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摸麒麟角 第9章 辞别念仙

入夜，念仙镇的镇民都做了同一个梦。

“念尔等皆是被妖魔哄骗，现妖魔已由仙人诛灭，倘若能重修江神庙，过往之事本仙既往不咎。”江神已经通过严逐逆转的梦中大阵恢复了大半法力。不过贪多嚼不烂，魇魔剩余的庞大修为将继续被阵法转化，在往后的数百年里持续地滋养着江神。

于是，念仙镇民曾经的江神归来，揭露了数百年的伪仙骗局，同时也让最后一批求仙者魂魄与亲人做最后的告别。这些魂魄早已失去肉身，若不以外力维系，必在一日内重归地脉，再入轮回，他们的现世亲属亦悔不当初。旻儿母子更是喜上眉梢，不仅旻儿被江神收作阴修弟子，旻儿母亲更是在江神的宣告下成为新江神庙的庙祝，并且在每年的鬼节允许他们母子相见。

有人欢喜就有人忧。自从真仙庙庙祝张婆在梦中得知妖魔覆灭，就担心自己也被江神一同清算。她早就猜到仙人是妖物假扮，而且近些年也没少从香火钱里捞油水。等醒来赶到真仙庙一看，直接被吓得瘫坐在地，只见门对联不知何时被改为：“如梦似幻诱凡欲，妖言惑众假仙名”，甚至连真仙庙的牌匾都变成了横批“梦醒方知”。不过她也清楚江神宅心仁厚，法力高深，思来想去，终是决定将这些财物尽数归还，若已无主可寻，则用于旧江神庙的修缮。

“最后，本神还有一件事要讲，”江神化形成为白须老者，在众人梦中凝聚出严逐林煌两人的模样，“此二位仙人乃是我们真正的救命恩人，虽然他们并不喜被香火供奉，但可立一个无字牌位受人拜祭，也算我们知恩图报。”

客栈掌柜和店小二认出二位仙人是客人，刚醒来就迫不及待地前去拜访，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二人房间内早已不见人影，只余桌上散碎银子被留作房费。

“师父，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这两位仙人吗？”旻儿虚影已经凝实不少，竟然将那缺失魂魄逐渐补全。

“难说，此等修为通天的仙人，光见上一面就是天大的机缘。”

“那旻儿一定要好好修炼，将来也像他们一样游历天下，斩妖除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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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么急干什么，我还想吃那炸馒头呢。”林煌坐在马车中向严逐抱怨，他们一大早就离开客栈寻了个行商队伍跟着往东去。还好江神未向暂驻歇脚的外地行商托梦，不然此番出行还要再以术法遮掩一下。

“先前催我莫管闲事尽快离开的是大王，现在事情在一日之内解决，大王又嫌我走得急了？那大王之前答应我的‘交易’能否兑现？”严逐故意着重强调“大王”二字，听得林煌浑身难受。

“住口，你这大王叫得好生难听，以后直呼我名讳即可……至于答应你的‘交易’，我也没说让你摸几次，那就……摸三下好了，你且想好什么时候要摸。”

林煌本来打算耍赖只让严逐摸一下，但思来想去严逐也算又救了自己一命，只摸一次有点太刻薄，于是又让了两下。

“嗯，叫林煌未免生分了些，不如就叫‘阿煌’吧，入了凡尘还是莫要提那些身份，可不要自称本王了，免得被人当成土匪流寇。如果不嫌弃，你可以唤我一声‘逐哥’。”严逐知道林煌的孩童心性，注视他盘算着让自己摸几次的模样，觉得当真是可人……可妖，不过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会教他做人，就忍不住发笑。

“你笑什么？你看上去也没有比我年长，本王……我修行八百余年，化形于三百年前，你们人族修士虽然成仙后不会变老，但年龄不一定就比我大。”林煌不信严逐比他年长。人族的修行天赋上限极高，不像妖兽一样以修行的年岁论修为，就连追杀他的三个妖道年龄加起来才跟自己差不多。这严逐长相比那三个妖道年轻不少，想来天赋只高不低，年龄就应当只会更小。

“八百余岁吗？我想想……按凡尘的叫法，阿煌称我一声‘太祖’都不为过。”严逐竟然真的思考了一下，说出推测出结果后又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煌。

“你！空口无凭，休要戏弄我！”林煌虽不知道太祖为何，却也明白严逐是说他比自己年长不少的意思。

“唉，就知道你不信。这次出门匆忙，没有带什么凭证，不过嘛，按你们妖族的规矩，以修为境界论资排辈，称我一声‘逐哥’也不委屈你。”严逐双眼眯眼，嘴角带着笑意想看林煌如何答复。

“不成……这八百年我从未这样称呼过别人，平日不称上仙，直呼你名讳就行。”林煌一想到自己叫“逐哥”的样子，脸上竟然红晕一闪，不知是羞还是恼。

妖兽也会害羞？严逐来了兴致，可要好好逗弄这小麒麟一番。他从法衣召出两提炸馒头，这是他昨日趁着林煌养伤的时候溜出去买的，本想在摸麒麟角的时候投喂林煌，没想到对方只让摸三下。

