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低头，皇冠会掉！ 第16章 外景

车辆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厢的座椅被完全放平，唐琼华脸盖着兜帽蜷在后排，手里拿着满是折痕的剧本，摊开的那页被记号笔涂了很多重点，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到哪了？”

“刚出市区。”小刘倚在他对面，被带着也打了个哈欠，完后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保持清醒，“咖啡要吗？哥。”

唐琼华摇摇头，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剧本摊开罩在脸上。

“跟我聊会天，别让我睡着。”他命令道。

小刘脱口便问：“哥，你昨天那样说就不怕被媒体抓住放大做文章？”

唐琼华：“随便，无所谓。”

小刘吐舌：“你这一点跟林老师还真有点像。”

唐琼华一听这话立刻精神起来：“你说什么？”

小刘秒怂，吱吱唔唔不再应，唐琼华坐起来，剧本直接掉到地上：“我和他哪里像？我有那么油盐不进吗？”

“没有啦！”小刘赶紧摆手，实话实说，唐琼华乍一看气场强，不了解时有点让人怕怕的，但相处这段时间下来，其实他人很好，那么牛逼背景加持下，也不像一般纨绔子弟对下属颐指气使，所以小刘唤他一声哥，百分之八十是出自真心。

“我的意思是，就是对人对事的态度，无所谓的样子，有点像。”

“有吗？”

可能还真有。

这个解释唐琼华尚算满意。

小刘接着问：“那你和林老师，不是真的不合吧？那天为什么要——？”

他指的是他硬插到林阡陌和落雁秋中间拍照的事。

唐琼华把脚放下来半踩着鞋，活动着腰背：“哈，那样效果比较好啊。”那天他看到的事对谁也没有说过，包括目前最亲密的助手，“媒体好不容易谈一次班，得放点料给他们写啊，无伤大雅。”

小刘点点头：“没想到你还挺会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完全不懂国内这一套呢。”

车子终于驶下高速，速度变慢，窗外景色也越来越有看头。

“哇噻！好多羊！它们在过马路！”

“哥。你看啊，这是什么树，好漂亮！”

“远处那是湿地吗？还连着池塘哎！”

小刘一个城市孩子，初见南方林地景色兴奋到不能自已。

唐琼华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语气毫无波澜：“外景，要看老天脸色，秋天风大，干燥，野草多，虫子多，一刮风脸上就起皮，干到粉都扑不上，就得喷一层水铺一层粉，上厕所更惨，除了当心会被草扎到小弟弟还要防着被虫子咬，这时候的虫子最狠了，所谓最后的挣扎，你有不小心喷驱蚊喷雾喷到那的经历吗？这次你可以试试了，很爽。”

小刘被说得愣住，兴奋神色渐收，“这么……难的吗。”

“但是，”唐琼华话风一转，眉眼情绪渐渐活络：“拍外景也确实有趣多了！尤其出夜戏，野外的星星比地上的车子还多，凌晨一点钟以后够幸运的话能看到萤火虫聚会，对了，你吃过烤蝈蝈吗？想不想尝尝看？我有带黑胡椒和盐！”

小刘本来没反应过来，但听到最后一段果断捂住嘴：“我不要！”

…………………………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拍摄地。

这是一片有山坡，有树林，有湖泊的自然风景区，他们要在这里停驻大概两周左右的时间，唐琼华和林阡陌在这部戏中所有的外景都要在这里完成，包括大量的武打镜头，任务不可谓不重，但是马导很乐观，因为林阡陌和唐琼华是他拍戏这么多年遇到的难得戏感好又默契度高的演员，武术总指导左爱国对唐琼华也是赞不绝口，他甚至跟马导打了包票，经过他调教，唐琼华的武打戏不好看你扣我工资。

