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何故造反 第20章 【20】生辰

庭州首富万家财有一门契丹亲戚，且是契丹大军中的一名将领，这些信息皆是在赵承郢跟随花雪来到万家时了解到的。

万家的根在偏远的庭州，这里天高皇帝远，宅屋建的比京城官员的家宅还要气派，呼引的女使小厮就已经二十余人，可见万家家底一斑。

“阿雪，我刚回到庭州，今夜你就留宿在我这儿罢？”万双蝶正想拉着花雪的手说些体己话，有关赵承郢的私房话。

花雪与万双蝶进入内院，赵承郢在前厅等着她们。

“老爷。”

万家财回来了，他正往前厅而来，一壁问道：“大姑娘回来了吗？”

“回来了，大姑娘带回两人，其中一位是居住涿狼的花雪姑娘，还有一位是位公子，只晓得名叫赵小五，此时正在前厅等候。”管家如实回答。

万家财来到前厅，他那双见多识广的眼睛一眼看出此男子非同一般，他笑着迎了上去，“赵公子。”越是走近越是印证了他心中猜想，这人中龙凤一般的男子举手投足皆生出贵气。

赵承郢对万家了解的不够彻底，但他也知道一些，比如汴京的首富是个外地来的，正是万家财，这人极为恋土，常常于汴京居住个三年五载便回庭州小住几日。

“万老爷。”赵承郢对他行礼。

万家财走进一看，目光放亮，凭着他一眼识真假的毒辣目光，此人日后定当大有作为，正巧他的蝶儿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依他看来，这个赵小五便很是不错。

“听闻赵公子家中在汴京开了一间药铺，不知药铺叫何名字。”万家财请他坐下，并且吩咐人上好茶招待。

事情已经偏离赵承郢预期太多，现在要是说了恐怕离被揭穿的地步不远了，他吃了一口汴京的名茶，“家中药铺只能养活一家人，不提也罢。”

万家财并不会因为赵承郢家世单薄而看轻他，他在汴京这些年头也见过不少簪缨大族因为纨绔子弟惹祸上身抄家流放的。

他放下茶盏，知道他不想提家世，便又问，“赵公子一表人才又正值适婚年龄，想必有不少姑娘芳心暗许罢？”

这句话问的拐弯抹角，可他们都是聪明人，听到这层层掩饰的话能直接去外衣得蕊心，赵承郢淡定地一笑，万家财在试探他是否婚配，看来他是相中了自己。

“有无姑娘芳心暗许这话可真是问住我了，不过，我心中已有属意的姑娘。”赵承郢回答了万家财的问题。

他的回答也打消了万家财心中的主意，既然赵承郢心中已经有人，那自然不必委屈自家姑娘受苦，天底下的好男儿多的是，再慢慢相看便好了。

万家财抬手捋着胡子一笑，应付话题地接了一句，“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等好福气能被赵公子看中，赵公子我手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随意逛逛园子。”

虽是被隐晦地拒绝了，可到底给了万家财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当头一棒，他应对自然地撇开赵承郢回到后院。

这时节的蝴蝶也多了起来，万双蝶借口扑捉蝴蝶，其实是想去前院看看赵承郢。

“赵公子，好巧啊。”万双蝶拉着花雪的手在前逛了一圈才找到赵承郢人，此时累的额头浮了一层亮晶晶的汗珠。

赵承郢看着花雪，又看了一眼万双蝶，她们手中拿着扑蝶网，“你们要去扑捉蝴蝶？”

万双蝶激动地点头，她率先开口，“这时节的蝴蝶甚多，不知赵公子可与我们一起？”

