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要你,恶心的东西,快滚出去。”,女人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恶狠狠的穿透过他脆弱的耳膜。
她美艳的面容露出狰狞的厌恶,怒目圆睁咬牙切齿着,仿佛她面对的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不共戴天之仇的恶人一般。
一个和她长得有七分像的孩子,孤零零的蹲在了门外,他轻轻的颤抖着,眼泪划过冻得通红的脸颊,像刀割。
小侍女站在一旁,无神的双眼盯着院里的雪,她的额角在滴血,冻得通红的手也不正常的颤抖着。
随后她缓缓的抬起头,失神的眼睛注视着他,张开黑洞洞的口——
小孩儿的眼神变的空洞,大颗大颗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下滴,他不知怎么回事儿,突然就拼命挣扎的想从男人的背上下来,“小子,傻了?”他被察觉出不对的男人及时猛的拽住,阻止了小孩儿扑向黑洞洞的山崖的行为。
他抬起头,山顶触目可及。
快到山顶了。
那个纸条说的对。
果然,试炼不是单单爬山,也不可能只是爬山。
七、当你能看到山门的时候,正式的试炼就开始了,接下来的路需要你们自己走。
在他陷入沉思之中时,身边的景色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背上不知何时又沉重了起来。
“单公子,放下小女子吧,我只会是您的累赘,我的命不值钱。”他的背上晕开一片非常明显的湿漉漉的感觉,腥锈味弥漫开来,又迅速的逸散在流动的空气中,和那些灰烬的浮尘,呛人的焦味混为一体。
单羽动了动鼻子,他明白女子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可是,他还是想陪她到最后。
“单公子,单公子,又开始发呆了。”女子轻柔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上,气若游丝的呼唤着他。
只有面对女子,单羽才会放心的露出脆弱的后颈。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愣了愣,迟钝的转过头,“嗯,怎么了?”,他现在像一只呆呆的大狗,单羽有一双看起来傻乎乎的眼睛。
女子哑然失笑,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轻轻的戳了戳他的面颊,“只是想再叫叫您。”
单羽背着她缓慢的行走在充满残垣断壁,烈火焚毁后的村庄里,女子的呼吸比刚才还要微弱,她显得平和而顺从,他们每个人都具备着在死亡面前从容应对的心态,这是生存之道,属于他们的。
女子一段一段的吸着并不好闻的空气,她感到了无法抗拒的疲惫,“单公子那些歹人记下了您的面容,您没有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单羽平稳的前进着,尽力不刺激到背上人的伤口“那么我们该去哪里?”
女子的声音微微上扬,随后又了然般降下音调,“你问我,也是,你从未出过家族。”她停顿了很久,要不是尚能感受到她起伏的胸膛,单羽就得以为她离开了。
“如果能活下来,那我想去青麟宗。”女子缓缓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期冀“那里可是人间天上,人间最接近天界的地方。”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到她向往而带着闪光的眼眸。
单羽看到面前失去生命的动物,轻轻抿起干裂的嘴唇绕开了那个烧焦的尸体,“你也没出过,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一个侠客打扮的人,腰牌上写的就是青麟,”她已经很累了,到了连呼吸也是负担的状态,“毕竟小女子,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地方。”
她不说话了,只是费力的靠近他的脖颈,发出低低的呜咽,湿漉漉的液体滴落在单羽身上。
“不要再见了。”
仁慈的地母带走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女子闭上了眼睛,永远。
那一刻,他想,没人给他剪头发了。
他得继续走下去。
带着其他人的份。
“大哥,大哥!”带着浓浓恐惧的沙哑声音刺激着单羽,勉强惊醒了深陷在幻境里的他。
他抬起头。
冷漠的双眼紧紧盯着青麟宗古朴的山门。
花,这里就是青麟宗了。
你能看到吗?
现在是春天,确实是你描述的那样。
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有花,有树,还有河流。
“嘿,大个子,脑子不会被幻境搞傻了吧?”一道带着讥讽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单羽飘远的思绪。
在说着奇怪的话是人从山门边的岩石上站起来,“嘿呀,怎么还拖家带口着呢,想一人得道,全家鸡犬升天?”他毫无边界感凑到了单羽面前,大个子比他高一个头呢。
但长这么高又有什么用呢?他满怀恶意的想着,脑子里全是肌肉的家伙。
“哎,几个妈呀,说话这么嚣张。”一道凌厉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见他一脸诧异的转过身来,女子送他了一个见面礼——相当标准的白眼,蕴含了她多年的功力。
刚才在中途就看他不顺眼了,到处挑衅,一幅欠揍的模样,刚刚趁着别人在幻境里还故意绊别人。
最看不起这种东西了。
“你——”他的表情就像路边飞扬跋扈,冲人乱叫的没栓绳的狗被踢了一脚的样子。
恐怕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的样子,他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眼睛里透出些许惶恐无措,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安分分的靠在了身后的大树上,肩膀脱力似的塌下去整个人显得佝偻起来。
出声怼他的女子显然没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他,怎么回事?是她说的话太重了吗?
支棱起来啊,怎么回事?
