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莘大约料到喻凡会是这回答,他没生气,只问:“那你和喻叔叔呢?”
喻凡道:“我们过得很好。”他迟疑了下,直接说,“费总既然把房子都买了,我其实是不介意做邻居的,别的牵扯就算了,我这房子是租的,费总别逼我搬家。”
“租的?”费莘诧异得不行,“不是你们卖了以前的旧房子才买的地铁口的房子吗?”
“房子是卖了,打算进股市赚一波,谁知全赔了。”喻凡小心揭开纱布,发现血已经止住,他这才松了口气。
费莘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喻叔叔是不炒股的……”
“我炒亏的,别动。”喻凡按住他的手,先给他消了毒,这才贴上创口贴,“这几天不要沾水。”
收拾了药箱起身,喻凡看费莘还呆滞坐在沙发上,喻凡没管他,进去放了药箱出来,那人还坐着。
“我要休息了,费总。”喻凡的逐客令下得干脆。
费莘却是问:“你什么时候炒股的?”
“赔都赔了,还问这做什么。”
费莘坐着没动:“是因为叔叔的病吗?你是不是很缺钱?”
喻凡笑了笑:“费总应该打听过了吧,我爸的病是去年查出来的,这些年我工作也攒了些积蓄,要说缺还真的不至于,您也不用想着拿钱来威胁我。我留下是因为我对费盛铸造有感情,不是因为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费莘急切解释,“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叔叔治病需要钱的话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
喻凡失笑:“我们和费总非亲非故,真的没必要。回吧,费总。”他拉开房门示意他出去。
“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当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不同意他们结婚,事情既然过去了,我认了。现在我回来,我想好好跟你……”
“费总。”喻凡打断他的话,“不觉得很尴尬吗?”
费莘噎住:“什么?”
喻凡道:“当年我对楚女士说过什么,就算费总忘了,我也没忘。闹得那么难堪,再见最好就是陌路,提别的真的没有必要。回去吧。”
那一个还是不动,喻凡大步过去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哥哥。”费莘反握住他的手,“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坦诚地谈谈?”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喻凡用力将人往外拖,“还请费总私下能保持些距离,别有事没事往医院跑,这样除了让我爸觉得尴尬和打扰他休息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他一时间忘了费莘左手手指有伤,等回过神来,忙往他手腕上拉。费莘的腕表被拉下了些,喻凡不经意瞥见费莘表带下,手腕内侧的皮肤上有好几个可疑的印痕。
喻凡刚把人推到门口,费莘伸手撑住了门框,喻凡便再没法把人往外推了,他力气太大了。
费莘道:“你不想我打扰叔叔那我不去就是了,但你能不能别一口一个‘费总’?私下也别对我用敬语。”
喻凡很爽快:“行,你现在能松手吗?”
费莘大约没想到喻凡答应得这么快,他稍愣两秒才松了手。
“哥哥,晚……”
“晚安”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房门“砰”地关上了。
喻凡趴在猫眼上看了会儿,门口的人没站多久就进了对门。
他松了口气。
-
回房闭眼在床上仰面躺了差不多快一小时了,喻凡没睡着,费莘手腕内侧的那几个不太规则的圆形印痕令他有些在意。
有点像是烟头烫的,并且是反复烫过。
是他爸爸烫的吗?
“哥哥。”少年清亮得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同学都羡慕我都一个好哥哥,我说你们羡慕没用,你们就是没有!”
喻凡当时乐得不行,揉着他的头发道:“以后不许打架了,不然我就告诉你妈妈。”
少年有些委屈:“谁让他们说喻叔叔跟我妈妈站在一起一点也不般配,配不配轮得到他们来说?”
“行了,知道了。”喻凡心软得不行,“配不配不必别人说,所以他们说什么你不用在意,我们才是家人啊。”
少年的眼睛有点红,抱住他说:“他们结婚后,我们就能永远住在一起了,我一定会对哥哥很好很好的。”
喻凡笑起来:“傻不傻,当然是哥哥疼你啊。”
……
喻凡倏地睁眼翻身坐起来,费莘回来后,他总是会不经意想起当年的事,像梦魇挥之不去。他其实很想知道费莘回去之后到底过得怎么样,发生过什么。
只是,相互坦诚了又怎么样?
告诉费莘当年因为喻建洪的病,他们家倾家荡产,不愿意楚秀婷母子来趟这浑水吗?
现在说出来,并不会显得他们父子很伟大。
更何况,楚秀婷已经和费莘爸爸复婚了。
有些真相说出来,除了令所有人尴尬外,并没有别的助益。
喻凡按了按有些刺痛的头,无力叹了口气。
他本来还以为费莘是回来整他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点的确是他小人之心了。
他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有点傻乎乎爱粘着他的少年,只是他们现在,能当什么家人?
真为了楚秀婷好,他们最好连朋友都别做。
否则以后他要是去总部见到费莘爸爸,怎么介绍自己?
您好董事长,我是您夫人前男友的儿子吗?
简直笑掉大牙。
-
翌日去费盛铸造的路上,费莘显得很平静,就像是前一晚的事没有发生。
喻凡看了几眼他的手指,纱布边沿怎么好像有点湿?
都叮嘱他别沾湿,怎么还这么不小心?
“看什么?”费莘侧脸问。
喻凡收回目光:“你手指打湿了?”
