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塔逃窜了一晚上,又受了重伤,他怕自己再不进补一点食物,恐怕真的会暴露原形,赶紧埋头吃起来。
这味道特别好,菜色也是他以前从没见过的,感觉入口即化,塞进嘴里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快速嚼着,忍不住感叹:“先生,您带来的食物好好吃啊,我以前从来没吃过。”
林悼正站在病床前,闻言不置可否地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布莱塔实在是太饿了,三两下就把食物一扫而空,末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恨不得再把餐盒拿起来舔一舔。
林悼受不了他这副模样,问:“你以前吃的是什么?”说完,他想到了他之前啃的那根烤的跟碳一样黑的玉米。
布莱塔认真想了想答:“烤土豆、烤玉米、烤蘑菇、烤压缩饼干……”
“行了,怎么连压缩饼干都要烤?”林悼随口问。
布莱塔嘻嘻笑道:“烤起来比较好吃!我最喜欢烤的了!”如果能抓到一只肥美的异种也……呃,要是都像那只大蜘蛛那么凶残的话,就算不是活的,似乎也可以考虑考虑。
经过这次被这么凶险的蜘蛛异种追着捕杀,给布莱塔心里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他现在觉得不吃活的,也可以考虑,总比被食物吃了好。
看他精致漂亮的一张脸皱着,林悼开口问:“在想什么?所以,这一次你为什么又会遇到异种?”
正感叹食物也太凶险的布莱塔,听到他提到那个男人下意识哆嗦了下,强自镇定地开口小声回:“不、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林悼好整以暇,居高临下地瞥着他:“你觉得你说不知道就可以蒙混过去了吗?”
布莱塔骤然感受到男人身上的威压,害怕地往身后退了退,靠在床头,不敢看他那双深邃如浓墨的眼睛,小声开口:“我是去给克林道尔上校送白玫瑰和饮料的,我、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
听到这的林悼一怔,看到他还没恢复血色的脸以及肩膀处包扎的伤口,缓了缓神情,说:“那那个男人呢?他为什么追杀你?”
布莱塔垂着头咬着嘴唇,声如蚊呐:“我、我不知道。”
林悼看出他在有意隐瞒,加重了语气:“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
林悼沉声打断他,俯视着他道:“布莱塔,你觉得如果你不照实说,下次再遇到什么,还能活着躺在这吗?”
布莱塔被他这话语勾得想象了下,吓得再次哆嗦了下,小心谨慎地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张了张嘴:“我…我…他问我……”他刚要开口,突然意识到,如果被眼前这个男人知道自己是实验体异种,肯定也不会让他活着,当即咬住嘴唇,什么也不敢说了。
林悼见状,眸色渐深,上前一步,沉声逼问他:“他问你什么?”
布莱塔被他这神情吓到,不敢再撒谎:“他问我实验体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害怕他抓我回去继续做实验,所以我就跑了。”他说这话时,刻意避掉了实验体“伊斯顿”的名字,不敢再看他。
林悼闻言,知道这次布莱塔没有撒谎,但肯定隐瞒了什么。
伊斯顿实验体在暗网被天价悬赏,他一时拿不准昨晚那人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蜘蛛异种是谁派来的。但很显然,他对布莱塔的调查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他转过头垂眸看了眼眼前的小孩,突然有些后悔照着他的实验英文名称给他取名。
他对布莱塔正色道:“你是被克林道尔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被盯上在所难免,以后记住,绝对要隐藏自己的姓氏,有关伊斯顿实验室的事一个字都不能对外透露,除了我。”
布莱塔一怔,不明白为什么要除了他,哪怕这位先生救了他,但他觉得他对自己而言也十分危险,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几次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林悼察觉到他的犹豫。
布莱塔鼓起勇气小声道:“先生,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林悼。”
布莱塔不识字,一听,只觉得和克林道尔先生的名字有两个字发音类似,有些倍感亲切,点点头,讨好式地扬起笑脸笑了笑说:“谢谢您救了我,林悼先生。您也是个好人。”
林悼看着少年纯真可爱的笑容,心情复杂,不自在地别过目光,冷淡地说:“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布莱塔的伤在取出子弹后,恢复得更快了。向尤来查看时,感叹他的恢复速度惊人,不愧是年轻人,新陈代谢高。
布莱塔敏感地心头一跳,他的恢复速度肯定高于普通人,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而且这家医院看起来干净卫生,肯定特别贵,他哪里有钱付。他不免窘迫地跟向尤提一句:“向先生,我没有那么多钱的,我能不能先回家自己休养。”其实他准备回去就继续回地下城上班,他怕韦斯特先生会开了他。
向尤闻言,挑了挑眉,开玩笑道:“没关系,林悼替你付了,英雄救美怎么能不付钱?”
