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严逐的伤势越来越重,林煌的慌乱已难以掩饰,吐出的麒麟真炎竟比之前弱了几分。他的眼神紧紧锁定在严逐身上,每一刻都在思索是否要强行将严逐拦下,却总是忘不了先前严逐那温柔而坚定的话语。
随着失血越来越多,严逐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白色法衣竟然有大半被染成红色,那平静如水的神情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从容。是的,其实严逐也在赌,他从未听闻修行者会被魇魔附体夺舍,因此这种借其宿主施加的幻境,能否与一般梦境有相同解法还有待商榷。对严逐而言,如果输了,大不了就是神魂受损;但如果赢了,或许可以救下玄离,他唯一的弟子,可不能就这样陨落。
严逐,你疯了吗?这是在玩命!不能就这样……林煌内心喃喃自语,不安的情绪太过明显,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能跳动得如此之快。先前在念仙镇,他总是能从严逐的眼神中读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坚定,仿佛所有的困难都能在严逐的掌控之中。然而,此刻,严逐似乎正处在无法逆转的困境中,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能否成功。
“相信我,阿煌。”严逐似是听到了林煌内心的呼唤,伸出手握住林煌的手臂,感受到那股温暖自手臂流向躯干,林煌的焦急被平复大半。
此时两人已经穿越了层层煞气,终于来到了魇魔面前。那巨大的虚影已从玄离身躯中脱出,其周身游荡,显得异常可怖。见到严逐二人前来,魇魔眼中却带着一丝惊讶,似乎并没有预料到他们竟然会主动送上门来。那双诡异的紫色眼瞳中,闪过一丝戏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天仙境也不过如此,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吗?”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嘲弄,似乎认为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无计可施。
然而,话音未落,异象突生——玄离的身躯闪烁了一瞬金光,仿佛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包裹,整个天地也在这一刹那间重新恢复了清明。那种压抑的黑暗感似乎被彻底驱散,煞气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分割开来。林煌的眼睛猛地睁大,仿佛刚从迷雾中清醒过来。他惊愕地发现,自己和严逐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了主殿中央,虽然神识虚弱,但身上的妖力和仙力仍然充沛,应该是已经从幻境挣脱。
“这是……怎么回事?”林煌眨了眨眼,无法理解眼前的变化。他的身体虽然没有再感到疲惫,却依然记得那股被煞气吞噬过的沉重感,然而这一切似乎都在一瞬间被抚平。更令他震惊的是,严逐的身上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他的双眼依然深邃而冷静,但他身上的气息更加凝练,那种来自天仙境的强大威压,似乎在此时被激发到了极致。
当林煌抬头望向玄离时,才发现那个曾经被魇魔控制的身影,已经恢复了短暂的清明。玄离的头顶,正悬浮着严逐那散发着金光的本命法宝——道妙阵盘。阵盘的上方有道蕴铭文在空中流转,散发出柔和的金光,犹如洒下日华般温暖,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林煌明白了,严逐是以受伤为代价,激发了现世道妙阵盘护主本能。
其实,严逐神识的伤势已经远超过外表所显现出来的程度,但他依然能够借助道妙阵盘将一丝神智传递给玄离。阵盘的光芒落在玄离的头顶,那原本迷失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清明。林煌看得出,玄离似乎也感知到了这股熟悉而强大的力量,他的神情不再狠厉。然而,这片刻的清醒太过短暂,还未等玄离的目光凝实,他眼中再次涌现暗紫色的光芒,随着煞气在现世重新攀上身躯,那一瞬间的清明又迅速被吞噬。
“师尊……”玄离凭着仅存的一丝理智试图与严逐交流,并说出了许久未能叫出口的称呼。他的声音低沉且带着痛苦,似乎在与自己被污染的内心来回拉扯。听到这个称呼,严逐的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痛楚,他望着玄离那被煞气笼罩的眼神,心中不仅没有丝毫的愤怒或厌恶,反而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与痛惜。
“你……”严逐轻声开口,声音略带颤抖,“你已是水神,再坚持下,为师这就……”
然而,玄离目光中满是绝望和自责,尽管他努力地想挣脱那股无形的煞气控制,身体却依然没有回应。随着话语的落下,他的神智再度开始模糊,眼底的暗紫色再次浮现。接着,他的身躯剧烈颤抖,语气变得更加痛苦,似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呜咽:“杀了我,师尊……”
这一句话仿佛是玄离心中所有痛苦的宣泄。听到这话,严逐的心中猛然一紧,那份痛惜与悔恨占了他的心头。倘若他没有选择隐居千年,倘若他每百年就来走一遭,倘若他早些看一看自己的徒弟,倘若……
