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叫涂婳的小女孩似乎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她。
在云泱几乎知晓了她的所有生平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影子:“其实蛮多人都喜欢跟你讲他们的生平经历,真搞不懂为什么。”
云泱于是告诉她:“我们虽然都是猎鬼人,但并不代表我是个好人,你不用如此信任我,也不要将自己的事情对其他人托盘而出。”
这世道总归还是坏人多,难保不会存在别有用心之人。
涂婳靠在她的身边,解释道:“云泱姐姐身上散发着甜甜的气息,那是属于好人的味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我的鼻子很灵的。”
小孩子的话总是让人费解,云泱有些捉摸不透她对于好人的定义。
“云泱姐姐,我帮你解开绳子吧。”
束灵绳,名如其绳,只是单纯将被束缚之人全身灵力封印起来而已,此绳市面上不常见,一般用于绑修士。
吴老虽然觉得云泱没多大威胁,还是谨慎地给她绑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她甩了甩手腕,仔细观察着周围,这是一个不怎么宽阔的山洞,更像是临时凿出来就只是为了关人的山洞,铁门上面附着一层奇怪的物质,似乎能吸收掉灵力。
怪不得他们有恃无恐。
云泱第三次攻击铁门,洞外那两人也不曾给她半分眼神,他们老老实实守在门旁,既不闲聊,也不眨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十分专注。
对于洞内的一切动静,他们显得丝毫不关心。
“别白费力气了。”
有人懒洋洋地出声,好心劝告她。
云泱回头,看向那人,道:“你们有什么头绪吗,就这样干等着?”
角落里的青衣男子是最早被关进来的一个,他试过任何方法,无果,最终决定老老实实待着,静待转机。
旁边身着麻布衣衫的少年眼神迷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喃喃道:“俺就只是个放牛的。”
“星盘告诉我 ,不必忧躁,前路自当明亮,你们好,我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神棍,擅长招摇撞骗,请叫我卜金金。”
俏皮少女装着深沉,手里端着的星盘更显神秘,嫩黄色的长裙边缀着金纹蝴蝶。
他们相继开口,全然不见最初的警惕。
大概已经将云泱也列入受害者的行列了,所以健谈了些,涂婳怯懦地靠在云泱身边,她其实刚来没多久,与另外三人不太熟悉。
“我是李湖,普普通通的店小二。”
青衣男子颔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云泱。”
“俺只是个放牛郎……”
几人交换了姓名,便也算是初步认识了,卜金金是个话多的主,开口说起了自己被绑来的倒霉一二事。
“那天,我在算卦,我的嘴很灵,说一不二……”
很奇怪的形容词,云泱心想。
据卜金金所言,大约一周前,吴老找她算卦,还说她算的卦不准,卜金金岂能忍,当即就要和他来个不眠不休的探讨,必须得让他承认自己的卜卦能力,否则她卜金金还怎么混,结果还没实施,就被对方绑了回来。
“你没反抗?”
“我只是个神棍,空有嘴上功夫罢了,身如脆鸭,烤之则香,煮之则补,生啃则吐,翻身艰难,反抗亦倒。”
卜金金狡黠地笑了笑,编了个顺口溜。
云泱忍俊不禁,正想说点什么,李湖抢先开了口。
“那天,我在收钱,我的耳朵很敏锐,铜币哗啦啦的声音……”
吴老又出场了,他吃了一碟花生米加小酒,没付钱,跑了出去,李湖登时就追了出去,耳朵里全是铜钱响叮当的声音,作为一名店小二,势必要将钱收到手,否则他饭碗还保不保,结果拐角处,一棍子闷棒,敲得他眼冒金星,倒地不起。
“你就一点没发觉?”
“我只是个没有灵力的店小二,并非修士,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小妹,缺了这点铜币,丧心病狂的掌柜定要从我兜里扣。”
李湖指了指自己额头上一周都还没消下去的大包,怨念颇深。
云泱点点头,转而看向麻布衣衫的少年郎,他仍旧呆愣愣地两眼放空。
“俺的牛还没牵回家。”
得,这孩子遭受得的打击太大了。
影子:“就让他回去放牛吧,多赤诚的一颗心呐。”
涂婳鼓着脸颊,气气道:“我是被一个大姐姐骗过来的,她说猎鬼人都在这里集合,我刚走进里面,她就把我关起来了,我都不认识她。”
这回没有吴老出场了,毕竟吴老正混在听沙镇里准备蒙骗云泱呢。
云泱没多隐瞒,省去了棠溪家的事情,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被绑经历,以及猜出了在场几人都有的共性。
“虽然现在我的眼睛伤了,不过它完好的时候,其实蛮厉害的。”
她用了“厉害”这个词来形容,其他几人都没在意,只有卜金金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嘴唇。
“这位放牛兄暂时不得而知他的特殊之处,但我们几人,眼睛,鼻子,耳朵,嘴巴,或多或少都比常人多出一点不凡来,我猜测,他们是基于此才将我们绑过来。”
吴老第一次刻意借棠溪家秘闻跟她搭话时,云泱就在想,他是不是棠溪家派来的,路上一问,确认了一半。
还是不解,棠溪家绑她干嘛,看她没死补一刀?
