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读书用功,加上有天赋,二哥在家里是绝对的权威,自大哥外任后,这种超然的地位更凸显了,林霁云和三哥日常根本不会顶嘴。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被二哥抓住了,他才写了一千字呢。
林霁云只能乖乖认错,等着二哥走了自己好继续写,然而林霁方却没有领悟弟弟焦急的心情,见扶云已经歇下,便帮他打水,让林霁云去净房洗漱。
林霁云一脸痛苦面具。
好不容易换上中衣出来,二哥又撵他睡觉,林霁云站在原地,试图表露自己最后的倔强,可林霁方一点也不买账,直接将人推到床铺边上了。
“赶紧睡,深夜不眠易病气入体,上次叶大夫也说了,你可别仗着自己身体好了,就胡乱造作。”
林霁云撇了撇嘴,ABO世界大家都睡得很晚的,这没有科学依据,他正要反驳,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是从二哥身上传来的。
他诧异道:“二哥,你喝酒了?”
二哥以前可从未沾过酒。
“嗯,喝了一点。”林霁方倒是没避讳,把他塞进了被子,还把被角压了压,“大人的事你别管。”
呵,什么叫做大人的事别管?他好歹也十九了,怎么还把他当孩子一样糊弄,林霁云生气想反驳,却抬头看见了二哥有些发红的眼。
原来是喝醉了,怪不得来他这发酒疯,按照二哥平常的性子,才懒得给他端水又掖被,只怒斥一通便走了。
算了,林霁云想,自己和喝醉的人计较什么,大不了明天再补足今天少写的字数。
于是他老实闭上眼,道:“二哥你少喝酒,喝酒过量对身体不好的。”
林霁方笑了一下,摸了摸林霁云的脑袋,帮他把床帷放下,随后吹熄了林霁云屋里的蜡烛,这才关门离开。
*
翌日,林霁云傍晚从宫里回来,刚迈入家门,李伯就让他去前厅,林霁云正准备先回院子换衣服,而李伯却道二哥三哥都在,正等着他呢。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竟然这么严肃?林霁云不清楚,只能糊里糊涂赶过去。
去了前厅,二哥三哥正围坐在一起。
林霁流见他来了,招手道:“快来,二舅家来信了!过不了几天他们一家就要来京城了!”
二舅?
提到这个林霁云一时有点恍惚,都快记不得这人的面容了,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十年前父母去世,二舅过来帮忙操办丧事的时候。
林家向来子嗣艰难,在父亲林槛正那往上数,已经是三代单传,根本就没有旁支,而父亲当年南下求学时却与一名农户女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那名农户女便是母亲,因林家只有这一个儿子,见他执拗最终同意了这桩门第不般配的婚事。
三媒六聘后,母亲便千里迢迢从苏州远嫁到京城,母亲出嫁前姓张,娘家只有老太太和两个哥哥,因苏州和京城相距甚远,两家通常不怎么见面,只书信交流,唯有大事发生时才会不远千里而来。
林霁云问道:“二舅一家怎么突然来了?上次见二舅还是十年前呢。”
“哪里是十年,三年前你落水时,老太太便想来看望了,但因为年事已高,不便周车劳动,就让二舅代为前来看看你。不过那时你昏迷着,不知道也正常。”说着林霁流将信纸递给林霁云,让他自己看。
林霁云大致看了一眼书信内容,原来是二舅的小儿子今年打算参加京城的太学入学考试,大舅二舅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几个孩子的未来也本应当都是如此,可当年父亲林槛正去苏州时,见他们家里许多孩子不读书,只在田里打闹,便劝说大舅二舅,让他们读书,至少能识文断字。
张家虽是农户,不能和林家这种官宦世家相比,但良田不少,在当地的小地方也是普通水平,让孩子读书的钱还是有的,先前因为眼界问题不重视,也没往那方面想,做官的女婿提醒了之后,便起了这个心,让家里的孩子们到了岁数就去读书。
大舅三个孩子,二舅一个孩子,四个里面只有二舅的老来子在读书上有天赋,十几岁通过了院试。
这次二舅和二舅母带着表弟上京,则是为了即将来临的太学入学考试。
朝廷选拔人才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通过科举考试,应试者需通过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层层选拔,最终选出进士和同进士,授予重要官职;第二种就是进入太学,太学是皇家举办的学院,统共一年制,毕业时老师会推荐优秀学生,朝廷再授予官职。
科举自然是目前最重要的人才选拔方式,也是最具有含金量的,像二哥林霁方状元出身进入翰林院,便是日后重要职位的储备人才,进入朝廷核心机构,直接鱼跃龙门、平步青云。
而考太学虽没有科举那么有含金量,但好在比科举简单得多,而且民间声望高,就算在太学毕业没当成官,也可以镀层金回家乡任教,慕名而来的学生也是少不了的,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表弟通过了院试,但科举一途过于艰难,许多读书人垂垂老矣也没能中进士,他的老师便推荐他上京考太学,不要枉费了青春。
