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幽心中暗爽,看着荼缈缈这狗腿模样更是开心,面上却装出一副正经模样说道:“你这是何意?”
“韫幽大人,”荼缈缈乐颠颠替他斟起了茶,那茶冒着熟悉的白气,荼缈缈暗自腹诽“怎会有人拿孟婆汤当茶水饮”,一边奉承道,“韫幽大人整日一人在这轮回司操劳,想必很是辛苦,可需要小的为您分忧?”
韫幽接过荼缈缈手中杯盏,惬意地饮了一口:“想留在地府?”
荼缈缈连连点头,眼睛里都闪着期待的光。
“不!允!”
荼缈缈的灿烂笑容裂开在了脸上,她低下头咬牙切齿,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想给眼前此人一拳的冲动,抬起头又迅速调整好了情绪,扬起笑容面向他:“给个机会。”
韫幽假装思索,双手交叠,用手托着下巴悠哉道:“成,这样吧,给我一个让你留下的理由。”
“我能替你斟茶!”
“不够。”
“我能替你捶背!”
“不用。”
“我能替你洒扫!”
“不必。”
“我能替你整理案几!”
韫幽看着空空如也的案几,挎着脸问道:“你觉得我可需要?”
荼缈缈泄了气,半天想不出应对的话语,这不是她熟悉的人间,面对的还是手眼通天的神仙,她毫无办法。
然而此时,远远走来两身影,一前一后,气质出尘,步履间儒雅矜重,很是有上位者的气势。
韫幽见了这些人就气不打一出来,想到之前自己“备受压迫”的鬼生,恶向胆边生,迅速捏决将荼缈缈变成了一纸人置于案几上,站起身下了台阶。
他走到忘川亭前,朝来人敷衍地行了个礼:“二位大人莅临寒司,有失远迎。”
阎罗王看着他这模样眉头紧锁,毫不客气:“少来这套,我新得来的两只小鬼又不见了,可是又被你哄来喝孟婆汤了?”
韫幽听了那两字装也不想装了:“颂佼!我第三万六千八百七十二次告诉你,那不叫‘孟’!‘婆’!‘汤’!别以为你是阎罗王就能胡诌!”
“呵,”颂佼看着他这一副俊俏女相冷笑出声,“那你说叫什么?孟郎汤?”
韫幽听了这名字浑身汗毛直立,你……你……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话来反驳,气急败坏之下心里暗暗发誓,有他在一日颂佼就别想跟她看上的小鬼有一日好日子!
名叫颂佼的女子乃地府十殿阎王之一,阎罗王。
颂佼美艳绝伦,司人间生死,统管吉凶大事,惯来铁面无私,甚至还有些目中无人。
身居高位,傲慢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而,背地里她却喜欢各式各样年轻貌美的男鬼,时常“滥用职权”将鬼魂留在阎王殿中侍奉左右,乐此不疲。
虽说韫幽是颂佼的下属,实际上凭借韫幽这上古之神的身份,早已把轮回司过成了三不管地界。
他们二人向来互相看不顺眼。
韫幽这名字再配上一张那样的面容,人间有着“孟婆”的说法,多少少不了颂佼的出力。
韫幽也不甘示弱,一气之下隔三差五哄骗颂佼看上的小鬼去喝茶,喝过茶就把他们往桥上一送,极其顺手,美曰其名助他们不要被外表美丽的蛇蝎女人迷了心智。
二人不知何时早早结下了梁子,一见面就冷嘲热讽互不相让,地府众人皆习以为常,更有甚者乐此不疲看二人乐子。
荼缈缈当年就是最过分的那一位。
她不仅自己看,还拉着同僚看,有时还敢邀着酆都大帝来一块看,美其名曰:“视察东方鬼都风土人情,促进同僚之间良性竞争,营造共同成长环境。”
酆都大帝很是感动,大力赞赏荼缈缈为冥为鬼,于是,看热闹的人更多了,韫幽和阎罗之间的恩怨纠葛上达天庭下至地府,无仙不知无鬼不晓。
所以韫幽对于荼缈缈失忆一事上,实在大度不起来,不安好心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一时兴起竟全然忽略了后果。
“这个月第六只了!你到底跟我有什么仇!”
“我还想问问你呢!刚刚荼……途中遇见来投胎的凡人还说,人间话本子里都说孟婆是一老媪!”
两人眼中火焰炙烈,斗得有来有往。那一同前来的男子像是早就料到有这一出,根本懒得搭理他们,直直走到了三只纸人处。
那三只纸人停下手中动作,摇摇晃晃转过身来,上下一摆行了个礼,男子挥袖间又将纸人隐去。
“你整日在这偷懒耍滑,别以为我耐不了你何!”
“我何时偷懒耍滑了!”
两人的争吵终于走到了另一阶段。
“还说你没有!那纸人……”颂佼手指朝这边指了过来,哪里还有纸人踪迹,只有那排队的鬼魂,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惊恐地望向这边吵闹不休的地府大官。
“你说什么纸人,我可不知道,这轮回司每一口汤,每一笔命,都是我亲力亲为!”韫幽义正严辞,眼神向那与颂佼一同前来的男子投去了感激目光,却直接被男子完全忽视。
他倒也不是想帮他。只不过这二人一旦吵起来,就容易没个完没个了,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这就是最简单的方法,更何况……
“今日忘川往者可有异动。”男子声音清冷低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有些不可忽视的威严。
刚刚才承了他的情,韫幽此下不好同他耍无赖,又不想告诉他荼缈缈回来了,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为何以白绸遮目?”