费莘低头看了眼:“倒水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些,里面没湿,你别担心。”
喻凡没接话,就是看费莘挺高兴的,脸上一直挂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自那天后,夏仲则来公司基本都是跟费莘做交接,至于费盛铸造这边的业务,都是喻凡跟费莘对接了。
喻凡看着费莘签字时,总是有意无意去看他受伤的手指。
纱布上的水渍已经干了。
“对了,喻助理。”费莘将签完字的文件递给喻凡,“原定三天后你跟夏总去北城出差的事,现在换我和你去。”
海州这边以后由费莘接管,这次出差自然要换他去,这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现在费莘特意跟喻凡提了一嘴,倒令他怔了怔。
“有问题,喻助理?”
“没有,费总。”
“嗯。”费莘又低头翻阅其他文件。
喻凡从总裁办公室出去,发现他的办公桌上又多了一袋高热量的小零食。
他刚想打内线问于学丽,恰逢萧涯进来:“费总让买的,说是发现上次给喻助理买的都已经吃完了。”
喻凡:“……”
他见萧涯要走,忙叫住他:“麻烦萧助理转告费总,我不吃这些东西,上次买的我分给公司的小姑娘了。”
萧涯却是折回来问:“那喻助理喜欢吃什么?下次一定买你喜欢的。”
喻凡无奈道:“真用不着,我不吃零食。”
“不喜欢也可以备着。”萧涯认真起来,“你上次低血糖晕倒,费总给我打电话时我听他声音急得快哭了。”
喻凡微诧,那天他的意识有点模糊,恍惚听到费莘给萧涯打了电话,连他们说什么都没听清,自然也没法分辨费莘的情绪。
“他很在意你的事。”萧涯自顾从袋子里拿了块黑巧克力拆开,掰了一半放在他面前,“有些东西不喜欢也得吃,就像病人不爱吃药,但他能不吃吗?喻助理这么年轻,要注意身体。”
语毕,萧涯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他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剩下一半巧克力放在桌上。
费莘蹙眉:“这什么?”
萧涯笑道:“喻助理说分一半给费总,您不要?那我可……”
费莘眼疾手快推开萧涯伸过去的手,把巧克力往嘴里塞:“他怎么想到分我巧克力?”
“谁知道,也许觉得这巧克力好吃,见我走过就顺便让我带进来。”萧涯拉了椅子坐下,“你们交接的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
萧涯松了口气:“太好了,我终于能回去了。”
黑巧克力在嘴里融化得很快,费莘觉得一点也不苦,他的唇角微扬:“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萧涯将双手枕在脑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回宁城我大概率还是去分公司,总部那些弯弯绕绕我可没空再替您看着了。您不回总部,真的没问题?”
“嗯,那些不重要。”
“呵,亿万家产不重要……喻助理到底哪儿好啊?”
费莘道:“哪儿都好。”
萧涯嗤了声:“十年前还把您扫地出门呢。”
费莘心情仍是很好:“可他昨晚帮我包扎伤口了。对了,体检的事安排了吗?”
“安排了。”萧涯道,“海州这边的员工每年十一月都有统一体检的,干什么特意提前?”
费莘道:“他最近身体不太好,不这样,我看不到他的体检报告。”
萧涯:“……您真是用心良苦。”
-
喻凡盯住萧涯留下的巧克力看了半天,还是吃了。
他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前段时间有点心事没睡好,而且他是真不喜欢吃这种小零食。黑巧的苦涩一点点在舌尖蔓延,喻凡本能扭头朝总裁办公室看了眼,最后还是把那袋子零食收进了抽屉里。
萧涯在里面没待多久就出来了,笑着跟喻凡打了招呼。
“萧助理。”喻凡叫住了他,“你跟费总……很熟吧?”
萧涯“嗯”了声:“熟啊,喻助理想问什么?”
喻凡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一时间愣住了。
萧涯抽了支烟出来:“走吧,喻助理,我们去抽根烟。”
-
这个点的天台没人,风挺大。
萧涯熟门熟路找了个避光处,摸出火机打了两下都没打着,他扭头:“喻助理,帮个忙。”
喻凡应声,上前帮他遮风。
萧涯又试了两次才点着,他将烟叼在嘴里,递了支给喻凡。
喻凡迟疑了下,还是接了。
“我帮你挡着。”
烟点燃了,喻凡夹在手里没抽:“萧助理对这里挺熟?”喻凡知道这个天台平时很多人上来抽烟、八卦,但他几乎没上来过。
萧涯娴熟弹着烟灰道:“烦的时候来这里挺好。”
喻凡诧异:“你也会有烦恼?”
萧涯笑起来:“人活着谁能没烦恼?比如海州这鬼地方,我压根儿就不想来。哦,不是说海州不好的意思,我在总部干的好好的,非把我折腾来这儿,还逼得我三天理清费盛铸造所有的业务往来,就因为费总觉得你太辛苦,让我来帮你减轻下负担,别那么累。好家伙,我快累死了!”
喻凡的手指轻颤,烟灰一瞬消散在风里。
萧涯那么熟练上手海州这边的业务是为了给他减轻负担?费莘从没解释过。
“喻助理?”萧涯在喻凡面前打了两下响指,“想问什么就问,我们就别来虚的了。”
喻凡垂目看了眼手上猩红的烟头:“你知道费总手腕上的伤吗?”
萧涯背身倚在栏杆:“见过。”
“是……烟头烫的?”
萧涯点头。
“是他……”喻凡本来想问是不是费众远烫的,但又想着好歹得给董事长点面子,便不动声色转了口,“是谁烫的?”
萧涯眯着眼睛吐烟圈:“还能有谁,他自己。”
红包掉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