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似暗涌般悄然蔓延。
时而在谢珺翡心中激起一阵烦躁,时而又化为一种无力的沮丧,如同被束缚在无形的枷锁中,让她无法挣脱。
周姿见唇色泛白的谢珺翡,宽慰道:“万物有自己的缘法,小狼总归是要回去的。”
“说不定她只是回家呢?”
谢珺翡没有吭声,她的手紧握缰绳,微微向内一撇,铁蹬子轻轻地敲击在马肚上,马匹随即开始悠然地踱步前行。
雪势逐渐减弱,科尔沁的天空开始展露出晴朗的征兆。
正当周姿以为她们即将策马归队时,前方的谢珺翡却突然勒住了马缰。
果然不出所料。
谢珺翡回头,声音果断而清晰:“你先回去,我稍后就到。”
见马背上的对方一副欲言又止的担忧模样,这才又补充道:“我会小心的。”
说完,她一扬手中的长鞭,马头灵活地扭转方向,与周姿擦肩而过。
周姿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幕,并未试图阻拦,只是目送着谢珺翡的背影渐行渐远。
直到视野里的女人变成了一个黑点,周姿这才长叹出一口气:“还是这副老样子。”
明明就是很在意啊。
~
漫漫大雪萧萧落下,白茫茫的天地恍花双眼。
雪花萤萤,谢珺翡左手勒紧缰绳,马蹄疾驰,大雪纷飞落至全身,谢珺翡发丝几近落满莹白色的冰晶,她的脸颊冻至微红,却依旧未见小狼的身影。
北风呼啸,白桦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一簇一簇雪花随谢珺翡动作落下,再次睁眼,雪与叶浇了半身。
她不得不勒马细细端详周围的状况。
地上雪层与空层大部分落了满半,雪与草地之间的夹层被人踏平,留下凹凸不齐的痕迹。
谢珺翡顺着白桦树树叶落雪情况及地面上点点印痕细细寻找着。
白桦林里稍大的地方不多,可以通过路面参差不齐的雪块辨认小狼的踪迹。
可是长时间的搜寻,雪盲,令谢珺翡几乎睁不开双眼,她只好右手遮住眼睛上方,努力辨认前方的情况。
此时此刻,谢珺翡的脑中只有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大脑因为极度的紧张与焦急卡顿着,后知后觉的回神继续强制眼睛探路。
她的目光骤然锁定。
一支箭羽插于白桦树上莫约七寸,白色的尾羽上是刺眼的红,谢珺翡心脏停了一瞬,右手不自主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瞳孔骤然缩紧,警觉地环顾四周。
十余里的搜寻,只有这里插着箭,其余地方只有雪落下时间沉淀的痕迹。
看来,离小狼她们不远了。
谢珺翡轻拉缰绳,马儿轻吠,靠近那支箭后,手腕用力将其拔出。
蒙古箭杆多采用坚韧的木材制成,能够承受强大的拉力和冲击力。
而这只箭矢不仅轻巧且弹性十足,箭羽则是选用鹰、雕这类猛禽的羽毛,极大确保了箭在飞行时保持稳定的姿态,而上面雕刻的蒙语更是印证了她内心的猜想。
谢珺翡拉紧缰绳,马儿缓缓提升速度,大走着有人到访过的道路上。
她的眼睑因长时间的观雪变得红肿,巩膜上布满了血丝,强烈的酸涩,让谢珺翡难以睁眼,可一刻找不到小狼,她便一刻也停歇不了。
一路向北,此刻,向来安分的大青马,发出急促地短鸣,谢珺翡倏然睁开了眼,顺势望去几米外拦腰折断的巨树下,一个雪团正在蠕动着。
那是!
马匹畏惧野兽,谢珺翡没有强求,纵身跳下,小跑着向目标跑去。
谢珺翡面容焦急:“小狼!”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是一处枪伤。
创伤处,肌肉因疼痛扭曲痉挛,血肉翻卷,长时间暴露在冰雪下,伤口周围的皮肤因长时间的低温而呈现出青紫色,血冰在伤口周围堆积,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冰壳,将伤口紧紧地包裹在其中。
这冰壳不仅阻止了血液的流动,更让伤口在低温下难以愈合,明明只有手臂长短的躯干,血就染红了大半皮毛。
谢珺翡的手半悬半空,指尖颤抖着,眼前只有这只小狼腹部微弱的起伏,告诫着谢珺翡——她还活着。
熟悉的气息在铁锈味里格格不入,小狼却知道,是那个女人来了。
它嘴中断断续续吐出薄雾,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
狼生来就为厮杀,先天对危险的警示,让她竭力想要将身后的女人驱赶。
可背部的伤势已容不得她咆哮,卡在喉咙里的嘶吼,传进谢珺翡耳朵里却成了痛苦的呻吟。
女人眼底闪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光泽,那是心疼与隐忍交织的复杂情绪,“别怕,你会没事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的。
猎人的左肩浸满鲜血,他的右手托起枪支,枪口赫然对准了谢珺翡。
就在瞬间!
