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萤的脸和其他席地而坐的人一样,都同样没有血色,但她的白是病态的苍白,而非惊恐之下的惨白。她的神情是有几分淡定的。
“奶奶,他们那么漂亮,真的会吃人吗?”一个白胖胖的小男孩在夏飞萤眼前晃着,抬起手臂直直地指向最外围的一群“人”。很快,一只堆砌皱纹的大手把小男孩拉了回去。
“我们都被联邦帝国骗了,异种根本控制不住。”小男孩前面盘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不许讲话!觉得无聊就刷刷手机,反正没人会来救你们!”一道沙哑的声音立马遏制住了场上的窃窃私语声。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脸上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血红色的眼瞳。她的手里比划着一把手术刀,刀身上反射着阴涔涔的冷光。
夏飞萤并不在意那把手术刀,真正令人害怕的是那女子后背展开的两米多宽的蝶翼,还缀着黑色和红色的斑点,像精心绣制的绸缎。不过没有实体,由光粒子组成。
类似她这样的“人”,现场还有好几十个。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异种”,是融合了人类与蝴蝶基因的嗜血怪物,是有智商的丧尸。
不过,在场都是红色眼瞳的普通级别异种,学名叫“红蝶”。夏飞萤深知,这类异种掀不起太大风浪。
而且,全球唯一的异种研究项目就是由她的家族企业负责,全家为国为民兢兢业业付出十年,官方一定会再派精良的部队前来搭救她这个总经理。同时,她也相信,其他被围困的人也都能获救,人类没那么脆弱。
于是,她淡定地打开手机。屏幕左侧齐刷刷地排着红色新消息圆圈,好些群聊都是99 ,还有不少很久没联系人的头像也出现在首页。她直接略过,搜索家人的名字。
“XX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她疑惑地伸长了脖子,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一看,还是如此。
这开什么玩笑?
她赶紧翻了其他家人的微信,万万没想到,都是清一色的感叹号发送失败,连家庭群也显示“您已被移出群聊”。她又拨打家人的手机号码,竟然全是嘟嘟嘟的忙音。
为什么啊?虽然她不是亲生的,但也相处十年了,养父母还把她提携到总经理的职位。
他们的亲生女儿是公司的首席研究员,和她是绝世好闺蜜。他们还经常说,亲女主内,养女主外,定能延续企业的繁荣,控制异种病毒。
四小时前,重伤初愈的她还在线上和养父母讨论公司的下一步发展战略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遇难了,家人也不用删除联系方式吧?
她的脑海已被“不可能”三个字塞满,颤抖不止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操作。没想到,异种项目的员工也一样跳出了红色感叹号。她继续联系和企业关系紧密的从政人员,情况居然也是如此。
她一时气血上涌,差点砸了手机,忽然想起还有全息手表。因为家族企业的特殊性,官方特批他们佩戴军用全息手表,和异种项目的所有成员以及官方相关负责人实时共享定位。
仿佛是黑暗中突然闪出一丝光亮,她着急忙慌打开全息手表。然而,接下来屏幕上显示的字,那些晶蓝色的光亮,像无数根针一样刺痛她的眼球。
“您已不在共享范围内。”
不是、这?
被官方、公司、家人全面拉黑了?
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
她愣了一秒后,一颗心瞬间沉入无底深渊,整个人无所依托,皮肤上一层一层泛着鸡皮疙瘩。30℃的天,也能有冰冷刺骨的感觉。
她相信,家人没有遇难,不然也没工夫拉黑她;他们都是不可代替的研究员,官方一定会第一时间把他们保护起来。
难道他们隐瞒了什么事吗?
她只知道自己受伤的原因是被异种绑架,前天晚上被解救出来后,头部受到重创,失去最近三个月的记忆。昨天,她想了解那三个月发生的事,养父母只说失忆是暂时的,不必提前知道。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有些微妙……
绑架、异种爆发、拉黑,这三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外面的天色灰蒙蒙,仿佛有浓重的雾霭,一层一层压下来,势必要把人世间的一切压进地狱。
如今这局势,只能自救了。她首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顾这四小时内发生的事。
差不多是下午1点的时候,医院内大批人员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异、猝死。混乱中,她和保镖们被冲散,她凭借自己十几年的散打经验苦苦支撑,但终究因为自己重伤初愈,力量不得充分发挥而快速败下阵来。
神奇的是,异种没有伤害她,只是把她拽到一楼大厅,和百来个人挤在一起。
“猎人们”就把幸存者们晾着,不给水、不给粮,想要饱腹,就用鲜血交换。他们倒是懂得可持续发展的道理。
一个人浑身上下也就4升左右的血液,一次性全吸完便一命呜呼。但如果每天只抽一点点,并好吃好喝地招待,人就能源源不断提供鲜血。
蓦然,一阵奇怪的声音硬生生打断了夏飞萤的思绪。
她朝斜对面看去,一个顶着鸡窝发型的中年男人歪头傻笑,倒三角眼睛里满是混浊和无知。他高高扬起右臂,指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异种,憨憨地说道:“裙子好漂亮啊!翅膀好漂亮啊!哈哈哈!好漂亮!”