车队在一片空地停下，导演和机器设备是第一批到的，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是第二批，唐琼华一下车就扎进简易化妆开始上妆，等他妆画的差不多了，林阡陌的车才到，听两个化妆师八卦，好像林老师临时出了点状况所以才迟到，唐琼华心里不屑，在棚里拍摄时这位主子就是最后一个到的，出外景，皇帝架子更是要摆到十足。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告诫过自己要和对方划清界限，戏外绝对不主动与之攀谈，也不搞私人交际，但当林阡陌上好妆后他仍忍不住偷瞄。

今天第一段戏是两人在野外遭遇贼人伏击，唐琼华饰演的角色护着林阡陌，这是一场重头打戏，也是戏里的白琳琅第一次见识到真正气场全开的范凌。

这次的白琳琅不再穿着温文尔雅的流云长袍，而是劲衫窄袖，腰间一抹巴掌宽的腰带，脑后绑着高高的长马尾，辫发一直垂到腰际，从背后看去，那乌黑的发梢在身后扫啊扫，显得腰肢愈发劲瘦。

林阡陌仿佛察觉到来自身后的视线，他慢慢转过身，风从化妆棚的上方吹进，额前几缕发丝随风轻摆，俊秀的少年感扑了唐琼华满脸。

“咳。”唐琼华错开视线，低头整理自己的衣着，和对方相比，自己这身行头就乏善可陈了，一身黑色劲装而已，肩膀和袖口还故意做旧，弄了两道长口子，不过以他的身材，不管穿什么都不会被比下去。

不过这次他会带武器，一把黑色弯弓，是按照他的身高量身定制的，背在身后，像背了一把死神的竖琴，帅极了，为了练好抽箭射箭的动作，他的虎口和食指都磨硬了。

马导最后来看了一眼，看到唐琼华，满意。

看到林阡陌，犹豫。

他拧着眉头拉远了再看，最后终于断定：“太白了。”

化妆师闻言笑了：“我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是太白了，好多女演员都用不到这么亮的色号，得，还得往深里调。”说着拿起深色号的遮瑕在化妆盘里搅弄起来。

“不过，林老师您是没睡好吗？感觉今天状态好像有点……”

唐琼华也下意识望去，林阡陌看起来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虽然平时也面无表情，脸色惨白，但今天却有些妆容掩盖不住的疲态。

刚想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又作罢。

林阡陌那边轻轻摇头，示意化妆师继续。

也就没人再多嘴追问。

…………………………

导演一声令下，两人一起奔跑逃命，面前是一道上行的缓坡，白琳琅体力不支落在后头，范凌朝他伸出手。

双手交握时，唐琼华感觉对方手心冰凉，而且满是冷汗，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谁知就这么迟疑的功夫，被导演喊停。

“你拽他，这是拼命的时候，你看他干吗？这个状态对吗？”马导举着扩音喇叭喊道。

“抱歉！”唐琼华对高处坐在监视器前的导演挥动手臂。

“再来！”

唐琼华不禁懊恼，他已经确定林阡陌应该是身体不舒服了，却因为自己的失误害对方重新爬坡。

林阡陌倒是没说什么，但是额角渗出了冷汗。

预备重跑之前，唐琼华忍不住小声问他：“你是不是生病了？”

林阡陌闻言扭过脸，看着他，迟钝的眨了眨眼，这一瞬间居然透出一丝孱弱意味。

唐琼华有点呆，他知道林阡陌入戏快，但这是依然在白琳琅的状态里吗？还是林阡陌真的身体不适，下意识用身体语言示弱？

一时间，戏里戏外让人分辨不清。

“争取这条一次过。”说完，唐琼华不再多问。

导演一喊开始，他立刻冲出去。

这天上午，林阡陌的状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差，但本来就不怎么与旁人互动，只要他的戏份一结束就立刻钻进车里，所以只要他自己不开口，就不会有人察觉到。

作为和他在戏里非常“亲密”的唐琼华却能感受到，虽然自己对他的为人处事之道不敢恭维，但想到对方是带病拍戏，尤其是比较辛苦的戏份，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接下来便格外关注他。

