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 第2章 吃饭

第二天是周三，学校破天荒取消了早读。

说是让学生们好好休息。

但是谁敢真睡啊，高三这个紧箍咒戴在头上，不把脑袋勒炸都算好的。

林清嘉是那少数没心没肺的享受派，睡到七点，宿舍里都没人了。

就剩栾青云还坐在床上，怀里抱着本必备古诗文。

“林清嘉！给老子起来快点收拾，人家都走了，就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呜呜不是还有你等我嘛，我太感动了，”林清嘉笨手笨脚叠着被子，“云云我爱你爱你么么么。”

“去你的吧，要不是我今天值日我等你？赶紧收拾。”

栾青云奇怪道：“你也是真牛逼，昨晚上睡得比谁都早，今天早上比谁起得都晚，我家狗都没你能睡。”

林清嘉在半空悬着的手愣了愣。已经叠好了被子，按照昨天刚学的步骤把被罩盖上，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凑活着至少能看了。

“哎呀，人家是未成年，应该睡够九个小时的。”

“还九个小时呢，高中生都是牲，你看谁家的畜生吃好喝好睡好？”

“家里的猪。”

“你愿意被宰啊？”

牙刷进了嘴，林清嘉不再说话。

栾青云被这一搅和也不想学习了，爬过来神秘兮兮聊起昨天的八卦：“嘉嘉昨晚上那个，闻煜迦那个事我跟你说，可他妈劲爆呢。”

对于现在的半大孩子们来说，脏话可以当作副词用，仿佛他妈说得越多，后边的话就越吸引人。

没有人能免俗。

“蒋琪琪不是得去训练嘛，他们说那天晚上她从体育馆出去，大冬天穿了个小裙子，还化了个妆，贼他妈好看，约了闻煜迦去海底捞吃火锅。”

听上去倒像是蒋琪琪喜欢闻煜迦。

林清嘉嘴里带着沫子，说不了话，哼哼着应和栾青云。

“反正可庄重呢，好像是就等着闻煜迦跟她表白，结果吃饭的时候闻煜迦一直看手机，后来表白也跟闹着玩似的，蒋琪琪就生气了，把他给拒了。”

牙膏沫已经很多，该漱口了。

冬天宿舍水凉得扎牙，入口一瞬激得人清醒许多。

宿舍的镜子因为是内务扣分项，比家里的干净多了，抬头，反光的玻璃中，连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都能看得清楚。

林清嘉是短发，冀省统一的那种学生头，短短的，颈侧略略盖过。

她本来就是软乎乎的娃娃脸，这种发型更显幼态。

不是没想过换发型，但高中时间紧，她连扎头发的兴致都没有。

栾青云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床，正绑着窗帘：“我感觉他俩要真因为这个散了还挺可惜的，海王和海后，势均力敌，有来有往，越说越觉得配一脸呀我靠。”

这岁数的配不配已经沾染成人世界的固有目光，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应该和有钱人家的孩子玩，长得帅的就应该和长得好看的谈恋爱。

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或者说，少年人所期冀的，并不是如此。

林清嘉快速洗了把脸，洗面奶的白沫再次模糊视线。

阳光打在身上也不热，冬天的太阳空有照亮的功能，但依旧希望今天能清朗。

·

到食堂的时候，就剩零零散散几个人。

林清嘉伸了个懒腰，感叹：“哎呀没有高一高二的了就是不一样，吃饭都不用抢了。”

话音刚落，清朗的少年音就从身后传来，像是就等她这一句话：“你天天这个点来，何止不用和高一高二的抢饭啊，连和狗抢饭的功夫都省了。”

宿舍门口的黄狗由食堂剩饭养活。

损死了。

不用说林清嘉都知道谁来了，扭头，果然，高挑的少年过着宽松的深色冲锋衣，双手插兜，逆光下眉眼被模糊。

林清嘉：“你这么有经验，没少和狗抢饭吃吧？”

闻煜迦耸了耸肩：“谁抢过谁知道。”

林清嘉懒得理他，拽着栾青云打饭。

点了一堆好吃的。

闻煜迦在后边“啧”了一声：“早上吃这么多油腻的东西，小心消化不良。”

那么多空窗口，他偏偏站她后边，为的恐怕就是刺这一句，闻煜迦这狗脾气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这人除了一副皮囊和家世，还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啊？

林清嘉摇着头坐下吃饭，闻煜迦慢悠悠坐在她对面，因为分餐制度，他们两个之间被白色隔板挡住。

她站起来，才能看清他面容。

少年骨相无疑优越，侧脸刀削斧刻似的锐利，眼尾狭长，微垂的眼睫盖住漆黑瞳孔，露出点罕见的乖顺。

大抵听到了这边的动作，闻煜迦抬眸，淡道：“学校煞费苦心分餐让你好好学习，真是好心喂了狗。”

林清嘉笑了笑，趴在挡板上，眨巴着眼睛说：“哎呀我这不是想看看热爱养生的闻少爷吃的什么嘛？”