异种转过猩红的眸子,冷漠地说道:“脑子不好使,管理起来也就很费劲。”说毕,一根拇指粗的虹吸式口器从双唇间飞出,精准刺入那个痴傻的中年男人的脖子。
刹那间,人群骚动起来,尖叫声像汹涌的波浪一样传开。夏飞萤捂着嘴,心脏狂跳不止,冷不丁被人挤到地上。回过头,那中年男人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可仍然挂着那不知缘由的傻笑,诡异而荒诞。
随着尸体的搬离,人群逐渐恢复平静。异种们又重申了一遍献血换食物的规矩。
异种就是异种,没有人性。
夏飞萤悄然落下一滴绝望的泪水,为那名无辜人士默哀几秒,缓缓放下捂住嘴的手。身边猛地窜出一道影子,她撇头看向那个突兀地站在人群中的平头男生。
平头男生受到所有人的注目,用力喊道:“我愿意!”他的胸膛和肩膀都在沉重的呼吸下剧烈起伏着,好像要赶赴刑场那般紧张。
周围人无不劝他再等等,说不定第二批救援队马上就会赶来。
“我女朋友有低血糖,她快撑不住了,我先给她换点吃的。”平头男生把双拳捏得咯吱作响,好像下一秒就要落在谁的脸上。当他低头看向蜷缩侧躺在地上的女生时,眼神又变得无比温柔。女生的右手还抓着他的脚脖子,指节发了白。
拿着手术刀异种再次厉声吼道:“不许讲话!”
算是个情种!
夏飞萤暗暗佩服这个男生,摸摸后脑勺的流苏发簪,肚子也咕咕叫了几声。无意间,一条新闻推送跳入视线:《自救!不要轻信任何人!官方救援已停止!》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凑近读了几遍,发现没错。
难怪异种懒得没收电子产品,官方已经放弃这里了。
渐渐的,夏飞萤心中的绝望转化为愤怒和不甘心。联邦政府和研究员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异种已经得到有效控制了吗?怎么还会爆发这么大范围的灾难?还把她一个失忆又重伤初愈的人撂在沦陷区,这不是把她死路上逼吗?
难道自己真的知道什么机密要被灭口?会不会就在失去的记忆里?
那么家人现在在哪里呢?他们都是研究员,岂不是知道更多秘密?联邦政府会如何对待他们呢?
还好,她这会儿穿的是宽松的衣裤和板鞋,正适合逃跑。
她是吃不得哑巴亏的,一定要突围出去,为自己和这个世界讨一个说法!
大约十几分钟后,那个为女友献血的平头男生用一团棉花按着手臂静脉处,回到人群中。而他的女朋友被异种拉了出来,强行塞了一个面包。
整理好情绪的夏飞萤趁机挪到平头男生旁边,轻声问道:“在哪里抽血?抽血的地方有几个异种?几男几女?”
平头男生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在二楼。就两个护士是女的,其他七八个都是男的。”
男的要比女的好对付,前者的力量只有后者的百分之六七十。
她迅速制定出好几个方案,但都不太保险。就在她以为没有任何人能帮她时,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发来了一串让她眼前一亮的消息。大致意思是,他突围了,有车,想来接她一起走。
夏飞萤倒不担心他变异,因为养父母说,测过他的基因,是免疫病毒的体质。
说他熟悉,是因为养父母说,他们有生死之交;说他陌生,是因为夏飞萤失忆,正好忘光了那些事。
昨天在病房,他得知夏飞萤失忆后,眼神立马涣散,面如死灰,捂着胸口一言不发,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
起初,夏飞萤只觉得他不至于反应那么大,但看完几段监控画面后,耳根子像烤熟的山芋一样红透了。
原来自己这么混蛋!
如今外面这么乱,夏飞萤更不好意思连累他。于是,她谎称自己不在医院,但是需要请求他先帮一个小忙,才能告诉他具体的位置。他爽快地答应了。
一切准备就绪,夏飞萤憋足一口气,霍然起身,大声说道:“我愿意!”霎时,无数双直愣愣的眼睛回应她。
异种们也愣了,这么快就有两个人站出来。
沉寂几秒后,她的两条胳膊各被一个异种架起,整个人往上提了提,几乎脚不沾地移动起来。
来到二楼咨询台,夏飞萤被粗暴地推了一下,猝不及防滑跪在地,惹得面前的红眼护士直呼“折寿”。
夏飞萤尴尬一笑,见护士伸来手,她便扶住起身,迅速扫视四周。
二女八男。
确实如那人所说。
她撅起嘴巴,装出委屈的样子,擦了一下根本没有泪水的眼角,说:“那个……我能不能先不抽血?”
护士眉毛一竖,毫不留情地说:“那就下去,继续饿着。”
“不是的,刚刚有一个朋友给我发消息,说他躲在三楼的衣柜里,就他一个人。如果我帮你们找到他,算不算立功?能不能不抽血就给我吃东西?”夏飞萤双手合十,眨巴着眼睛,露出一个自认为很天真的笑容。
存了二十多章,回头一看,女主每章都打人。
既然如此,我让女主从头打到尾吧。
[问号]哪章不打人,你们打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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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开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