然而现在的局面已经无法挽回,玄离的灵魂已经完全被魇魔以煞气吞噬,即便他再次挣扎,也终究只是徒劳。
严逐双眸一沉,金色的光芒瞬间覆上一层杀意。就在他准备催动阵盘诛杀玄离之时,玄离的眼中再次闪烁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仿佛是一种挑衅。
下一刻,玄离的身体猛然一震,刹那间聚集了浩瀚的妖力环绕周身,这股庞大妖力充斥着整座宫殿,以惊涛骇浪之势要将严逐二人吞没。一旁的林煌还在震惊于玄离和严逐的师徒关系,却猛地察觉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正迅速逼近,他抬头望去,发现玄离眼中暗含杀意,整个人宛如化身为无尽的漩涡。
“若要杀我,可没那么容易!”魇魔附身的玄离那凶狠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他的身体迅速膨胀,气息愈发强大,那股吞噬万物的气息变得更加强烈。严逐明白,此时的玄离,已经完全成了魇魔的奴隶,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天真少年了。
随着玄离妖力在煞气的加持下不断暴涨,严逐与林煌四周已被无尽的威压笼罩,整座宫殿在这一瞬间好像变得摇摇欲坠起来。那股吞噬一切的奇异妖力似海潮般汹涌而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二人的心跳几乎停顿,仿佛整个世界的气息都被这一股巨大的妖力淹没。若不是辟水咒也被挤压为一股扭曲的气流,怕是真的要以为还处于幻境之中。
尽管此刻已经回到现世,林煌还是没有感到半点轻松,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刚刚波涛翻滚时,他感知到体内妖力涌动,面对此刻玄离的威压,即便有严逐在,这一场战斗将不会如预期般轻松。
“严逐,这么下去,咱们两个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林煌皱眉低声传音道,声音中不掩焦虑之情,妖兽的本能在提醒他毫无胜算。
严逐并没有立刻回应,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玄离身上,心中涌起无数的念头。想到那个曾经在玉河村时,愿庇护万民的小乌龟,竟然成了这副模样,便于心不忍。于是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将玄离救出。
“我别无选择。”严逐终于缓缓开口,语气冷静而坚定,“无论是一方水神,还是我的弟子,于公于私,不可能让他就此陨落,必将他从这邪魔手中救出。”话音刚落,严逐抬手一挥,体内的仙力随即凝实,传递到道妙阵盘的阵法之中。阵盘在空中翻转,发出阵阵金光,犹如数百道流星划破夜空,直直朝玄离飞去。
玄离的眼神异常阴冷,他双手一扬,周围的妖气再次化作滔天的海浪,卷起一股股巨大的水流和波涛,瞬间将严逐与林煌围困在其中。
“想要救我?”玄离冷笑道,声音中透着悲哀与轻蔑,“你们只不过是死期将至的祭品罢了。”
林煌心中一凛,他发现麒麟真炎面对这异常强大御水术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下,自己根本帮不上严逐任何忙。那股残暴的力量似乎想吞噬一切,如同一条巨大的水蛇般盘绕在战场周围,玄离的每一次动作,都带来更为强烈的破坏力,整座宫殿的支柱已被震出些许裂痕,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塌。
“逐哥!”林煌的眼睛充满了警觉,他猛地看向严逐,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焦急。他才发觉,严逐神识的伤势比想象中要重上不少,因为在这股强大压力的作用下,严逐的嘴角开始有鲜血涌出。而严逐却没有任何要停下来的意思,持续以仙力引导阵盘,以更加坚定地目光注视着玄离。
“道妙阵盘,去!”严逐低喝一声,双手结印,阵盘应声而动,迅速飞掠至玄离的头顶,金光闪烁之间,阵盘仿佛释放出了某种强大的气场,试图撕裂周围的煞气。
可是,玄离似乎早有所察觉,他的双眼骤然睁大,漆黑如深渊的瞳孔中紫光大放,妖力再度攀升,使得外围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试图将严逐的阵盘扯回。
“来吧!”玄离仰天大笑,他的身形暴涨,瞬间化为一只庞大的玄龟,口鼻散发着浓重的黑气,遮天蔽日,那龟甲上,水波汹涌,凝成无数重水盾,四肢如山岳般巨大,稍微移动便在水下带起阵阵风暴。严逐识得这是其本命神通“惊涛玄甲”,而后暗道一声不妙,提醒林煌后撤。接着,玄离施展出了他另一个神通——“挟浪含山”,怒涛与石山交织形成的攻击登时犹如滔天巨浪般扑向二人。
林煌哪会轻易退缩,迅速调动全身妖力,身形一晃,如同一道赤炎划破天空,硬生生地挡住了那股水流,却被后续的碎石震得连连撤步。而严逐则紧紧跟随,手中道妙阵盘不断闪烁金光,给林煌助力。
局势胶着不下,严逐知道,想要击败眼前这个已被魇魔完全控制的玄离,必定不是单纯依靠法术与妖力的较量。他的目光从玄离移开,辅以神识看向四周,试图寻找破解之法,严逐明白,如果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更好的方法,他必须做出最为艰难的抉择。似是与主人心意相通,此刻的道妙阵盘已经开始发出越来越强烈的金光波动,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