不会说到他心坎了吧,这么容易破防的嘛。
周围的人都显出一种诡异的冷漠中,只有那个大个子背上的小男孩露出恐惧和不安的表情。
“天玄,天玄,妈妈在这里,快来——”,她条件反射似的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但她又瞬间反应过来,又是幻境,就在刚刚这些人一瞬间被拉进了幻境。
青麟宗怎么这么喜欢把别人心里的伤疤扯开,真是糟糕的恶趣味。
她上了山后才发现,这些幻境可以轻易的把别人拉入思绪,但是却对她几乎没什么影响,只有影响力最强的声音能传到她的耳中。
她可以抵抗一些来自幻境的影响,但还是多多少少会被影响到。
幻境的施展者,绝对就在不远处。
这么大型的群体幻境,施展者必然不可能离得太远,施术者在幻境附近这是常识。
“娘亲,慢点。”他的兄长像胜者一样,站在娘亲的身边,手体贴的扶着她,得意洋洋的眼神刺的他眼睛生疼。
虚伪的东西。
周围好像有好多人在窃窃私语,他没管。
他尽力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控制着自己疯狂的嫉妒心,“娘——”
“醒醒,醒醒,时间不多了,醒醒!”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轻轻扯动着他的精神。
又来了,谁这么没眼色。
有时间限制。
到山门,只是其中一步。
山门,是下一场试炼的开始。
云天玄站在山门边的木牌前,阅读上面写着的文字。
【以山门为起点。
到达位于天枢峰半山腰的小天罡殿
三月十二日辰时未到者,即淘汰。】
现在是三月十一日未时,已经不足一天了,鬼知道到那个小天罡殿路程多长,需要多久,还有这神出鬼没的幻境做干扰。
而且,她望向不远处的天枢峰,前路未卜,多一个同行者,多一份把握。
她叫醒身边人的行动被看在眼里,“这次来了个有意思的,抗幻境素质不错。”仇澜放下手里的书本,拿起桌案上已经没有热气的茶水抿了一口,清透的水面映出她姣好的面容,一道破坏和谐的伤疤横贯她的喉颈,斜刺到她的下颌。
“要知道咱们可是动态难度耶。”出色归出色,这点小小惊喜并不足以让江河流从精彩,且跌宕起伏的话本中抬起头。
小子,随机应变难度。
每一个人都有来自自己的固执。
所以,叫醒难度呈指数增长。
大个子是最好叫醒的,他的心结已经解开了大半,所以摇晃了几下就醒了。
云天玄对那个嘴臭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凶巴巴的喊了两声。
没反应?
她站起来,果断地撸起袖子,按住他的肩膀就使劲摇了几下,他们彼此不认识,抽巴掌不太好。
还是没有反应。
难不成是吃软不吃硬?
老爷子都醒了,你这个年龄段,是怎么睡的着的?
她想了想,自认为温柔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该醒了。”
过了几秒,他,被惊醒了。
还真是,吃软不吃硬。
娘亲,怎么会,那么温柔的对待自己。
刚刚云天玄的动作,在幻境里都变成了他母亲的动作。
在他潜意识里就认为,母亲从来不可能会那么温柔的对待他,所以,温柔的动作才能让他察觉出不对劲,从而清醒过来。
一个女孩跌跌撞撞的跑上来,她气喘吁吁的的停在山门口,看到聚在一起的单羽和云天玄他们后,像受惊的幼鹿一般小心翼翼的往边缘躲去。
她的眼里带着惊恐和不安。
这种奇怪的态度,让在场的其他人感到古怪。
云天玄压低了音调,尽量不刺激到她,“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小妹妹。”她没有说话,只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别害怕,姐姐不是什么坏人。”云天玄放软语气,慢慢靠近小姑娘生怕吓到她似的。
小姑娘像一只可怜的小鹌鹑,在云天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微微战栗,无法抵抗,无法阻止她令人胆寒的接近,小姑娘绝望的放弃了抵抗,她紧紧闭着水汪汪的眼睛发出惹人疼爱的抽泣声,“哥哥,呜呜,哥哥。”
云天玄很顺利的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小姑娘颤抖很厉害吓得直掉眼泪。
等了整整一刻,都没有人继续上来,他们达成了一个统一的共识,“云天玄,是我的名字。”她率先开口,隐隐有成为主导者的趋势。
老人家冲他们微微点头,用严肃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报出自己名字:“卫知恩。”
云天玄叫醒他就没有在管,放任其一直靠在山岩边上,直到现在看起来还没从那个令他绝望的幻境中走出来,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漆黑的眼睛木讷的环视四周,迟钝的报出自己的姓名“李木梓。”他看起来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了。
“……单羽。”既然都知道他的名字,就没必要叫他大个子虽然大个子很贴脸就是了。
轮到单羽背上的孩子时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单羽回头盯了他一眼,敏锐看出了小孩的窘迫,是无法述之于口?“他叫单衣。”单羽这样说道,表情平淡的替小孩解了围。
单衣惊讶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单羽别过的脸,嘴唇嗫嚅了好一会才眼含泪水,细声细语的向他道谢。
“你呢?”云天玄贴心的拢紧小姑娘的领子,她手都冻红了,小姑娘怯生生的抬起眼眸,眼睛红肿的像一只脆弱的幼兔,“我,叫柳卿。”说完她就又转头埋进了云天玄的颈窝里,她好像很害怕人的视线,一旦有人和她对上视线,就会被很快的避开。
再等下去,也只会是浪费时间。
他们踏上了去往天枢峰的路途。
“喂,云水玄,刚刚是不是你叫我的。”李木梓脑子终于上线,他终于摆脱幻境的后遗症。
云天玄攥起拳头,扭头看向一脸求知欲点满的李木梓,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说:“你耳朵不好?我叫,云天玄。”,“随便吧,回答我的问题。”李木梓一脸无所谓,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在意别人的感受。
不过,好像之前他也没有在意过别人感受。
“态度放端正一点,你是在问我。”云天玄向来对这种家伙没有什么好感,她语气冷硬,说罢便紧抿嘴唇,理都不理他,径直从他身边快步走过去,把一脸莫名的李木梓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