终于重头戏来了。

范凌护着白琳琅朝坡道下跑去，一群悍匪从天而降，白琳琅被刀锋伤到手臂，范凌被激怒，将白琳琅推开，独自冲向贼人，然后就是范凌的高光开挂时刻，一打十，除了脸上被溅到鲜血，浑身上下竟没被伤到一丝一毫，白琳琅不可置信的抚摸范凌的胸口脖颈等处，确认真的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扮演悍匪的都是专业武打队员，也是左师傅的弟子，外号左家班，唐琼华这段时间的武打课都是和他们过招，大家年龄相仿，已经很熟悉。

虽然是第一次拍打戏，但对于体格和运动天赋都很好的唐琼华来说并不难，左师傅也很看好他。

但是这次的问题却出现在林阡陌身上。

不知怎么搞的，每次在冲下坡道悍匪从天而降时，林阡陌都有一瞬的出戏，仿佛是生理反应，那一瞬间他仿佛被吓到，总之状态不在戏里。

这太不应该了，这种低级失误简直不应该发生在林阡陌身上。

马导在工作状态下格外较真，训起人来才不管你是视帝还是影后，“你为什么要愣那一下？你是被吓到了吗？！你们跑到这里，他们跳下来，挥刀，你躲，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为什么每次都要愣一下？！”

“抱歉。”

林阡陌嘴唇动了动。

“跟妆，补一下！”马导喊道，“给你五分钟调整好。”

林阡陌没有解释什么。

唐琼华：“哎，一会到那个点之前三秒我提前捏你手一下，怎么样？”

“捏？”林阡陌看向他。

“从坡道下来，白琳琅一个书生肯定跑不利索，我顺势搀你一把，正好快到位置前给你个信号，这样可能不容易卡壳。”

“好，谢谢。”

“你同意啦？”

其实说这些时唐琼华已经做好吃瘪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林阡陌居然同意了。

林阡陌不再应声，他的戏服已经湿透，和煦阳光里，只有他仿佛如临大敌。

这段戏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了。

后面是唐琼华单人的武打镜头，林阡陌提前回车里换装、休息。

虽然唐琼华的打戏很争气，但今天上午的进度依然算是慢的，比预计的差很多，本来剧组就近约了个农家院，想中午去那里解决午饭，顺便带领全组来个团建，喂喂鸭子钓钓鱼什么的，这么看是没戏了，继续盒饭地干活。

吃饭时林阡陌也没有露面，和平常一样由他的圆脸助理小赵领饭。

唐琼华吃的差不多了就捧着自己饭盒瞎转悠，转着转着他就绕到了林阡陌的车子旁，他想找小赵打听一下林阡陌的情形，还打算劝对方去看医生，以他的经验来看，能把冰山似的林帝逼到承自己的人情那一定是重症。

但是却意外的听到小赵在打电话。

“……剧本原本里没有这段，估计是临时加的，但没告我们，对，林哥不太好……不知道，我一会问问他……”

唐琼华滤掉不重要的内容只听到不太好三个字。

小赵一挂电话转过身看到唐琼华，不太自然的打招呼：“唐哥，您……有事？”

唐琼华懒洋洋的斜倚着车身，单手端着饭盒：“我就是想劝你们，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趁现在走，我去跟导演说。”

“呃……”

小赵还没回答，车窗被从里面拉开一线，林阡陌的声音传出来：“唐琼华？可以进来吗？”

“？！”

手里的方便筷子掉了。

他邀请自己上车？！连载一段路都不愿意，现在居然邀请自己上车？林帝的私人幽密小世界向自己打开大门了？！他没听错吧？？

“咳，正好我现在没什么事。”唐琼华端着架子，把空饭盒交给小赵，擦了擦嘴和手，撩起戏服下摆。

抬足登上保姆车的瞬间居然有种终于被皇帝招幸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