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外面,林轻染心惊的发现,这座寺庙竟早已被悄无生息的包围起来,足有十数人之多,而自己却丝毫没有发现,可见他们身手有多么了得。
莫辞一个手势,其中几人迅速隐匿于黑暗之中,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三人没有动。
林轻染心里咯噔一下,落入狼兽口中的猎物怎么还能活命,她如果跟他走了,他还会放了自己吗?
她急急转头,朝之前停马车的方向看去,黑漆漆的林中空无一物,马车不见了,那清风和秋芷他们呢?是不是躲起来了?
“在看什么。”
沈听竹回过头,见她惶惶无助的站在那里,如同被抛弃一般,满眼都缀着不安。
林轻染慌张掩下心绪,抿紧苍白的唇,好一会儿才怯怯启唇,“没看什么。”
就算清风在,凭他的那两下功夫绝不是这几人的对手,不过是白白送命,躲起来也好,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带人来救自己。
沈听竹仍在看她,洞悉一切的目光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林轻染捏紧手心,鼓足勇气和他对视。
沈听竹本不想揭穿她,可他忽然想看看这双眼睛是怎么变得又湿是软。
“还在等你的护卫来救你?”
沈听竹稍眯起眸,唇畔勾出薄薄的浅嘲。
林轻染这才发现他竟生了双桃花眼,笑起来似含情,可她硬是生生打了个颤。
如愿看到那双水眸里蓄起雾气,沈听竹轻抬了抬眼,“上去。”
莫辞不知何时牵了辆马车过来。
林轻染小退了一步,那道凉薄的目光也随之落到她脚上,似在度量着什么。
她再不敢犹豫,提着裙摆,手忙脚乱的进了马车,将自己缩成小小的坐在角落里,还把脚也藏进裙摆之下。
莫辞不敢擅作主张,走上前压低声音道:“是将林姑娘送去船上吗?”
沈听竹抬眼看着还在晃动得布帘,轻捻指尖,而后抬手用指腹抹去眼下的血,漫不经心地开口:“天亮要赶到江都,耽误不得,要分出人手也不安全,暂且带上罢。”
他踩着马札,淡淡吩咐,“这里处理好,找到她的护卫。”
林轻染缩坐在马车里,隐约听到沈听竹最后说得话,那就是说明清风和秋芷现在还安全着!
高悬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还没等她舒口气,就见那人苍白的手自布帘处探进来,林轻染挺直背脊如临大敌,满目戒备的盯着那只手。
沈听竹挑帘进来,淡扫了她一眼,自径坐到一旁。
他甫一进来,林轻染觉得马车里都凉了下来,本就逼仄的车厢变得压抑至极。
小心翼翼地挪动身子,想离他越远越好,可她背贴着车壁,已经退无可退。
沈听竹一眼看过来,林轻染连呼吸都变得僵滞,唇瓣小小启了一条唇缝,弱弱地吐气。
只呼不吸,一张小脸变得通红通红。
吓成这样。
沈听竹收回目光,闭目假寐。
随着车轱辘滚动压出的声响,马车慢慢向前行去,林轻染鼻尖酸涩的厉害,心一沉再沉,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去,她后悔了,如果她肯早早去到上元,便不会发生今天的事。
沈听竹没有再睁眼,林轻染却始终不敢放松,以一种戒备的姿势抱着自己,谨慎地望着他。
一直过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动静,莫非是睡着了?林轻染垂下眼,又倏然睁大,既然他睡着了,自己或许可以借机逃出去。
林轻染四处看了看,车轩的宽度足够她钻出去,此刻马车行的并不快,只要她足够小心。
她屏住呼吸,一手压住剧烈跳动的心口,一手颤抖着,一点点慢慢推开车轩。
骑马跟在一旁的“小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林轻染头皮都炸开了,猛地收回手坐好,泪水惊惧盈出,涩痛着娇嫩泅红的眼圈。
一旁闭目休息的沈听竹,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
林轻染不敢再乱来,车厢里变得悄无声息。
无声许久,沈听竹耳畔忽然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不响,他也没有理会,可一直过了许久,那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沈听竹懒懒掀开眼皮,就见那林家女弯下一截雪白的颈,乌发顺着下沉的腰垂落,他看得不真切,像是拿着手绢,细细擦着什么。
沈听竹意兴阑珊地扬眉,“你在干什么。”
专注动作的林轻染蓦然一僵,坐直身体,迅速的就像犯了错的孩童,被抓住时的模样。
沈听竹看清了,这是在擦滴在绣鞋上的血迹。
林轻染见他看到了,就没有回答,沈听竹却耐心十足的看着她,好像非要从她嘴里听到答案。
“……鞋脏了。”细软的声音是里藏不住的委屈,就连方才求自己别杀她的时候,也不见得有这么委屈。
林轻染挪了挪脚尖儿,上头的血迹无论她怎么擦都擦不去,只要一看到,她就满脑子都是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望向沈听竹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怯意。
她犹豫许久,磕磕绊绊道:“能不能……”说着又止住声音,唇瓣翕动几下,没再说下去。
沈听竹似笑非笑道:“话只会说一半,那舌头不要也罢。”
林轻染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紧紧捂住嘴,含含糊糊发颤的声音透过掌心传出来;“我只是想换一双干净的鞋,不行也没关系。”
沈听竹如何也没想到,听得会是这么一句,兴味挑眉,林家究竟是如何养出这样一个娇气十足,却又胆小如豆的女儿的。
“你叫什么?”
