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发阴沉,乌云滚滚,似要下雪…
裴尧下马车时差点被绊了脚,更加心气不顺,玄色的袍子在寒云下冽冽生风,难挡他冲天的怨气。
南冠居门口,姚嘉慧特意换上早春轻薄的湘黄色裙裳,长长的裙摆相叠绣着迎春花的图案,束腰勒的紧紧,显出她盈盈一握的腰肢,脸颊胭脂绯红,唇色丰润,贴着耳边的发丝全被她梳了上去,正正露出戴的一对红宝石坠子…
男人由远及近,舔着嘴里的破口处,吐出一口血沫子,压了压下巴处,疼的他直钻心,那个女人胆敢忤逆他,真是反了天…
包厢中,裴尧抽出牛皮的腰带,将玉印撸下去掷八角的香案上,咯噔一声,似砸进了女子心里。
“跪下…”男人怒极反笑,言语犀利。
俞寄蓉看他不断敲击手中的腰带,身子一颤,想起上次小腿上的那些伤痕,过去许久才消下去的。
那日便该跑的,为何要留下来自找罪受,这崇阳王府的荣衰又与她有何相干?
见女人抿着唇不动,裴尧来了狠劲儿,那么些的兵油子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整治不了她?
上前抓住她肩膀欲将人按着跪下去,却没料到俞寄蓉突然抬起头狠狠撞向他下巴,转身欲往外跑…
裴尧瞬间将身体往后仰,指尖顺着她裙摆下滑,腰及至接近地面却又瞬间弹起回转…
俞寄蓉刚扶上厢房的木质把手,就感觉裙摆被一股巨力拽住,一下子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倒在地,随即身后覆上阴影…
男人怒不可遏的掐着她手臂往上提,让她能支撑起上半身,火冒三丈道,“这可是你先招我的…”
扯过女子腋下的手帕塞嘴里,皮带狠狠的抽了下去…
回程的路上,两人皆是一言不发,到分岔路口,裴尧甩袖下车,令承德将人送回去。
姚嘉慧远远的瞧见来人,赶紧低头扫了眼自己,见没有纰漏,才垂下眸收腹提臀,连婶娘都对她的纤腰赞不绝口,想来世子表哥也是喜爱的,声调甜腻腻的道,“世子表哥,祖母命我来送一盅燕窝。”
说完风情万种的抬起头,却见男人似没听见般径自经过了她,掠过时的风都是凉的…
“快把汤盅给我,我亲自送进去。”门没关,她便随后上去。
还是第一次来南冠居,刚才进院时便瞧见成片的梅林花满枝,尽意芳菲,其中这座小楼也是精致优雅,进去后更是目不暇接,摆设与饰品都是上上之品,可能都是御赐的宝物呢…
裴尧怒气未消,百转千回的念着她前世对自己有功,否则定开膛破肚好解回恨。
换常服的时候玉印磕了下巴,嘶嘶两声,抬着头去照菱镜,嘴里不依不饶,“头怎么那么硬…”
左下角都呈青紫色了,手指一碰就疼,用舌尖舔一圈唇瓣,更是郁郁,那个女人真是好样的。
“世子表哥,你的嘴怎么破了?”
姚嘉慧一路尾随他上二楼,见其兀自脱衣,有些羞臊的等在屏风后,熟料半天不见人出来,她便走了进去,正好碰见这一幕…
“还有下巴?”
世子表哥这是被谁打的?但那嘴上的伤痕又不像?
裴尧自镜中看清身后的人,神色骤沉,浑身泛着股冷冽刺骨之感,负手而立,问,“你怎么进来的?”
姚嘉慧对着男人的背影,听清此问有些慌张,但转念一想,那个胖冬瓜都能进来,她也能的吧。
“刚才我在门口跟表哥说了啊,祖母命我来送盅燕窝。”将手中托盘举起,故作娇羞回答。
砰的声,前方突然掼过来个东西,她手臂一痛,托盘咣当落地,凝白的燕窝洒的到处都是…
这才看清,是个白瓷釉面的圆碗茶杯。
男人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盯着她的目光犹如毒蛇一般,“知道吗?我最厌恶有人在背后…”
姚嘉慧还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得男人大声唤外头,“承武…”
来不及喊叫,便被一手刀砍的晕了过去,裴尧嫌弃的盯着她身下的那块羊绒地毯,“让人把毯子都换了…”
“是。”承武又问,“这人怎么处理?”
男人抬起手按住下巴不断揉捏,试图缓化淤血,“剁了喂狗。”
“是。”承德一手提拎起来人,跟提个鸡崽子差不多,那边承德噔噔噔上来,“爷,将表姑娘送回去了,还有件事,刚才来禀报的,后跨院里不是住着四位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宫女吗?其中有一个今日往外传递消息了?”
“呵…”这么低俗的奸细真是白白浪费他脑子,“说什么?”
“说您心悦府中的俞表姑娘,每日与其嬉戏玩耍,没有节制。”承德亦是觉得这话有失偏颇,他家主子爷恨不能劈出来十个脑子处理要事,最多只有一个惦念着表姑娘吧…
这太子与旁人就是不同,自己过不去美人关,就以为别人皆是如此,派进来的奸细也只顾着打听这些闺房事,忒蠢…
“杀了…”
承德应下,欲同承武一齐下楼,裴尧瞥见倒挂在承武背上的女子,又改了主意,倒想看看太子他到底要耍什么阴招?