男子转向韫幽,即使看不见双眼,依旧觉得他带了几分审视:“巡察六案,以正视听。”
“郁符休!我这轮回司好得很!你可别想做文章!”韫幽听了男子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愤愤道。
郁符休看他这副炸毛模样并不与他计较,淡淡道:“我在问你话。”
这地府韫幽谁都敢惹,就是不敢惹这人,只得过了嘴瘾呛出那一句,接着便瞬间蔫了气:“没有。”
郁符休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看,盯得韫幽有些发毛,心虚起来:“真没有,我用纸笺发誓。”
“行,”郁符休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他往亭中望了一眼,很快又转了回来,“阎罗,我有事与你商讨。”
颂佼心有不甘,狠狠剐了韫幽一眼:“算你走运!”留下一句狠话忿忿不平跟着那男子离开了忘川。
韫幽朝着远去身影得意一笑,又将他的纸人唤了出来继续工作,转身回到亭中,只见已变成纸笺的荼缈缈因为过于好奇,竟立在了案几上,有几分探头探脑的姿态。
“你怎的变成了纸笺还如此不消停。”韫幽有些无奈,扇面一挥,荼缈缈又出现在了眼前。
“韫幽大人,那男子是谁?为何白绸遮目?他是盲人?”荼缈缈有些好奇地问道。
韫幽听荼缈缈说郁符休是盲人,笑得极为开心,一扫郁闷的心情,等他笑够突然有了一好主意:“那是六案功曹总判,郁符休,不知犯什么毛病目敷白绸,大概是嫌自己模样生得太过骇人。“
“是凡间所说的判官大人吗?是很大很大的官吗?”
既然决定了哄骗荼缈缈,韫幽自然不会告诉她,早在亿万年前郁符休就可凭一己之力,肃清世间祸乱的万千鬼怪。这地府也是由郁符休打理,才建立了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凡世太平康宁,与在他手上掌控脱不了干系。
他避开了荼缈缈探究的眼神,转过身去故作神秘:“嗯……算是吧,十殿阎王之下,六案功曹之上,轮回司隶属六案功曹。”
“那就是说,他是你的上司,阎罗王的下属?”
“勉强可以这样说,”他脸上露着算计的笑容,又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不过这只是虚名上的管辖罢了,除了顶上那三人,谁都奈不得小爷何。”
“不过东方鬼帝府的那两个……”他心情又不好了起来,幽怨地看了一眼荼缈缈,荼缈缈也在思考。
“那也就是说,刚刚那个郁总判是阎罗大人的下属?”
“大概……是这样没错。”
“那为何阎罗大人会听命于郁总判?”
韫幽一愣,回想起刚刚好像真的是这样,他突然意识到,荼缈缈即便是失忆了,但她内里还是那个荼缈缈。
还没想好如何回答,又听见荼缈缈开了口,惊叹道:“难道……难道阎罗大人心悦郁总判?”
说完这句,她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的推断很有道理。也是,若不是因为心悦,怎会突然收敛了气焰,她曾在夫君面前也是这样。
韫幽仿佛突然发现了新方向,满眼欣喜:“你说得对!你说得太对了!”
他想起前些日子郁符休才狠狠坑了他一把,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想坑他,一时间都忘了郁符秋的警告,只想给他添点麻烦,鬼主意涌上了心头。
他收敛起要干坏事的激动心情,脸上突然挂满了忧愁:“缈缈啊,你不知道,我们地府呢,等级分明,制度严格,还有些严苛的尊卑之分……他们这种身份悬殊太大的呢……你懂吧,即便心悦彼此,也不会太过直接表达。”
他偷看荼缈缈一眼,见她听得很是认真:“所以这事你既然发现了,就压在心里,千万别与旁的说。”
荼缈缈认真地点点头,又听韫幽开了口,多少有些苦大仇深:“我最看不得有情人分离。”
荼缈缈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大婚之夜与夫君双双死于床榻,颇有些同命相连之感,悲伤涌上了心头。
他看着荼缈缈似是对这话很是感同身受,心中已有小小纸人欢呼雀跃鼓起了掌,面上却很是大义凛然。
神情太过真切,像是格外真心替二人着想:“你不是想留下来吗?只要你能成功将他们撮合,我就让你留在忘川做你想做的事,如何?”
这话对于荼缈缈来说简直是天降的好消息,她一听,想也没想,激动答道:“成交!成交!我必不辜负韫幽大人的信任!”
只要能留下来,何愁没有机会?
看着荼缈缈这开心模样,韫幽敛住了内心的狂喜,一脸严肃地拍拍她的肩,似是对她十分信任,交予了她重任。
这气氛渲染得太过热烈,韫幽拿出仅剩的冷静与她说道:“但我们也不能太过直接,所以,你就顺便做忘川的鬼差,替我去人间办事可好?”
荼缈缈坚定地点点头,与韫幽一拍即合。
事情已定。韫幽打了个呵欠,倒回踏上呼呼大睡,他真想赶紧看到郁符休吃瘪的模样,心中开心极了,连梦境都比平日里香甜几分。
那些话可都是荼缈缈自己说的,到时就算那两人再怎么责怪,也休想怪到他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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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郁总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