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市监护医院的病房内。
“警官,什么时候开庭,我这种情况应该算包庇罪里的轻微类型吧,又加上我有坦白情节,据我所知,应该不会判很重的刑罚。”杨灿说。
“法院的判决没下来,谁也说不准,在没起诉你之前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如果是被判处管制和拘役,我想我应该有理由争取取保候审。”
值守的警官说:“不管是取保候审还是管制拘役,你现在病还没好,医生说要你留院观察,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又不能去公共场所,这跟出不出去没有多大的关系。”
杨灿瞥他一眼,笑着道:“这关系大了去了,警官你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心理医生是多么稀有的存在吗,这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职业了,你想想看,在这个社会压力巨大,网络暴力又肆意的年代,每个人都有可能带点抑郁,或者或多或少有点心理问题,心理医生的存在就是要你们走出黑暗,走向光明。这是多么伟大的职业啊。”
值守的警员听着他慷慨激昂,不禁探过身来问道:“怎么才能知道自己有没有心理疾病?”
杨灿看了他一眼,感觉他有些兴趣,说:“你想知道?”
“讲讲呗,大医生。”
杨灿似乎被这句话取悦了,就连表情也是控制不住的喜悦神色。
他看着人说:“其实不难判断,从分析来讲主要表现为两大方面。”
警员有些迫不及待,刻意挪了挪椅子,往前凑了凑:“哪两大方面,快讲快讲。”
杨灿笑了笑,悠然道:“一方面是从心理方面分析,譬如同一件事情你所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过去和未来的态度比较,你的心理活动有没有出现偏差。第二方面从大众看自己。同一件事情,正常人看到的一般是A面,而你往往看到了B面,你既不是看到A面和AB两面的人,那么你的思维会被认为是跳跃的。当然这不能表现为临床上的心理疾病,但你从负面延伸出来的一系列情绪就可能是你心理有问题的典型表现,很有可能往偏道上走,这时候往往会出现焦虑,为什么我跟其他人想的不一样,为什么他们是这样,我是不是有问题,从而延伸出一些列负面情绪,且越积越多。”
警员惊道:“卧槽,医生我觉得你说的是我,我经常有一种跟人格格不入的感觉,我是不是也有毛病。”
杨灿似乎是更高兴了,他看着警员的眸光都亮了许多。
杨灿说:“这个不能作为准确地判断标准,我只不过是给你举个例子。”
杨灿见他面带疑惑,又解释道:“你知道吗,有些人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时尚,热衷于走在最前列,这就是我说的现实因素影响。”
那警员觉得有些神乎,但他还特别想听,凑近了问:“怎么了,快说说看。”
杨灿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监控器监视着,尤其是监视器后边还站了一排人。
所以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没有刻意隐藏什么情绪和表情,完全发自肺腑。
杨灿会心一笑,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说:“热衷于时尚流行的人,他们背后隐藏着一种孤独感,他们害怕被丢下,害怕被大众丢弃,所以他们想通过追求流行趋势来表现自己,他们想获得大众的认同,以获得满足感。”
杨灿没有停顿,继续畅所欲言:“为什么有些人不会被别人的意见左右,而有些人尝尝在A和B之间犹豫徘徊,一个是因为他们有独立思考的韧性,一个是因为他们缺乏判断和执行力。”
警员听得非常认真,仿佛就像个听着老师讲课的好学生,还时不时发问:“我就是有选择恐惧症的人,那我要怎样才能更快在A和B之间取舍。”
杨灿看着他笑,现代人普遍有这毛病。但他们往往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其实算不上什么心理疾病,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但遇到紧急情况时这个问题就是一个致命伤,对于你们的工作来讲,罪犯跑在你们面前,你要最快的做出判断,你怎么去追他,是利用警车还是离自己最近的交通工具,你是要用什么手段将他制服,这些思考你必须尽快做出判断,还要最有效,最快,也最便捷的。”
“卧槽,说的太在理了,所以我要怎么做,我总是犹犹豫豫。”
“你要改变的其实不是什么选择方法,而是思维手段,你必须给自己建立起足够的信心,才能不出现这种问题,具体表现在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对的,我想的就是好的,最快的,最有效的方法,没有Plan B。”
“有一些人会时常给自己做两套计划,分为plan A 和plan B,这种有时候是可取的,但大多数时候是不可取的,你为什么不干脆完完整整认认真真地做完一份plan,而是要分两次呢。”杨灿说,“因为自身的不自信,对planA的不自信致使你犹犹豫豫又做了一份B计划,然后给自己找自信,两份了,应该有一份会是好的,你这样安慰着自己,但往往事不如人意,A和B都被打回来了。”
警员惊叹,“你简直是神人。”
警员默默感叹,就是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问出上司交代的任务了,“我听说好多心理有疾病的人会特别相信和依靠自己的医生,杨医生有这种体会吗?”