布莱塔一听,虽然不懂他说的“英雄救美”这个词什么意思,但总觉得有些让他有些难为情,他还是急道:“我真的没事了,我、我想回家。”
他已经好几天没变回原形了,虽然维持人形没有任何问题,可这让他极为难受,还有那根玫瑰花藤,他害怕被发现,一直让它躲在床下藏着。
最主要的是,他答应要给克林道尔先生送去的花已经变成这样缠着自己了,可那两瓶饮料还在他换下来的裤兜里。
布莱塔苦恼地皱眉。
向尤见他坚持出院,也确实恢复了很多,把这件事跟林悼提了。
林悼这几天正在调查那只突然出现蜘蛛异种,和那个神秘男人,没有心思管他,随口应付:“他要出院就让他出。”想了想,又补了句:“给他安一个追踪定位器。”
向尤一愣,点头:“好,我知道了。”
布莱塔出院,向尤安排他熟悉的乔宋来特地送他回家。
也许是因为乔宋看着和他差不多大,对他总是很热情,布莱塔很喜欢和他相处。
“塔塔!你那么急着出院干什么?向尤的私人医院可贵了,饭菜也好吃,在里面多住几天好好休养不好吗?”乔宋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病床边。
布莱塔已经原来的衣服已经染上血破烂不堪了,塔塔很贴心地给他送来了一套衣服,还挺合身。乔宋在手里摆弄着看似什么仪器,随口道:“我就知道你穿我的衣服差不多……这破仪器做得也太糙了,要不是林队让我修好,我才懒得搞这种破烂玩意儿。”
乔宋平时就最喜欢捣鼓精密复杂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布莱塔听过他吹过一些,也给他展示过几个有趣的电子仿生宠物。
布莱塔换好衣服过来,看到他手上虽然被摧毁得厉害,但有些熟悉的罗盘仪器吓一跳,随即假装不在意地问:“这是什么?”
乔宋边捣鼓边耸肩:“应该是一种模拟动物沟通频率的发声器,说不定能达到沟通动物型异种,达到操控的目的。队长从贫民窟收拾那只蜘蛛异种的时候发现个小孩儿玩的。看来那天攻击你的异种是被操控了。”
布莱塔原本心里就有猜测,现在点点头,他胸口忽然动了下,他急忙伸手按了按以示安抚藏在他怀里的玫瑰藤。
“对了,向尤把那个蜘蛛解剖了还发现里面有半个没来得及消化的人类,啧啧,除了破烂的衣服只剩下白骨了。”乔宋咂舌道,“太他妈恐怖了,你小子走运碰到林队救你。”
布莱塔听到他的形容,脸色惨白,他记得当时似乎是玫瑰藤出招将那个矮瘦的男人胸口贯穿,那他们会不会也被发现?布莱塔不安地伸手按了按怀里。
乔宋路上又随口和他说了些什么,布莱塔已经没心思听了。
到了家,送走乔宋后,他关上门,飞奔蹬掉鞋,跳上床的瞬间变回毛茸茸小白鼠的模样从松散瘫软的衣服里蹭出脑袋来。
那根玫瑰藤立刻窜出来,收了身上的刺,从它身下绕一圈将它围成个花圈兜着,皎白娇艳的花朵在他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布莱塔被它蹭得有些痒,舒服地眯着小眼睛靠过去蹭了蹭。
这根玫瑰花藤因为他的血而异种,与他心灵相通,在这个满是人类和凶险的世界里让他感到安心。
小白鼠彻底放松下来,和那朵白玫瑰相贴着,伴着淡淡的清香,沉沉睡了过去。
布莱塔是被饿醒的,它刚睁眼,就看到玫瑰花藤伸出一小只枝桠正在小心地戳它脸蛋。
“你也饿了?”它用原形发出了人语。
好在它完全听得懂,花朵向他点了点头,还委屈地向它展示自己收缩卷曲起来的花瓣和叶子。
布莱塔为难地竖起黑色的小眼睛,想了下,瞬间化为人形,他三两下穿上床上散落的衣服。
他知道它喜欢吸自己的血,但是他怕疼,想了想,开了床头的应急灯,在夜里十二点以后整个基地住宅区都会熄灯。
他看到门口柜子上的简易花瓶,上前拿起来,刚想给它换水,想起来基地每天只有固定几个时间段的短时供水时间。他拿起那个手表似的联络器看了眼,显示已经是夜里三点了。
而且,他也好饿啊。
他苦恼地回头看着似乎一脸期待——如果它那朵娇俏的花也算是脸的话——的小白玫瑰,叹了口气,打着商量的口吻下意识哄着它:“能不能再等等?等天亮了,我……”
他话没说完,有点点傲娇的小白玫瑰立即窜出一根藤蔓,将他裤兜里那两瓶散发着森绿色的,一看就极为可口的饮料拽了出来,腾在布莱塔面前向他急不可耐地抖了两下。
布莱塔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急忙摇头伸手要拿回来:“不行的,这是给克林道尔上校的。”
小白玫瑰急了,腾地一下拿开,悬在离自己近一点的地方。
“你说人都死了,再不喝我们……我们也要饿死了?”布莱塔瞪大眼,干燥地反复舔舐自己的唇,又被吓到,“……你说我不会死,但是你会?!”
