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着道侣学端水 第26章 告别

白倾安的眼神太过坚定，叶谨愣愣的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他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走到了白倾安面前，露出两个小酒窝“嗯，师兄说的好，是师弟浅薄了。”

白倾安不知为何心中一跳，只觉得此刻的叶谨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与平日里有些不同，但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同，只讷讷的点头。

但他也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上一世的为何叶谨与他们并不亲近了，不是因为他们没有去参加叶谨的拜师礼，更不是因为外面的流言蜚语，只是因为叶谨对他们早就带了偏见，根本不想去看他们真正的模样，他已经因为他们的身份在心里给他们定了罪。

偏见不是独属于贵族的，任何人都会有。

“这是怎么了？”萧惜皓来到二人身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先是一愣随后问道“我就去接人这么一会，发生了什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白倾安揉了一下额头没说话，楚东钰和一个身穿袈裟面上庄严肃穆的慈昭寺僧人走了过来，楚东钰介绍道“这是慈昭寺方丈无念大师门下大弟子道悟师兄。”

“见过道悟师兄。”白倾安和叶谨双双行礼，然后才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出来。

楚东钰看向跌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灵魂的徐英，眼神悲悯“或许手段有些偏激，但她也是一颗慈母之心。”萧惜皓红了眼眶恨恨说道“明明是那些恶人的错，那些邪术师如果不炼制这等丧尽天良的邪器，他们有怎么会面临着丧子之痛。”

楚东钰叹了口气之后拍了拍白倾安的肩膀“我们走吧，先去将「千面佛」处理了，至于其他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天色渐渐暗了，灵茹玥抱着那个白倾安抱给她的孩子走到了叶谨身边，她叹息一声“所有的孩子都得救了，但是这个孩子本身就先天不足，又被喂下了劣质迷药，灵药入口也是无力回天了，只是让她在多活几个时辰罢了。”

叶谨看着灵茹玥怀中那安睡着的孩子，一瞬间心口处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般难以呼吸，他抱过孩子，轻声叫着“澄儿乖，好好睡吧，醒来就能看到你的亲人了。”

叶谨已经在村民口中得知了孩子的身世，这孩子是附近村子里一户徐姓人家的，那户人家一月前半夜失火，那父亲匆忙将孩子放在门外后，便再次进去救人，遗憾的是房屋轰然倒塌，夫妻二人加上一个年迈的母亲全部葬身火海，一家就剩下这么个孩子，就送去了村里育婴堂。

叶谨与灵茹玥的谈话声，让徐英从麻木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她踉跄的站起身来，对着叶谨说道“我在育婴堂帮忙照看过澄儿，最后的时光，让我陪着她吧。”

叶谨将孩子递了过去，徐英小心的将孩子抱在怀里，满脸慈爱，同样也充满了怜惜“小澄儿，睡吧，一直睡下去，就能见到你的家人了。”

人群散开了些许，只留下那些失去孩子的亲属，他们有的还心存侥幸，有的却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害了他们孩子的性命。

待到天彻底黑了下来，那巨大的「千面佛」也终于被白倾安与楚东钰二人合力带出了洞穴，那石墙上狰狞尖叫的怪脸，让岸上的众人惊叫不已。

道悟师兄双手合十，对着二人点头，接着他开始朝着河中央的「千面佛」走去，他足下轻点，水面上便绽开了一朵朵莲花，他如履平地一般，就这样走到了「千面佛」面前。

在完全看清「千面佛」的一瞬，他那庄严肃穆的面上带了一丝悲痛，他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千面佛」，仿佛感受到了其中巨大的怨气，他眼中含了泪意，悲伤的仰起头看向了天边的明月，随后，他坚定的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念珠朝着天空中抛去。

只见那念珠升空之后，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卍字，道悟脚下伸展开一朵巨大的莲花，连带着道悟与「千面佛」一同托起，道悟盘膝而坐，口中开始念起经文。

道悟每念出一个字，便有金色的字从他口中而出，这些字渐渐组成了一个写满经文的金钟，将「千面佛」罩在里面，大概半个时辰之后，道悟最后一个字念出，手中结印，一个金刚杵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睁开双眼，金刚杵朝着那「千面佛」而去，巨大的墙壁顿时碎裂开来。

尖叫声响彻整个不渡河，痛苦的哀嚎声响彻云霄，无数黑烟开始四处逃窜，但被金钟罩着，那些黑烟无法离开，于是他们充满怨恨的朝着道悟攻击，道悟岿然不动，只是开始念起了超度咒，金光从他的身上漫开，那些黑烟，渐渐褪去了邪气，化为一个个蓝色幼小的灵魂。

徐英瞪大了双眼，想要在这数不清的灵体中找到自己的孩子，她将怀中的孩子塞进了叶谨怀中，朝着那不渡河跑去，口中不断叫喊着“妮儿！妮儿！”

徐英的呼唤像是打开了一个阀门，人群骚动起来，他们都开始朝着不渡河中心跑去。

道悟站起身来，看着用灵力阻止众人渡河的灵茹玥，他微微点头，随后开口，整个不渡河边的人都听到了他庄严慈悲的声音“好好告个别吧。”