视线却肆无忌惮落在他脸上。

面上毫不在意，

心中涟漪成片。

大家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只不过她格外会装。

其实还挺卑鄙的。

·

到班里，第一节课换成了班主任方韵的课。

她戴着口罩，坐在讲台桌上敲击笔记本电脑，白眼珠上附着的红血丝明显且吓人。

高三有些老师甚至不回家，陪学生住宿，方韵就是那不要命的负责老师之一。

“同学们，现在是你们人生的关键时期，我知道这可能让人很痛苦，但我要说，这也是幸运的……”

又是些老生常谈的鸡汤，听也听吐了。

但高三，没这些说不定还真活不下去。

林清嘉转着笔一页页翻动笔记本，头疼得难受。

又困又累。

趴在桌子上，意识混混沉沉，睡了。

现在在班里也实行分桌制度，没了同桌，她坐的位置又偏，被世界遗忘了个干净，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已经是英语课正式开始。

方韵发了套月考模拟题，让大家练练手感定心。

林清嘉英语一向不怎么好，做卷子却很快，不会就瞎蒙。

写完的时候班里大多数人都还没做完，英语这一科上，林清嘉没什么检查的好习惯，盯着试卷发呆。

眼睛都发花了，揉了揉，又干又涩，她坐在靠窗位置，无意间往外一瞥。

两个打扮潮流的女生勾肩搭背走进学校大门。

高的那个带着贝雷帽，微卷的头发泛金，垂落在胸口。

掌心被卷角硌了下，有点疼，她回神，下意识往教室前门看。

果然，又在睡觉。

说不上习以为常吧，只是早已清楚，有些人可以轻松过活，这一生都没什么压力。

所以他们可以早晨九点进校门，可以半夜两点打游戏，可以白天上课补觉。

但她是没有资格的。

林清嘉轻轻挪开握着卷子的手，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每一道题。

读到C篇，收卷了。

蒋琪琪是第二节课课间进的班，她下半身没穿校服，黑色的冬款百褶裙刚到膝盖，学校发的冲锋衣套在外边。

林清嘉当时正在补觉。

忽然听到班里吵吵嚷嚷的，有起哄的，还有几个人喊什么“蒋爷就是牛逼的”。

摘下眼罩，人群中央又是那俩人。

不错，离近看，染发之后更好看了。

心脏大概也是被刺了一下的，只是没什么力气去关注，林清嘉重新戴上眼罩补觉。

上课铃却响了，真烦，困死。

中午一下课，也就一分钟的事，教学楼全跑空了。

高三吃饭的速度是真不可估量，之前林清嘉她们这届还是高一的时候，有个班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正打着排球，遇上高三的下楼吃饭。

也是那女孩子倒霉，正好遇上个一步跳仨台阶的哥，直接撞成脑震荡。

引起了轰动。

从那以后，高一高二的体育课划定了范围，不准在教学区十米内进行活动，特别是高三去食堂必经的楼梯口，到饭点必须要清空。

林清嘉体育从小到大烂得很，也惜命，不想抢。

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吞吞起身，抄起政治书往回走。

蒋琪琪几个人也没走呢，都明目张胆在监控下划拉着手机，她语气抱怨：“烦死了，学校的饭难吃死了，我想凑活吃个吉野家都点不了。”

学校为了保障高三同学的饮食安全，强制所有学生在食堂吃饭，到饭点保安会在门口巡逻，禁止点外卖。

对林清嘉倒是没什么影响，毕竟吉野家一顿饭三四十，能在外边吃她也不吃。

程云是那一群里和蒋琪琪玩得最好的，她打趣：“你让你家闻少爷点呗，他还能没饭吃？”

蒋琪琪看都不看闻煜迦，冷笑道：“我哪敢使唤他啊。”

闻煜迦一直坐在座位上玩手机，安安静静的没搭一句话，他只坐着，却气质慑人。

程云推了把闻煜迦的肩膀：“诶，琪琪不想吃学校的饭。”

这一推，还没碰到他衣服就被躲开，闻煜迦终于有了点反应，一言不发站起来，大步流星往外走。

“你干嘛去啊？”程云在后边问。

闻煜迦没扭头，甚至没停一下，语气吊儿郎当，嗓音却冷得可怕：“她不爱吃，我爱吃。”

林清嘉当时已经在后门外了，不知怎么，脚步忽地就慢下来。

心里在喊别太明显。

腿却越走越慢。

“您这是，腿瘸了？”

如愿，他走近了，声音含着几分嘲弄的笑，“早上不还好好的嘛？”

林清嘉不甘示弱瞪了他一眼：“你管我啊？”

闻煜迦垂眸，目光落到手机上，不再看她：“随你，等着和狗抢饭吧。”

林清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出来得比我还晚行呗？”

闻煜迦头也不抬：“哦，行。”

林清嘉：……

心中叹息，和他计较什么啊。

闻煜迦就是条什么都不懂只会吐舌头的傻狗。

可是很不幸，她喜欢上一条傻狗。

还乐此不疲地看他吐舌头。

吐舌头的傻狗：？明天我就学摇尾巴。

今天连更三章哇。

闻煜迦的《暗恋日记》每日摘抄正式开启，点击就看卑微狗狗日记。

她大大方方看向我，

我却低下头，小心翼翼守着脆弱的自尊。

——闻煜迦《暗恋日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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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