他想起来,似乎从他住院开始,小白玫瑰就一直很虚弱,它似乎一直没有吸自己的血补给,可能、可能真的撑不住了。
才这么一想,那多小白玫瑰立马娇软无力地连着花茎藤蔓一起软下来,吓得布莱塔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抱住它。
小白玫瑰别过花脸委屈巴巴地伸出一根藤蔓触碰布莱塔的脸,又颤抖着去指了指那躺在床上的绿色饮料。
布莱塔当即慌了,也心软了。
对于他而言,克林道尔上校是救他的人,可这朵小白玫瑰现在是唯一陪伴他的同伴,他不想要它死。
他想了想,觉得他之后可以从自己的钱里再买一瓶补上,等他找到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送给克林道尔上校。他现在刚刚经历脱险,不敢再去了。
布莱塔点点头:“那就打开一瓶喝吧……我们……”一人半瓶。
他话没说完,小白玫瑰立马撒欢地伸出花藤露出尖刺轻松一扭,伸进去,像根吸管似的,发出“吸溜吸溜”的声音,没两下,那满瓶的绿色饮料就在布莱塔目瞪口呆中,迅速见了底。
他看着小白玫瑰舒展开的花瓣,像是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接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迅速伸出藤蔓干脆利落地扭开了第二瓶!
“不要!”布莱塔赶紧出声阻止它,看着它像是满脸醉态地转过头来瞧他,布莱塔忙说,“你不能再喝了。”
这小家伙终于后知后觉,迅速窜回来,娇娇软软地贴在他胸口蹭着撒娇,又用一根藤把最后一瓶已经打开的饮料拿过来,凑到布莱塔嘴边,一副要喂他的模样。
布莱塔本来就是饿醒的,这会儿这瓶也打开了,整个屋子里包括这朵小白玫瑰都是诱人的味道,他艰难地低头瞧着已经被小白玫瑰使劲凑到他嘴边诱惑他的绿色液体,咽了咽口水。
想要抵制,它还偏偏往他嘴边凑。
“真的要喝吗?”布莱塔在和它交流。
它又积极地凑了两下。
“很好喝?”
“是的,打开了就冒气了,不喝好像会坏掉。”
布莱塔挣扎再挣扎,最后舔舔唇,说:“那我就喝一点点吧。”
“不、不用你喂。”他忙抓起饮料瓶低头小口喝了一口。
好好喝!他感觉比那个绿色的药剂瓶里的还好喝,有点点甜,还有点辣,有气体在嘴边里窜上来。旁边的小白玫瑰还在怂恿他,他一口接一口,越来越大口,最后倒过来滴了个干净,才意犹未尽,小脸上泛着一抹红晕。
“嗝儿。”他打了个嗝。
“咚咚。”竟然有敲门声。
衣衫不是那么整的布莱塔晕乎乎地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穿着过大的宽松衬衫和毛绒短裤走向门口。
小白玫瑰察觉到危险,立即警醒起来,上前缠在他腰间窜上门后躲着,藤蔓张开,露出尖锐的刺,作出一副随时攻击的姿态。
布莱塔大咧咧地打开门,门口的感应灯亮着,站着个穿着黑色毛衣,一脸困倦阴沉的男人。男人乍一看到他红扑扑的脸蛋一怔,接着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斜垮衬衫露出的圆润白皙的肩头,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布莱塔认出他来,有些晕乎地憨笑:“林悼先生……怎么了?”
林悼克制地喉结滚动了下,硬邦邦地说:“晚上,安静一点。”说完,转身进了自己隔壁房间,“砰”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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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