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煌,这里有如此之多的地仙级,非你我现在能够应对,更何况……”严逐伸手为林煌拭去泪水,却被他侧脸躲开,同时也拒绝再与严逐进行任何沟通。那麒麟真炎虚影自眸中跳跃,蓄势待发。
“异兽宗宗主高裕前来赴宴!”远处有一道声音飞入主场,打断了琴音漫舞。一众宾客皆是惊叹天都城主面子如此大,竟然连修真界第一宗门异兽宗的宗主都能请过来。
而后一道青色流光从顶层阁楼飞出,与两道紫色光芒从半空相会,在简单寒暄过后,白宇峰与一病殃殃的俊美男子和洞玄真人落至场中,就在那凤族妖丹之下。
他的修为……竟然在天仙之上的?严逐感受着高裕纯粹的仙力波动,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警觉。按理说修炼异兽决之人,修为越高,仙力中蕴含的妖气越多,可为什么这个高裕没有这个迹象……莫非是心境早已与道合真?
高裕和洞玄显然也注意到了这里,严逐二人与他们视线交错,在其目光中看到了一丝贪婪。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煌那带有杀意的眼神早就盯上了洞玄真人,不过那后者因为林煌易形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反而被这些杀意弄得一头雾水。
“诸位……高某应白城主邀请,携弟子前来参加这论道大会,届时还请诸位不吝赐教,”面色苍白的高裕语气没有一丝情感,在客套话的衬托下显得有些不耐烦,仿佛说了这番话就是在委屈自己一样,
“我不善言辞,亦没有家父礼数周全,请各位见谅。不过,我们异兽宗此番前来并非只是参与论道,如此盛会没有点彩头可不行。如诸位今日所见,这颗中阶妖王的凤族妖丹,为我宗在坠星山深处偶然得到,将作为论道大会的奖品,赠与本届论道大会最有道法天赋的修士……至于如何评估,就交给白城主和在座的诸位了。”
“坠星山?!”林煌闻言瞠目欲裂,恨不得一口火把高裕和洞玄真人烧得魂飞魄散。那妖丹中的凤鸣声带有痛苦和不甘,他无法想象自己亲如兄弟的玩伴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折磨。林煌眼中的麒麟真炎虚影逐渐凝实,只要心念一动便可飞向那两个邪道,可怀抱的温暖和严逐的呼唤又让他尚存的一丝理智挡住了念头。
此时白宇峰已经接过话茬吩咐宴会继续,陪着高裕和洞玄真人向严逐二人走来。
“这位便是吴慈前辈对吧?晚辈高裕,常听家父念叨您的名字,说您千年之前就剑道高深名动天下,前几日听闻登天峰上的惊天一剑,风采更比当年胜上一筹,想必剑法更有精进。”高裕眯起眼睛打量严逐,他并不能看穿严逐的修为,不过也以此确认严逐天仙级的境界不是作假。毕竟地仙境与自己修为差距过大,即便通过一些法宝遮掩,还是会有些细节被察觉。
“原来是高韧道友的儿子,我就说虎父无犬子,”严逐正欲拱手,却发现自己还抱着林煌,又担心这小麒麟压不住脾气做出些冲动的事,只得放下了行礼的打算,“抱歉,我这道侣心情不佳,现在正在气头上,不便行礼。”
“无妨,”高裕一开始就注意到二人亲密的姿势,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林煌,一边思索着剑仙的审美是否也与常人不过,一边猜测该这个杀气腾腾的壮汉恼怒的原因,“前辈的这位道友……当真是与众不同。”
妖气?高裕敏锐地感知到一丝精纯妖力从林煌身上溢出,再以神识扫去却又发现变成了仙力,这不是异兽诀能做到的,那就只有一种情况——障眼法。
如此一来,吴慈的道侣应该是一个低阶妖王境的化形妖修。妖修来到修士的大本营,当真天助我也,此行看来还有意外收获。
“当然,前辈的眼光也十分……独到,先不打扰二位了。”高裕忽然轻笑一声,与严逐对视一眼,而后作揖离去。严逐察觉到对方了然于心的神情,不确定林煌是否暴露,心中警觉再高一度。
“吴道友……我先前与你道侣认识吗?他为何如此凶狠地看着我。”洞玄真人尚不清楚高裕心思,只感觉林煌对自己怒气滔天。可又想这是自己与他们第一次会面,根本不明白哪里招惹到了林煌。
“……”碍于林煌此时的怒意,严逐没法直接开口说不认识。
“奇也怪哉,这一卦怎么是故人相见,我与林道友素未谋面,怎地就成了故人……”不等严逐回复,洞玄已经开始掐算,可结果让他更为迷惑不解,只得摸了摸自己胡子,浮尘一扫,随高裕匆匆离去了。
确认高裕离开,严逐才松开怀抱让林煌挣脱,后者眼神落寞,一言不发地独自向宴会之外走去,连经过糕点台也没有任何反应。
严逐叹了口气,急忙追上去。
月色下,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层层楼阁,直接来到城主府外的街道,由于这里并无商铺,所以与宴会纸醉金迷之景相比显得格外清冷。
