不语善解人意不去盯她不停转动的眼睛,并给她递了个台阶下,“师姐有什么要务么?”
“追猎恶兽,我会陪你们走一段。”
她彻底不说话了,今天一个下午说的话超过了她一周说的话。
好麻烦,不喜欢和人交流这个活儿。
“在发什么呆?”何不语识相的走到一边,凑近正在发呆的姚临,短短几句话时间,她已经把面前那片可怜的灌木丛薅了个底朝天。
“我在想这个幻境怎么出去?真让人头疼。”她苦恼的揉着自己的脸,发出怪叫,看得出来她被折腾的不轻,“我甚至睡不着,啊,你明白吗,我平常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何不语只能干笑两声作为回应,她是知道这个幻境的规则的,只是碍于宗门的要求而说不出口。
其实相当简单。
时间会揭示一切。
只要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
“别担心,”她确实没有办法直接告诉姚临答案,但是安慰一下还是可以的,“在这里,你最不用担心的就是幻境能不能通关。”
姚临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震惊的目光在安柒和何不语之间来回打转,接着不可思议的张大嘴巴,终于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整个人一下子就容光焕发起来。
“你们不打算睡觉吗?多少休息一会。”刚才的消息太令人喜悦了,她的睡眠问题迎刃而解。
何不语摇摇头,她生无可恋的扯了一把身边灌木丛的叶子,“睡不着,一丁点睡意也没有。”
“你们歇息吧,我会保证你们在休息的时候,这附近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东西来打扰你们。”安柒示威式的抬起手里拿着的长刀,给足了身边两人安全感。
皎月高悬,月光若柔纱,照耀着这片幽暗的森林。
现在有多少人在凝视着那轮明月,无法入眠。
一棵大树上传来不加掩饰的交谈声,“何老弟,你这样真同你名字一模似样了,陪我唠唠。”何不言和秦辉坐在同一棵树上,一个满脸写满不乐意,另一个则乐呵呵的一副咱哥俩好的样子。
何不言靠在树干上,生无可恋的看着深邃的夜幕,“秦兄,你知我忧虑。”却天天来扰的他心绪不宁,这天天并非是他们认识许久,而是,明明只是相识短短数个时辰,却仿佛度日如年。
“你这样式的,在凡间老招小女孩稀罕了。”秦辉伸手撩了把他经历了混乱战斗却依旧整齐柔顺的头发。
这聊天聊的牛头不对马嘴,何不言干脆不理他了。
冷漠的拧过脑袋,眼不见心不烦。
是看不见他了,但是耳朵是可以听见的,秦辉苦口婆心的开始絮絮叨叨,一副吾儿叛逆伤我心的模样,“咱们都是交过心的兄弟了,和我唠唠呗。”
锯嘴葫芦和封口葫芦的巅峰相遇。
一个人的气氛组。
何不言在这一刻生出了炙热的思念, “我相信你的自娱自乐能力,让我歇会儿。”但现在,他只能把那些破堤的情感压在眼里。
“一直自娱自乐也不是个事儿啊,你一个人闷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忧心你啊。”
看起来是真有个相亲相爱的那么个味儿。
相侵相碍。
确实是挺相侵相碍的,就在刚刚,他们遇到一个疑似落单的恶兽,不排除是探子或者诱饵。
但是,他们两个合作产生了一加一小于二的效果。
相互妨碍彼此。
一个要斩。
一个想要放长线钓大鱼。
秦辉见何不言一直不理他,“还记恨着我呢,别气恼了,毕竟斩草除根是我们的宗旨,不是吗?”就想起了刚刚的事情,在何不言审问那个恶兽的时候,问不出来什么,他见其嘴硬,就直接一剑刺死了那东西。
何不言因此而闷闷不乐了好一会。
听了秦辉的话,他无奈的瞥了一眼这家伙,深深叹了口气,“那也不必,唉,好歹让我问两句。”一直抓不到有价值的恶兽,他过于心焦了。
“它们满嘴都是谎言,不值得信任,别被它们迷惑了。”
每个人对他们都有每个人的理解,越纠结越麻烦。
“我明白。”
何不言可能没有发现自己有一个小小的习惯,在固执己见的时候,他会频繁的眨眼睛。
而秦辉则在这短短的一会相处中,细致的观察到了这一点。
“怎么这么倔呢?又嫌我褒贬你了,不说了,不说了。”
“人呢,小家伙?”不知不觉中姚临睡着了,明明感觉很兴奋,但还是舒舒服服的安心睡着了。
一觉睡醒。
天光乍现,亮堂堂的。
何不语的师姐不在,而何不语,她看向身边躺着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没醒。
又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姚临才慢悠悠的准备爬起来。太阳太暖和了,先叫醒何不语再起来吧。
这样想着,她伸手拍了拍何不语的肩膀。
“太阳都升起来了,醒醒,小家伙。”
何不语没动静,只是蜷缩着躺在地上,甚至连动都不带动。
这让她有点儿担心,“不会是进幻境了吧!天!”