“哎呀，刚刚想起之前买了些炸馒头，不如边摸麒麟角边吃吧。”

林煌看见桌上出现的两提炸馒头，眼睛都直了，可是严逐这话分明是不想分自己吃的意思，面子上又挂不住。哼，不吃就不吃。林煌把头扭到一边，故作不在意，但余光却不自觉地瞥向桌上的炸馒头。面粉包裹蛋液经过油炸的香气随着马车颠簸飘散开来，酥脆的外壳又让他回忆起之前咬下去时那一声清脆的“咔嚓”。

严逐看着林煌别扭的模样，轻笑了一声，伸手将炸馒头搂放到自己腿边，又装作不经意般来回晃了晃几下，好让香味散发得更多些，“既然阿煌不吃，那我可就独享了，哦对了，法衣里的物品可不受时间约束，还是刚炸出来的状态呢。外皮酥脆飘香，里面软嫩可口，啧啧……当真是人间一绝。”

林煌紧咬着牙根，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馒头，耳尖已经憋得悄悄泛红。他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严逐的方向，见对方已经从袋子里拿出一个炸馒头，掂在手里打量了一番，好不做作，甚至还故意捏了一下，发出“咔嚓”一声。

“真是好手艺啊！”严逐感叹道，顺手又将馒头凑近鼻尖嗅了嗅，随即咬下一口，发出那极具杀伤力的“咔嚓”声。

咽下好几口唾液后，林煌终于忍不住了，只好也装作不在意地开口：“既然你买了这么多……一个人也吃不完吧，本王……我还是帮你分担一个吧，免得放凉了不好吃了。”

“哎呀，阿煌果然善解人意，不过可得先喊声‘逐哥’，我这才好分给你。毕竟哪有做哥哥忍心独享美食呢。”严逐故意拖长语调，将炸馒头往自己身后挪了挪，似乎在等待林煌屈服。

“你……！”林煌眼神发颤，眸中麒麟真炎的虚影剧烈跳动，他故作镇定地抬头瞪了严逐一眼，可对方悠然自得的表情让他更加恼火。这个家伙分明就是在戏弄自己！但他低头看了一眼那酥脆诱人的炸馒头，肚子率先举了白旗，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严逐笑意更浓，故意将手中的馒头掰开一半，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白嫩面团，“不急不急，阿煌可以慢慢想，反正馒头不会长翅膀飞走——不过确实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

林煌双唇微抿，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心里的挣扎，闭了闭眼，咬着牙，勉为其难地从喉咙挤出一声“逐哥”，然后两手撑上桌子向严逐讨要，“行了吧，快给我！”

“哎呀，阿煌这声‘逐哥’可真好听，比炸馒头还香。”严逐大笑着，将炸馒头递了过去。

林煌一把抓过炸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在咬什么深仇大恨之物。但下一刻，这股苦大仇深的情绪便被美食的味道冲散，他双眼微微眯起，嘴角还带着一点儿酥皮屑，馒头的香气混合着蛋液的鲜味充斥在口腔里，让他不由得再次感慨，这人族的点心竟然能美味到这种程度！

严逐看着林煌吃得欢快，心中暗笑，趁对方沉迷美食之际，他的手悄然伸向林煌的脑袋，手轻轻覆上那一对麒麟角，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严逐的动作顿了顿——与之前一样，表面光滑却带着细小的纹路，质地坚硬，此时摸上去越来越得心应手，只是入手不再微凉，反而有些温暖，想来是林煌在吃食的缘故。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又以指背的关节蹭了蹭，像是在欣赏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林煌正吃着馒头，突然感觉到双角一凉，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一手捧着馒头，一手护住脑袋，猛地转身怒瞪着严逐，“你干什么？！”

“当然是收取交易报酬……触感不错。”严逐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像在评价什么稀世珍宝，三下很快就摸完了， “阿煌的角果然与众不同。”

“你！”林煌羞恼交加，脸上泛起一抹晕红。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方，“严逐，你给我等着，以后不会再让你有摸角的机会！”

“好啊，我等着。”严逐笑得更加灿烂，似乎丝毫不在意林煌的威胁，只摸了三下怎么能够过瘾呢。他看着林煌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又想伸手去摸，但见对方抱着炸馒头缩到了马车另一端，才作罢。

林煌一边吃着馒头，一边在心中暗自发誓，下一次绝不能轻易被这人得逞。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顿，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喊声伴随着利器出鞘之音。

“车上的人，听好了，都给我下车！”粗犷的嗓音与马蹄缓步声一同传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显然是个“练家子”。

严逐挑了挑眉，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林煌淡定地继续吃着馒头，传音问道：“土匪？”

外头传来马队奔袭的声音，还有刀剑碰撞的铿锵，二人神识一扫便知商队护卫落败，同时他们的车边还有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骑在马上。

那汉子手持长刀，威风凛凛，正盯着他们的马车，咧嘴一笑，威慑道：“别让爷爷我再说第二遍！赶紧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