一身兽吼连带着枪声响彻树林,小狼用尽全身力气将谢珺翡扑倒,雪,落了一人一狼满身。
眼前是天旋地转,谢珺翡诧异地定眼看着胸前,将按压在自己狼爪。
这只狼爪,之前有这么大吗?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谢珺翡很快反应过来,目前她们的处境。
粗暴的怒骂声后,错失目标的男人暴怒之下,瞬间调转枪口,谢珺翡余光睹见黑洞洞的枪口,肢体在一瞬作出了反应。
枪响,子弹从胸口穿过,赤红的弹壳穿透女人的身子,没入厚厚的积雪中。
好……疼。
谢珺翡眼神变得空洞,她低头捂住涌出鲜血的枪口,神情落寞。
这就要死了吗?
真不……甘心啊。
女人的身体摇摇欲坠,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这时她感觉有人在身后扶住了她,陌生的脸,陌生的触感,眼前只有一片雪白,还有一双似成相识的眼睛。
像极了她养的那只狼崽。
谢珺翡的双唇间不断渗出殷红的血沫,那浓重的铁锈味充斥在口腔中,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艰难地蠕动着嘴唇,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了千钧的重量:“小……狼。”
白发女人食指按住谢珺翡吮动的唇,目光执拗:“我的名字叫。”
“完颜郁。”
记住了吗。
……
远处,那仰躺在地的男人,身体因极度的惊恐而僵硬,他的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瞳孔中映出的是无尽的惶恐与绝望,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言喻的恐怖景象。
呼格吉:“妖、妖怪啊!”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从额头滑落,不断拖行着断肢,像后挪动着,可身前的赤脚白发的完颜郁仍然不仅不慢的跟随着。
直到粗壮的树干截断了呼格吉的退路,那只赤脚倏然踩在了那条被咬断的残肢上,男人的惨叫响彻山林。
“克斯图鲁。”
(狼语:理应被长生天决裁的人类。)
完颜郁眼神轻蔑地扫过彻底昏死过的呼格吉,转身走向被她安置在白桦树下的女人。
谢珺翡气若游丝,完颜郁抿唇看向女人胸口处仍然在渗血的伤口,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人类的子弹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这个蠢货却不知死活的用血肉之躯替她扛了下来,当真愚不可及!
完颜郁满脸都充斥着嫌弃,可掀开女人衣物的手指却格外小心。
当她解到女人最后的一层里衣的时候,犹豫了。
被血沁透了的里衣紧贴着女人的身体,包裹着她凹凸有型的柔软,完颜郁是狼族最为尊贵的殿下,何曾见过这般景象!
她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完颜郁的嘴唇紧闭,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人类在她们图腾中是不详的。
他们的到来,时常伴随着灾祸。
阿耶时常告诫她少与这种血液里流淌着卑劣与低贱的物种接触。
可是,这是真的吗?
她与自己不过泛泛之交,自己因子民被害而暴怒,血追千里,可她呢?
是为什么?
脑海里不断浮现女人将她护在身下,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宽慰,二十余年来她所受的教育,此刻,受到了冲击。
可这也让她手上的动作越发坚定,**裸的雪白,晃得完颜郁胸腔巨颤,她慌不择乱地闭上了眼,俯身向下,银白的碎发挽至脸侧,温热的呼吸,不均匀的喷洒在柔软上。
肉色的耳朵红得好似能滴出血。
完颜郁仰头瞥见脸色逐渐恢复血色的谢珺翡,心里松了一口气,
浓郁的血腥味在完颜郁的口腔里蔓延,但她却一点也不反感。
雪花纷飞,一片大雪渺茫。
完颜郁护住谢珺翡手的逐渐收紧,雪点点落下,落至谢珺翡发丝之上,满身雪白。
细碎的光透过枝桠酒落下来,落在完颜郁银白的长发上,一张脸纯粹而又透彻,干净的没有半点烟火气,偏生那双眼睛里漾着攻击性的色彩,媚而欲,唇红的妖异,气质更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美得张扬,娇的不易接近。
完颜郁起身帮女人抚去脸上的雪,偏头收紧了谢珺翡的衣领,银白的长发上,两只毛茸茸的兽耳转动着,谢珺翡细弱犹蚊的声音传进她的耳廓。
“小狼。”
闻言,完颜郁瞬间拉黑了脸,下一刻便钳制住了谢珺翡的下巴,血唇轻靠她的耳朵,语调阴冷而烦躁:“我叫完颜郁,记住我的名字。”
“小、人、儿。”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的。
“另外,以后,你的命归我,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能死。”
完颜郁全身上下嘴最硬:区区人类子弹(呕血),能奈我何?!!
谢珺翡羞涩脸:澄清一下,老婆嘴一点也不硬(特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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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吻上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