前段日子二舅和二舅母已经带表弟上京了,且提前在京淄地区租了一套安静的院落用来备考,不日便到,到时安顿好了再请他们兄弟三人过去坐坐。
林霁云看完可惜道:“二舅怎么不来咱们家住?大老远才来一趟的,我和三哥可以带表弟去京城逛逛,让他瞧瞧新鲜东西。”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每天不着家就想着玩?人家是来做正事的!”林霁方嗤道:“来家里住反而被你打扰,还不如去城郊安静。”
林霁方对于学习的态度是很严肃的,虽然站在亲戚的角度有些可惜,一家人不能相聚,但站在二舅一家的角度,他倒是赞同二舅的做法,来亲戚家做客总是拘束的,怕自己举止出错,不若自己家松快,小表弟此时正值人生关键时刻,一点心态波动都会影响复习,还是独自好好看书的好。
若是表弟考进了太学,相聚的时间很多,那时再好好招待便是了。
没两日二舅一家便进京了,林霁方趁着休沐带林霁流和林霁云驾马车前去拜会,一下马车,林霁云就见村路边站着二舅一家。
二舅变胖了不少,有些富态,二舅母则没什么变化,至于旁边的矮个少年,必然就是他未曾逢面的小表弟了。
大家三年未见,在林霁云的记忆中则已经是十年未见了,这次好不容易见着,大家在路边便忍不住互相问好。
二舅见着林霁云尤其情难自抑,连连道:“身体好了不少,我总算是放心了,一定是妹妹和妹夫在天上保佑。”
说到逝去的爹娘,气氛难免低沉,大家又伤心了半天,还是二哥望着小表弟问道:“这便是慧安?倒看着安静,是读书的材料。”
显然二舅和二舅母都非常以这个孩子为荣,听外甥提起,这才止住伤感的话题,二舅母连忙道:“是我糊涂了,你们还没见过,慧安,快来见过你三位表哥,这是你二表哥林霁方、这是你三表哥林霁流,这个是四表哥林霁云,叫人。”
小表弟一看就是乖巧的孩子,跟着母亲一一叫表哥。
林霁云见到小表弟很是激动,在家里他就是老幺,见谁都要矮一截,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叫做哥哥,心里自然而然升起一股保护欲,他过去拉着小表弟的手,热心道:“还有一个大表哥呢,叫林霁鸿,现在在浙江见不到,不过以后总有机会的。”
“等你考上太学,我带你在京城逛逛,包管吃好玩好!”
张慧安在乡下便听过几位京城表哥的大名,二表哥读书最好,今年还高中了状元,他一直把二表哥作为榜样,至于四表哥,家里人只说他年纪小,身体弱,张慧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如今见了,他却发现这四表哥见了面才是最难以让人忘怀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美貌惊人,比他在村里见过的姑娘都好看。
四表哥拉着他的手,竟然让他闹了个大红脸。
一家人长久未见总有说不完的话,林霁云他们在二舅家直到吃过晚饭才离开,回去的时候还带了不少东西,虽不贵重,都是老太太和大舅二舅一家的心意,大舅母还特地去苏州有名的寺庙给他们兄弟四个烧香祈福,让二舅一定要把平安符交到他们手中。
林霁云在马车上拿着平安符,瞧见大舅母给每个人求的都不一样,大哥是早觅佳缘,二哥是官运发达,三哥是家宅兴旺,而他的则是平安康健。
林霁云道:“大舅母有心了呢。”
然而却没等到回应,林霁云偏头见二哥不怎么开心的样子,奇道:“二哥你怎么了?见到二舅一家还不高兴?”
林霁方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林霁云的脑袋,“你也见到表弟了,别人比你小还懂事,今日我考教了策论和诗赋,表弟说得很是不错,你呢,支支吾吾给我丢人。”
听到二哥这话,林霁云真是冤枉坏了,明明大家在高高兴兴话家常,二哥突然就出题考教自己和表弟,表弟这些年一直备考,当然回答得游刃有余,可他昏迷三年,醒来又不曾看书,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啊。
见林霁云委屈,林霁方又道:“那你每天去书肆是做什么了?”
林霁云:……
他都忘了自己是借着出门读书的名义,才能去皇宫打工。
林霁方头疼,“天天去书肆读书也没读出个名堂,表弟比你小都知道去考太学,你就成天在家里混着了。”
“这么下去不行,得找个正经事做,我也不求你能科举做官了,从明日起你好好温书复习,到时和表弟一起考太学。”
考太学?
林霁云像是听到了晴天霹雳,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二哥明明口口声声说只要他身体健康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求,怎么这话还没满一年,就说话不算数了呀。
今天某人没能出场,正在抗议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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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考太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