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不得已忍受那个声音,第二天起来心神衰弱,熹微眼周生生黑了一圈,看起来像画了一个搞笑的烟熏妆。
小肉芝认真地看着熹微的眼睛,煞有其事地说:“大人,您现在看起来好像我们那片山林的小花熊啊,它也是一对黑眼圈,可特别了。”
然后就被熹微丢房梁上了,小肉芝特委屈,它明明是在夸大人好看啊。
这就是想拍马屁结果悲催地拍到了马腿子上的结果。
客栈后院那棵红梅枯死了,一群人围着啧啧称奇,按说这梅树好养活不容易死,寒冬腊月万木凋零时依然傲立于霜雪之间。
这棵红梅死因是什么?
熹微隐在人群,表情略心虚。
江陵药浴后的含尸毒的水被她倒在后院,没想到尸毒这么厉害,把红梅树毒死了。
她也没对着树根浇啊。
“草木天生地长,受地气滋养,地气被邪气侵袭,梅树自然枯死了。”一个满面酡红的虬髯大汉跑进来说,一身衣裳破烂,头发蓬松糟乱,拿着个酒葫芦,浑身的酒气。
看见他小二哥眼睛一瞪,“你怎么进来的?”这厮在店里吃霸王餐,被他打了出去,居然还敢来客栈。
“走走走,赶紧走,再不走我拿大棒子打你!”
大汉眼睛布满血丝,“嘚”了一声,说:“你这家客栈里有妖魔,你们运气好遇上我这个驱魔人,我替你收了他,就当做是付你们的酒菜钱了。”
得了吧,就他这样,酒醒了没有,酒鬼醉酒了都说自己是帝君天君。客人要是信了这酒鬼的鬼话不住他们客栈客栈还做不做生意了,小二哥怒喝道:“我们客栈哪里什么妖魔,我看就是你又想白吃白喝才在这儿胡言乱语。”
“你这小二,不识好歹,现在只是梅树挡灾,别真等客栈六畜不安了看你来不来得及。”醉汉啜一口酒,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
看着十分不靠谱。
小二哥翻了个白眼,把醉汉推搡出后门,用木栓拴住门防止人再跑进来。
“这个人就是想白嫖,说的都是酒话,大家别理他,不过就是一株树死了,改天我再移栽一棵。”
大伙儿都散了。
等没人了,熹微又悄摸溜出后门,醉汉还躺在后门处,一口一口喝着酒喝得烂醉如泥。
她掩着鼻子喊人,“大叔,醒醒。”
醉汉抬起眼皮子,微睁迷离的眼,看见熹微,嘴里咕哝,“小丫头,什么事啊,别打扰我喝酒。”
“别喝了。”
熹微真不理解酒鬼赌鬼这些人,手里有点钱全拿去霍霍了,过一天是一天,这寒风刺骨的天气也不找个地方避避,冻不死人吗。
当然,她也不是闲着来理解酒鬼想法的。
“我给你灵石,你别在这儿呆着,走远远的。”
“嘿,现在的小丫头还挺有钱,灵石多得没地方花,真是善良。”醉汉离奇地说。
要不是知道自己冷心冷肺,熹微也自己觉得自己善良……
个鬼。
熹微只想打发这个人走,这个人看似是说酒话,但做为知情的人她明白他还真有几分真本事,要是客栈有人回过头信了那些话,江陵和她少不了麻烦。
“灵石给你,你离开客栈,别再说什么妖魔鬼怪的话。”
“唔——”醉汉酒喝得脑子转得慢,好像不理解又好像理解了,“所以你是拿灵石来收买我的。”
“反正这件事跟你没干系,你不要插手就能得灵石。”
醉汉掂了掂灵石嫌少,不够他买一壶梨花白的,嚷嚷道:“你再给我十块灵石,给我十块灵石我就走,否则我就跟人说你拿灵石收买我。”
敲诈得光明正大。
耍无赖是不是,熹微忍了忍,只得把灵石给他,强调说:“你得遵守约定啊。”
醉汉拍着胸膛保证,“丫头你放心,我老莫最讲信用的了。”那张浓眉大眼黝黑的脸不笑则已,乍然笑起来更像是想吓哭小孩。
熹微:叔你还是别笑了。
他撑着墙勉强站起来,一步深一步浅地进入雪地里,风里传来他“买酒去喽”的声音。
留熹微原地无语。
那日后,熹微更小心了些,江陵药浴的水倒去了别处,反正是不敢再倒在后院。
她又去了趟坊市买了批灵药,打算些丹药,正所谓有备无患嘛,出门在外出了事有现成的丹药。
小肉芝眼神好,分辨的出灵药好坏,也算是它身为灵植的便利,跟去想出力,结果熹微看灵药一看一个准,根本用不上它。
这发现让小肉芝感觉自己很废,吃一块灵石抚慰抚慰心灵。
路边卖的包子香气诱人,熹微忍不住流口水,买了四个回去当晚饭。包子用油纸包着,放在胸口热腾腾的,熹微脚下步伐变得轻快。
回到客栈发现很多人围在她房间门口,吵吵嚷嚷着。
熹微心里咯噔一声,跑过去推开人进屋,看到客栈中人手持各式武器,屋里有打斗的痕迹,桌椅残骸落在四处,江陵身上添了几处新伤。
江陵不能动用灵力。
她心提起来,张手站在江陵前面,质问道:“你们干什么?”