杨灿抬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满满,他整个身心都是放松的状态,杨灿身体往后一靠,抻了抻胳膊,不疾不徐道:“我应该深有体会。”
警员露出期待的神色:“怎么个体会法。”
杨灿微笑着道:“她们会在半夜给我发消息,跟我聊天,我时常作为一个倾听者,陪伴者,或者说的更重一些,更为亲密的存在,她们会非常依赖我。”
病房监控室内,安尘从屏幕中抬起头来,看了眼慕凡。
慕凡会意,立刻对着顾松说:“让技侦的同事恢复死者傅小言和犯罪嫌疑人贝丽的通话记录等多个社交软件,把专门的有关杨灿的通话记录提取出来。”
顾松点头,说:“我明白了,马上去。”
慕凡又回看了眼安尘,说道:“还继续吗?再继续下去值守的警员都要叫他洗脑了。”
安尘微微一笑,说:“还差一点,他现在只是表现出了对这个职业的优越感,他还没说他控制贝丽意识的事情。”
慕凡看着人,不耐烦地道:“你到底设计了几个问题。”
安尘回:“别着急,还有一个。”
慕凡借着光打量着他,安尘的目光依旧是盯着屏幕,但唇角勾起的那抹邪笑,却让他有一种穿越了的感觉。
杨灿不是人,但同样安尘也不在安全范围内。
慕凡这样想着,目光在他身上盯了好久,直到安尘感受到了他炙热的视线,转过头来说,“他太会支配别人的情感了,他总是让聆听的人控制不住走进他的圈子里,然后把那个圈子拢好,不放任何人出去,但这样的人往往忽略一点,他的游刃有余,就是打破他控制最好的突击方法。”
慕凡看着他迈了步子,推开了监控室的门。
“你干什么去?”
安尘说:“最后一个问题我觉得应该我来问。”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凡再次骂出声。
监控室的同志回头看了一眼,简宁赶紧上前笑着解释:“呵呵,没事,没事,这位同事刚调过来的,有点不服从管理,所以慕队才口吐芬芳……嘿嘿,别见怪。”
那同志也回了笑:“慕队还跟以前一样,能理解他的想法,不服从管理的同志确实比较难带。”
他又看向慕凡,安慰道:“得有一个过程,日后都是同事了,就慢慢处。”
简宁撇嘴,极其小心的嘀咕,“是啊,对象得慢慢处。”
……
安尘推开病房的门,跟值守的同事谈了几句,那人说:“那行,你看着的话,我就先下班了。”
杨灿看到安尘,非常悠闲的打着招呼:“案子了结了应该休息几天啊,慕凡没给放假?”
安尘搬了椅子坐在他跟前,颇为遗憾:“慕队本来就是工作狂,恨不得天天长在市局。”
杨灿附和:“总结的很到位,他还真是这样的人,风里来雨里去,不懂生活,不懂浪漫,更不会谈恋爱。”
安尘面上也带了笑。
屏幕后的人似乎不太高兴,简宁瞄了一眼,安慰道:“慕队你那是为人民服务,高尚得很,你忘了,居委会大妈因为你给她爬墙找猫还给咱们送锦旗呢,都是好事。”
慕凡耷拉着脸,吼她:“我用你强行给我解释。”
简宁内心腹诽:有病。
慕凡又吐槽道:“他俩还聊的挺投机,不正常对神经病果然有的聊。”
安尘与杨灿聊得确实很投机,尤其是在各自的领域有相似的地方。
杨灿问他:“你是为什么学了这个专业,这东西在国外还行,在我们这里完全用不上,根本不能作为正规的手段。”
安尘也正经的回复:“很偶然,我以前自闭,社恐。”
“社交恐惧?”
安尘点头:“对。”
杨灿看着人,“不如说说看,或许我能帮你解决一下,我也很想听你的故事,你知道的。”
杨灿又问:“可以吗?”
安尘笑着说:“我很想跟你讨论,没什么不能说。”
隔着不远的监控室里,有人同样搬了把椅子坐下,撑着头认真聆听着。
慕凡从监控器里看着安尘,他听到他很认真地说:“我和贝丽一样,解离性人格分裂。”
视频里,杨灿正了正身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