承德改了名字把消息照常递出去,回头将人送回到慈安堂,话中暗含讽刺,“姑娘偷溜进南冠居被我抓了个正着,老夫人还是好生管教一番吧。”
老夫人正与嬷嬷说起最近太子宫中的事情,见他送回来昏迷不醒的乖孙女儿,又口出狂言,顿时心生不满,板着脸道,“我们姚氏一族皆是光明磊落之辈,怎么到了尧儿那就成了如此这般,且次次打伤后送回来,真是岂有此理…”
承德嘴皮子利索,“等姚姑娘醒了,老夫人便会收回这句话。”
离开后,忙不迭的跑去跟承武八卦,“你瞧见了吗?”
指了指下唇中央的位置,“主子爷这儿被表姑娘咬破掉一大块儿皮?”
“而且啊,爷那下巴,也是姑娘撞的,手背上也全是血印子,还有后脖颈,刚才上去换茶的时候还疼的直嘶溜呢…”
承德叽里呱啦的一顿说,承武则始终不搭腔,擦拭着腰间的软剑想,边疆征战数年,何时见过如此出丑的主子爷,但这样,才有人气不是吗?
而清漪院里的秋白可不这么想,她家姑娘这是遭了大罪了,不提唇上的伤,单凭那小腿肚子上的条条红痕,就恨不能自己替了去,怎能这样欺负人呢?
宛白哭红了眼,“这可怎生是好?世子爷如此,咱们也没个地方去讨个说法,难不成就一直这样下去吗?”
俞寄蓉趴在床上,偏着头任由秋白给她涂药,即便很疼,也一声未吐,她何尝不愁呢,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再忍忍吧,到时候一切都会了断的。
“范氏那儿打听到了什么吗?”
那院的小丫头刚去伺候,说了会儿话也没甚用处,“什么也没有。”
“嗯,看她有那么大的仇意,恐怕会找我的麻烦,不如明日主动出击。”
秋白担心,“姑娘想怎么做?”
女子俏皮一笑,“自然是要套话啊。”
宛白那边出去,很快捧着个镂空长匣子进来,气喘吁吁道,“世子爷送来的首饰,说是姑娘您亲口选的?”
俞寄蓉的脸瞬间通红,手掌攥成拳,脑子里回想起刚才他一边用皮带抽她小腿肚,一边从匣子里拿出来个首饰问她喜爱否,只要她哭出声就是不喜,没哭出声就是喜,如此选出来的…
可恨…
“姑娘?”宛白见她出神,轻声唤句。
“找个锤子都砸了…”留着给她添堵吗?眼不见为净。
自家姑娘鲜少犯魔怔的,秋白欲劝,又听着姑娘道,“拿出去卖了…”
这是恢复些理智,还欲劝,“万一让世子爷知道了?”
咬着银牙吩咐道,“放库房里。”
夜里再次做起噩梦来,巨大的棺椁前,少年从高处冷冷的俯视她,说,“你拿什么来偿命?”
“拿什么?”
尖利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猛然惊醒,拭了下额头上的汗,坐着愣神…
她是自小就被欺负出来的软性,只不过如今靠着那么点儿的自尊心硬撑,对于那个男人,真真打心底害怕和畏惧。
秋白听见声音挂起纱帐,起身将碳火拨红,俯身去瞧,“姑娘又做噩梦了?”
说罢想取手帕给她擦汗,寻了一圈,突然慌慌张张的问,“姑娘今日绣的手帕哪儿去了?”
南冠居中,承德禀报宫中各事,圣上召见朝臣议事后,又召见了德安郡主,诉说一大半日以往是怎么宠爱的她母妃,后提起与裴尧的婚事,打的如意算盘是,用女儿来捆绑住他的势力,永远为于氏江山卖命。
只是,德安郡主也不傻,如此宠爱还只是个郡主,其中门道并不在父皇身上,而是皇后。
自御书房出来便命人向皇后求和,明确表明她不会嫁给崇阳王世子,绝不会站到她们的对立面。
裴尧听后冷笑,讥诮道,“总要让圣上自己看清楚他弃子的身份,这样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说罢,摆弄起八仙桌上的手帕,抻平了细看,绣的玫瑰花栩栩如生,丝质光滑细嫩,上边有股醇香却不甜腻的香气,同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斜歪着靠在迎枕上,将帕子盖在脸上,烛火透过的光线柔和温黄,耳边是承武说起边疆将士入京一事。
马上开春化冻,河对岸的蛮族一定会趁机攻打城池,饿了整个冬天,没有粮食糊口度日,定会生出烧杀抢掠的心思,还需留守一些兵力,否则都抽调回京,会抵御不住侵略。
承武禀报完名单,顿了片刻,也没听见主子爷的吩咐,刚要唤他,承德在一旁捂住他嘴拼命往后拉,下了楼才一巴掌拍他后背上,“你没瞧见爷睡着了啊,若真吵醒,定将你剥皮抽筋生吞活剥了…”
瞅了眼时辰,才子时正深夜,往日主子爷成宿成宿的不睡,劳苦他们夜里也熬成了秃鹰,如今一方手帕就让他们解放,实在是大幸,承德冲着清漪院的方向虔诚的拜了三拜,痛快的撇下承武回房睡觉去了,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只要爷没喊你,千万别出声…”
承武站在二楼楼梯处,这一等,就至了日头高升,主子爷还未出声唤他呢…
ps:哈哈哈,裴尧这腰力简直噜啦啦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