她不可置信的又戳了何不语几下,但是她始终没有给姚临任何反馈。
“多少次了?”就在她试图扒拉醒何不语的时候,安柒回来了,带着一阵儿不详的腐朽气息。
现在的姚临并不理解这个气息代表着什么,但以后,这个气味会常伴她身。
姚临撑着树干,支撑自己爬起来,“从我我跟她遇见到现在,一次。”晚上刚醒的时候,看何不语的状态应该也是进入了幻境。
安柒蹲下来伸手查看何不语的状态,没有外伤,“她应该很快就会醒。”
模模糊糊的感觉又来了,像潮水一般不容拒绝的席卷了她。
不过这一次,十分温暖。
周围是毛茸茸的感觉。
她好像是裹在毯子里。
周围也相当昏暗,隐隐约约看见有着烛火的恍惚。
又是第二次进来的感觉。
无法掌控身体。
一个第一视角的旁观者。
“多少喝点儿热汤吧,少主。”
一个粗陶碗被递到她的面前,还冒着模糊的热气。
蒸汽呼到了她的脸上,香味,何不语想喝一口,感觉好好喝的样子。
但遗憾的是,这具身体的主导者没有喝。
她感觉身边还窝了一个人,他用颤巍巍的声音说:“我知错了。”还挺诚恳。
“少主。”
小小一个帐篷,挤了好几个人,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那一只熟悉的狼,它的大尾巴紧紧的捂着她的被子,还哼哼唧唧的试图往她身上磨蹭。
它的身上也披着被子,接触到她手掌心的大爪子也还带着湿意。
“嗷呜呜呜——”平日里最受宠的大家伙不满意了,为什么只摸了摸它的爪子,它嘤咛着把没擦干的脑袋往她手底下拱。
何不语感受到身上发烫,有些刺痛。
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收回对周围声音的关注,因为她看到了前面的不远处,角落放置着一个昏黄的铜镜,它照人照的并不算太清楚,但她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自己的脸。
一张她的脸。
何不语的脸。
**的脸。
她叫什么?
代替了这个世界,那个名为何不语的小姑娘的人是谁?
何不语是她的名字吗?
在看到镜子里的,她的脸的时候。
这个问题油然而生,在何不语试图探寻的一瞬间占据了她的思维。
或许在很久之前何不语就有过这样的疑问,但是被忽略掉了。
“**”,耳边传来急切的呼唤声,“……醒…醒醒……脸都要栽到碗里了。”
见到她不对劲的状态,“我就不该把你救回来。”血刃露出狰狞的表情,一边反手抓起赵熙的头发。
赵熙没有反抗,只是强忍着痛,呲着牙。
一直沉默着的何不语这才缓缓开口,阻拦住了血刃再进一步的动作,“血刃,是我没有注意,没注意到那里有冰湖。”之前追击赵熙的时候就有伤到他,现在被血刃一抓又流出鲜血来。
“要不是他,你能掉进去?你太纵容他了。”血刃没有管她的阻拦,凶神恶煞的糊了把赵熙的脑袋。
何不语注意到了赵熙从被子底下露出来的,一截儿包扎着的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