视线定格在为首的客栈掌柜身上,声音沉下来,“掌柜的,私闯客人房间是什么规矩。”
老掌柜神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手指着江陵,“我们也不想,可是他是僵尸,隐瞒住进客栈有什么目的。”
江陵眼睛发红,脸色青黑,与传闻中的僵尸一般无二!
“就是,想害死我们啊?”小二哥看着江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可是来送过好几次水,都不知道离僵尸这么近过,要不是被发现,他肯定第一个被咬。
小二哥内心戏很多。
江陵绷紧下颌。
“我哥哥只是中了尸毒,他正在解毒。”熹微满面愠怒地道,“要是要害你们我们住进客栈这么多天早害了。”
这些人有没有常识,没看江陵有神志吗,僵尸有神志吗有吗。
“谁知道你们有什么阴谋,你说他在解毒就在解毒,我们要是被他咬了你能负责吗?”
“莫大师都指明了他是妖魔。”
“别跟他们说那么多,杀了那个僵尸。”江陵成了众矢之的,人都是自私的,这些人太过害怕,没有分辨能力,不肯相信熹微的话,对江陵喊打喊杀。
房间窄小,无路可退,熹微与江陵被逼一步步退到窗边。
窗棂紧闭,熹微隐在袖中的手暗中施术,丢过去一个火球,趁火球爆炸众人忙于躲闪,她抓着江陵手臂跳窗。
“他们跑了。”众人扑过去,见两人在瓦片上跳跃两三下,几息就消失了身影。
“他们会不会回来找我们报仇啊?”这些人惶惶不安着,夜不能宿。
熹微被逼逃跑,亦是憋屈。
那些人说起什么莫大师,那不就是那天那个酒鬼醉汉吗,她磨着后牙槽,收了她灵石居然出尔反尔。
别让她再碰见他。
天边最后一丝日光将尽,天色灰蒙,路上也无什么行人,想找个地方住下。
“开门,我们要住宿。”
“有没有人在啊?”
熹微每家店敲过去,敲了许久门里也无人应答,重重捶了下门。
“今晚不会真要露宿街头吧。”
雪花落在他们身上,看着就冷,显得两人十分凄惨。
……
熹微为江陵疗伤后,两人坐在升起的火堆旁取暖。
此处是个不起眼的民宅,亦是小男孩白榆的家。看到二人找不到住的地方,主动提出借自己的家让他们住,只要一日三餐做房租。
这小榆身上疑点也不少。
风雪交加的夜晚,一个年幼的孩子孤身出门,家中一个长辈亲人也无。
将熹微傍晚买的包子分了,已经冷却没有刚出蒸炉时的美味,小孩子却狼吞虎咽地吃着,即使噎到也不吐,翻着白眼努力咽下去。
看着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凸显眼睛大大的,估计是无人照顾,饿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
熹微认得他,他就是那天坊市上抢灵石的小孩。
递上一碗热水,熹微用平常的口吻打听:“慢点吃,小榆你一个人生活?你没有爹娘吗?”
“我有爷爷奶奶、爹爹娘亲,只不过他们生病了。”小榆喝一口水咽下食物,听见熹微说他没爹娘,不高兴地瞪她。
“那他们人呢?”
这个房子哪还有其他人,一阵风吹了吹门,风没吹进屋,但熹微感觉屋里冷飕飕的。
吃完晚饭小榆让他们住进一间房,看着像是年轻女子的闺房,有女子的衣物,还有梳妆台铜镜胭脂首饰这些零碎的东西,一应俱全。
窗外还种着三两株梨树,早春之际应能看到满枝白花,花瓣飘零,梦幻一般,应是很美。
房间主人应该是受家人疼爱。
“除了我与你,这个房子确实只有那个孩子。”江陵用手拭一下梳妆台上薄薄的灰尘,说明这个房间有些时候没人住了,可是原来的东西都还保留着。
“何止这个房子,你没发现么,这一片只有他一个人住。”他们大可以随便在附近一个宅院住下,还不用交房钱。
不过那个小孩蛮可怜的,反正给点吃食就成,就当做日行一善了。
“今夜不要睡死,提高些警惕。”江陵蹙眉道。
熹微应下,她搓了搓手臂,不知为何,这个房子明明是人住的民宅,却如阴宅仿佛不是给活人住的。
还是小心些,小心驶得万年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