来时三婶母与他提过一嘴,他随随听了,并没有记下。
林轻染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他只说不能说半句,又没说不能不回答。
“说话。”
听到他稍冷的声音,林轻染便又没了胆子,小声嗫嚅地说了自己的名字。
“轻软?”沈听竹折眉,倒是跟她像。
林轻染皱了皱鼻尖,轻声纠正,“是染……衣不染尘的染。”越说越轻,直到紧紧闭上嘴。
她解释这个干什么,说不定这人连字都不识。
沈听竹淡淡嗯了声,阖眸不再做声。
林轻染垂眼,果然。
夜色浓沉,林间除了车马行进的声音,静的可怕。
林轻染不敢闭眼,也不困倦,就这么睁着眼睛,僵坐到了天亮。
*
随着周遭逐渐变得喧杂热闹,林轻染从紧绷的惶然中惊醒回神,他们进城了!
一把推开车轩,刺眼的日耀照在苍白憔悴的小脸上,道上是来来往往的车马,林轻染几乎喜极落泪。
“老实些。”
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吐字声,暗含警告。
林轻染眼睫颤了颤,僵着身子回头,那人正靠着车壁,意味不明地看着她,许是才醒,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眸里含着迷离的水蕴。
阳光透进来,落在他身上,骇人的肃冷之意也淡去许多。
林轻染恨不得大声呼救,可她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极乖地点头。
沈听竹自认并非恶劣之人,起初是不耐烦解释,也没必要,后来得知她就是林家女,原本那时就该表明身份,若算起来她唤他一声表哥也是应该。
可看着她惶惶跟只幼兔似的可怜模样,还有那双沾着泪的眼眸,话到嘴边就改了口。
于是将错就错。
*
马车停在了一间客栈外。
林轻染不由得更谨慎,光天化日之下,他就敢大摇大摆招摇过市,可见有多猖狂。
沈听竹只当没瞧见她那双碌碌转动,还泛红着的水眸,起身下马车。
莫辞走上前伸手欲搀扶,沈听竹眉眼忽沉,浑身上下都透着不寻常的冷意。
莫辞心一凛,沉默退至一旁。
林轻染跟在后面出来,受了惊吓再加上一夜未睡的疲累,她已经体力不支,刚踩在马札上,就头晕目眩,脚下滑空,身子软绵绵的往下跌。
林轻染大骇,慌乱之下朝着离她最近的莫辞抓去。
“姑娘小心!”莫辞反应极快,结实如铁的手臂稍一施力,将人带起。
林轻染细弱的指尖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踉踉跄跄稳住身形,额前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唇瓣微微张着,心有余悸地喘气。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沈听竹听到动静转过身,视线划过林轻染还紧扶在莫辞手臂上的小手,语气冷淡地问:“你又干什么?”
莫辞刚想张口说明,便被沈听竹不虞的一眼给震慑住了,忙不迭抖开林轻染的手,远远走开。
林轻染也是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加上这一吓,六魂未定之下,脾气不管不顾的就上来了,“我一夜没有睡,也没有吃东西,连口水也没有喝。”
她说着眼睛就跟着发酸,眼眶湿了一圈,凶巴巴地抬起头,正对上沈听竹微漠的目光。
等林轻染意识到自己是在跟谁使性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把话收回去了。
她簌簌颤动着眼睫,望着他身后的客栈,声音一下变得小小的,“我饿了。”
沈听竹眼里浮起惊讶,“饿了为什么不说。”
林轻染低垂着螓首,湿润的眼眸直直瞪着地面,她要是敢说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沈听竹默然一瞬,“跟上。”
林轻染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直到落座,都是蔫蔫无力的模样。
客栈内伙计上前招待:“二位客官要来些什么。”
沈听竹道:“一碗牛肉面。”
他看向仍怔怔的林轻染。
林轻染有些惊讶,他是让她自己挑要吃什么吗?
林轻染试探着道:“我也要一碗牛肉面。”
伙计笑道:“二位稍等,很快就来。”
看到沈听竹拿起桌上水壶倒水,她也赶紧给自己到了一杯,借着喝水的动作,悄悄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眼下时辰尚早,客栈内只有寥寥几桌,靠门边坐着的是一位老伯,脚边放着挑担,应当是来赶早集的,林轻染瞧了瞧他半白的华发,将视线转向了另一边。
她以为自己做的不动声色,全然不知沈听竹早已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在眼底。
莫辞吩咐完下属,走进客栈,远远看着对坐着的两人,神色古怪地挠挠头。
世子轻啖着茶,饶有趣味的模样就像从前逗弄养得猫,将那只丁点大的小猫放在高高的台阶下,看着它喵喵叫,如何也上不来。不时还“好心”的伸手帮上一把,眼看着终于能上来,又将手收了回去。
等雪白的小猫滚得变了黑,爪子都没力气抬的时候,他也逗趣够了,托起脏兮兮的小猫,亲自去给它洗干净。
晴天白日的,莫辞硬是打了个抖,世子别是左性又起了。
男主前期有点欠欠的,后面会被欺负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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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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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00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