于是云泱干脆以身为饵,主动入局,钓出幕后黑手。
谁曾想不止她一个人被抓了,见到涂婳时,她想,这群人莫不成专挑猎鬼人下手,可是见到其他三个不是猎鬼人,甚至是连修士都不是的普通人后,她想,事情好像有点超出她的预料,难不成这背后并非是棠溪家在主导。
影子:“浪吧你就,小心阴沟里翻船。”
“其实一直在沟里翻着呢。”
云泱不予置否,她还有心情跟影子开个玩笑,苦中作乐,莫过于此。
得在考核官知晓前赶回去呐,不然那人要气得跳脚了吧。
“335号,你无组织无纪律,心里还记没记着我这个考核官的话,当真是岂有此理,我最烦你这种人,难带,难管!”
影子装腔作势地学着,有模有样。
“335号,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原因合理,我便认可。”
云泱嘴角抽了抽,认为可以给它颁一个最佳模仿奖。
“你说什么,云姑娘?”李湖看她搁那傻乐,不禁问道,“莫非你已经有如何出去的方法了?”
“没什么。”
云泱收回脸上的笑容,正了正神色。
“若是想出去,我有法子,能让各位悄无声息的出去,但,就看各位想不想了。”
吴老几人估计也是预估过他们逃出去的概率,认为除了硬攻就再无他法,安了个吸收灵力的铁门,带灵力的攻击都无效,修士也只得束手就擒。
有没有一种可能。
直接传送出去。
“你是阵法师还是符修?”卜金金狐疑地望着她。
云泱摇了摇头,只是说:“我有法子就是了,你们要出去吗?”
李湖沉默了,卜金金移开了眼神,涂婳紧紧抓着云泱的衣服,只有放牛郎眼神发光。
“俺,俺要出去,俺的牛还等着俺去牵呢!”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云泱扯了扯唇,若是信了他们的话,那才叫愚蠢,人们最不吝啬对陌生人编故事,其名曰“警惕心”。
并非全是假,也并非全是真。
所以才能坦然地说出“我没说谎”,但“我也没说真话”,是“你没问清楚”。
只有坦诚的心知道。
云泱问了放牛郎地点,发现他也是南湖一带的,那是赵寻澜的故乡,还挺有缘的,她嘱咐对方回去就赶紧牵着牛换个地方,不知道自己能阻止什么,至少尽力阻止一下。
放牛郎狠狠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黑色的影子从他脚下冒出,然后将放牛郎包裹,拉扯至地底,而后彻底消失在山洞里,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影子:“这把全靠我。”
它的暗空间,没有使用限制,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只要它想,就能畅游整个世界。
这曾经是它最想要的能力,也算是变相拥有了。
只要影子在,云泱永远都有一条退路。
卜金金咬了咬唇,眼珠灵动地转了转,莞尔一笑:“泱泱姑娘,可要我为你算一卦,免费的,不收钱。”
她摩梭着手中的星盘,指尖不停地敲击着,静不下来。
云泱回绝了她:“金金姑娘,我这人不信命,听不得实话。”
她微微俯身摸了摸涂婳的头,温声道:“你呢,想现在回去吗,我可能还会再待一会。”
距离典青生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有三天。
三天能干很多事情,她曾经托楚不言给自己画了几张传音符,区别于传音玉符,只能单向传音,相当于急速寄信。
眼睛伤了,直觉就更加敏锐了。
她觉得会用到,这不就用到了么。
涂婳摇了摇头,说:“云泱姐姐,请让我跟着你,我保证不添乱。”
也罢,云泱收回了手,尊重地点点头。
她更希望将这孩子送回四方天机,虽然不知道这是哪,估计离四方天机也有一段距离,云泱潜意识觉得不该将孩子卷进这件事里来。
直觉告诉她,忽略了什么不该漏掉的消息。
是这孩子太自来熟了吗,太信任她了吗,她看着面善吗?
云泱思绪翻转,怀疑的苗头刚冒出来,就被影子打断了。
“警惕不是坏事,用不了虚妄之瞳,你就无法判断他人的善恶了吗?”
影子说,它认为涂婳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