道悟的声音落下的一瞬，金钟开始寸寸碎裂，这一刻，水面绽放开来朵朵莲花，为这些亲属铺开了一条独属于他们的重逢之路。

“娘，我不是故意走丢的，我是想来抓鱼给娘补身体，对不起，让娘伤心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男孩看着自己那痛不欲生的母亲，愧疚又不舍。

“爹，娘，我床下还藏着的糖我给弟弟吃了吧，跟弟弟说，吃了我的糖就要替哥哥好好照顾你们，爹娘以后要跟弟弟一起开心的过下去。”另一个孩子的声音响起，他的努力笑着，小小的双手缠在一起，思虑良久还是瘪嘴带上哭腔道“但是，但是，你们不要忘记我，好不好？”

“老天爷了，杀了我吧，我的孩子啊，爹娘怎么会忘了你啊，我的宝儿啊，你想让娘疼死啊，我的宝儿啊！”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孩子的脸庞，却只能感受到一片虚无。

徐英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不停地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在这片蓝光中，有些孩子因为没有父母的到来，已经开始变得透明，徐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哭着消散在她眼前，那一刻，她的心慌乱到了极点，她的妮儿，她的妮儿……

“娘。”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英愣愣的回过头，那温柔的眉眼，是她那乖巧聪慧的女儿，是她的宝贝，她猛的扑了上去，却穿过了女儿的身体，跌落在地上。

徐英挣扎着还想要再抱一抱自己的女儿，却还是只能抱到一片虚无，她跪在地上终于崩溃的失声痛哭“妮儿，你怎么能留下娘一个人，你让娘可怎么活啊？妮儿……”

“娘，对不起。”

徐英的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想问自己的妮儿疼不疼，走的痛不痛苦，可她问不出口，她知道的，她从那些幸存的孩子口中听到了，很痛，很痛，她哭着想要抓住自己女儿的手，可她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她祈求着“妮儿，娘把那些害你的人杀了，你等等娘，娘很快就去找你，等等我……妮儿……”

“娘……妮儿想你好好活着，娘，妮儿下辈子再做你的女儿，娘，求你了，好好活下去。”

“娘活不下去，没你活不了啊，妮儿……”

不渡河上哭声一片，随着时间的推移，蓝色的魂体开始一个个消散，亲属们含泪着看着自己的孩子离开，他们依旧悲伤，但是他们有好好的告别，就没有那么遗憾了。

那些孩子离开的亲人们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岸边，一个母亲跪倒了道悟面前“大师，我的孩子会去哪里？”

道悟双手合十“怨念已消，可以轮回转世。”那母亲磕头感恩“谢谢，谢谢。”

叶谨看着怀中气息越发微弱的孩子，眼里含着泪说道“你也会与他们再度相遇的。”

“妮儿！”徐英痛苦的叫了一声自己女儿的名字，眼前的蓝光在消散，但令人惊奇的一幕却在此时发生了，本该消散的妮儿竟然凝聚起来化作一道光投入了叶谨的怀抱。

叶谨诧异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生机，徐英更是跑着，爬着来到了叶谨身边，她抓着叶谨不断的问道“我的妮儿呢？我的妮儿呢？我看到她过来了，澄儿，她落到澄儿身上了是不是？”

道悟念了一声佛号道“她执念过深，不忍你孤身一人，又恰逢这女娃断气，便落魂与此，虽然如此，但她日后并不会记得你。”

徐英颤抖着抱过那孩子，轻柔的抚摸着女娃安睡的面容“不记得也没关系，她是孤儿，我可以收养她，我可以再次养大我的妮儿，我也还是她的母亲。”

道悟轻叹一声，侧过头去不忍看她，叶谨的目光落到了地上死去的两个老妇身上，徐英此时也察觉到了异样，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她浑身一颤张大了嘴巴，她的喉咙仿佛被滚烫的石头堵住了，她很痛苦，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徐英看着地上染血的柴刀，按照律法，即使她免除死罪，却也是有罪之人，她不能领养孩子了。

她错了吗？她只是想为自己惨死的女儿找回公道而已，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啊……”徐英抱紧孩子悲痛欲绝“我错了吗？我只是想为我的妮儿报仇啊，我错了吗？我是错了，我知道错了啊，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错了……”徐英跪着扯住叶谨的衣摆“求求你们，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吧，救救我吧，求求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求求你们，我真的知道错了……”

叶谨颤抖着倒退一步，他错了，他也错了，他不该拦着白倾安，不该任由徐英犯下错事。

白倾安上前将无声流泪的叶谨拥入怀中，他不知该如何劝慰，良久才说道“是非对错，早已难断，我只知道真正做错事的人已经得到了他们应有的下场，剩下的就交给律法吧。”

“英娘，孩子交给我们吧，你，你，你去官府好好说说，罪不致死，你总能回来的。”一个育婴堂的女子拍了拍徐英的肩膀“我会替她找一户好人家的，离我们近些的，等你回来了，你会再见到她的。”

徐英不舍的看着怀中的孩子，看了许久，她脸上露出一抹释然俯身在婴孩耳边低声道“没关系了，没关系了，你活着就足够了。”她将孩子交给了育婴堂的女子，她红着眼睛，发丝凌乱，眼神却越发坚定“她是澄儿，是徐澄儿，她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死了，是我疯魔了。”

她的妮儿，该有一个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