“别跟着我了!”林煌停下脚步,没有回头看严逐,语气带着哭腔,“严逐上仙已经陪我来到天都,先前约定已经完成。大可回那竹林小屋继续过你那隐居的日子。”
“阿煌……”严逐只觉胸口一阵刺痛,却说不出什么。
“先前是我不好,打扰了真仙的生活,对不起,”林煌吸了吸鼻子,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在里面,委屈极了,“我原以为会有能平等看待妖族的人族,看来是我太过天真,你走吧。”
二人陷入沉默,只剩林煌小声抽泣在街巷回荡。
“是我不好,”严逐攥紧双拳,迈出一步,“无关乎妖族人族,只是我不想阿煌涉险。即便我已是仙人修为,却还是藏有私心。阿煌,求偶并非是玩笑,而是我明辨内心之后的真心实意。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受半点伤,更何况去赴那九死一生之境。阿煌的一举一动早就与我心神相连,平日里我可以容你任性,可面对这等事情,我做不到。凤族向来有涅槃一说,我们可以得到妖丹后去问问君侯,他应该会有办法。”
林煌仍旧没有回应,抽泣声却渐渐小了。他刚想起身,却正好装入那温暖又熟悉的怀抱,接着,一双纤细修长的手将他脸上泪痕擦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
“以我道心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定让我身死道……”
林煌立刻用手捂住严逐的嘴,打断了他的道心誓言,君侯曾经告诉过他,此等誓言一旦说出,便在天道有了因,如果违背则必然得其恶果。
其实,林煌的理智一直在告诉他严逐是对的,但看到小鸟儿的妖丹,又让他的情绪将理智淹没。自有了灵智,他无牵无挂,无忧无虑,所以会更看重情绪,总意气用事。
不过,先前林煌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理智会选择退缩,这根本不符合妖王作风,但经严逐这么一说,他也明白,自己也是见不得严逐受伤的。至于那些气急说的话,回想起来确实有些过分,与严逐一路朝夕相处,自己哪能不知道他的秉性,说到底还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故而,这道心誓言没有必要,因为他相信严逐。
“阿煌怎不让我说完?”严逐只觉唇上盖住了温热手掌,眉眼终于带了笑。
“不需要,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叫‘真仙一言,驷马难追’吗?”
“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也差不多。”严逐低头看向林煌泛红的耳尖,原先心中的绞痛化作暖意流淌。
原本他打算在林煌出手前将其击晕,直接带回琼宇楼,也做好了等林煌醒来被记恨的准备,没想到小麒麟并无想象中那么恣意妄为,反而自己想通了。
“宴会没必要再回了,不如去夜市买些糕点吧,”严逐拉林煌起身,却没有在林煌站定后松手,更是与他十指交握,带着他往夜市的方向走去,“今天是我的不是,我买些糕点给阿煌赔罪。”
明明是自己的犯的错,严逐却为了照顾自己的情绪主动将罪责揽下,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看着严逐和睦的笑颜,好像有一阵雷电从林煌神识劈下,连带整个神魂都酥酥麻麻,自此,严逐的那些细微情绪在他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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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裕和洞玄立于被洞穿的登天峰前,看向被毁坏的阵法之处。
“宗主,此话当真?”
“当真,那吴慈的道侣分明就是一只化形妖兽,低阶妖王境……你的天机之术从未出过差错,还不知道是哪个?”
“莫非……是那只血麒麟?!”洞玄在记忆中思索,林煌的容貌立刻浮现。
“十有**……如此一来,也不用费心编织罪名安在吴慈身上了。现在的世道,与妖兽结为道侣,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明白。”
“宗主当真神机妙算,我自愧不如。”
“不必拍马屁,我另有要事,此处就交由你安排,可别又失手了。”
“谨遵宗主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