这姑娘甚是大胆，就这么直接邀请外男一同游玩，虽说男未婚女未嫁，即便是在汴京，也无人能挑剔什么，不过赵承郢应承下来只因为花雪。

他侧头看了一眼花雪，花雪头上多了一支素净的簪子，衬得整张脸芙蕖出水般，缀明珠以耀躯。

“也好。”赵承郢答应下来了。

万家的后花园极大，有假山有水池，水池里养了几尾鱼，此时正在清澈见底的水里摆尾。

属于这个季节的花已经开了半个园子，花开自然招引了蝴蝶而来。

万双蝶和花雪正在花丛中扑蝶，赵承郢站在一旁看着她们跳动的身姿，花雪很灵活，短短时间内已经扑捉了十几只蝴蝶。

“阿雪，你好厉害啊，我现在一只蝴蝶都没扑捉到。”万双蝶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扑蝶网再次扑空，一只淡黄娥色的蝴蝶扑扇着翅膀飞走。

“我把我捉到的都送给你。”花雪很大方地把蝴蝶网送给万双蝶。

万双蝶丢下手中的扑蝶网，兴高采烈地接过蝴蝶网，数了一下，竟然有十三只了，她感叹道：“阿雪，你真厉害，比汴京那些闺秀强多了。”

“你也别这么说，汴京那些闺秀会的可比我多了。”花雪是生养在丛林的姑娘，四肢比那些端个茶水都需要人伺候的名门贵女当然灵活得多。

万双蝶看着那些漂亮的蝴蝶很高兴，她反驳花雪的话，“谁说的，她们会针织女红识书认字，你一样不差她们。”不过话说回来，万双蝶有些好奇，“阿雪，你说你怎么会这么多啊？”

花雪眨眼间又扑捉了两只蝴蝶，她葱葱白指抓着两只蝴蝶放进网中，灵动的眸子亮了一下又迅速暗淡，“那些皆是花姨教我的。”

万双蝶扑捉这些蝴蝶是因为她这次从汴京回来，带回一种走马灯，将画贴在灯壁上，再将蝴蝶放进里面，走马灯转起来可好看了。

“花姨真的好厉害，感觉没有她不会的东西。”万双蝶是两年前回庭州时，买花雪和花姨的绳结认识她们的，她也见过花姨，当真是个奇女子，真想不通一个普通人家怎么能教养出她那样厉害的人物。

可惜花姨身子骨不好又加上郁结在心，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人世。

花雪提到花姨时心中会有堵塞之感，万双蝶也看出了她心中难色，便不提了，她回头偷瞄赵承郢一眼，偷偷把花雪拉到一旁。

她们两个小姑娘站在墙角处，万双蝶又命自己的贴身女使素云看着点四周，别让人靠近她们。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花雪看她咬着朱唇，模样真是情窦初开，再没有贴切的词了。

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可是少女的羞涩心作祟，她压低声音凑到花雪花雪，吐出的热气像挠了挠花雪的心窝子似的催的她嬉笑两声。

“阿雪，我问你，你当真不喜欢赵小五吗？”万双蝶要问的话果然跟赵承郢相关。

这已经不是万双蝶第一回试探花雪对他的心意了，即便是个再愚钝的人也该看出万双蝶对他的意思了。

花雪并没有当即答话，这个问题她没有好好思虑过，万双蝶第一回问她，她可能就不假思索地摇头了，可她三番两次问自己，花雪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

万双蝶抿着薄如唇瓣的小嘴，紧张地咽了一口气，她声音如同绷在琴弦上赤脚歌舞似的，生怕一不留神跳错了节拍。

她望着花雪，目光十分虔诚，“阿雪，我们是好姐妹，如果你喜欢赵小五的话我绝对不会和你争抢的。”

花雪并没有回答刚才那个问题，因为她心中也纠结了一番，结果并没有得出答案，她问万双蝶，“小蝶，你要是喜欢赵小五，你就大胆些罢。”

万双蝶拉着花雪的手，蓦然感觉她的手心降温不少，她垂眸看了一眼花雪修长十指，似乎在做一个重大决定，“那我晚上带着走马灯去找他，如果他答应了，你会祝福我吗？”

她垂头时，旁侧一只流苏穗子摇摇晃晃，再抬起头来时眸子又亮了许多。

花雪听见自己回答：“当然会，我们可是手帕交。”

夜里流荧，花雪和万双蝶一道用完夕食后并未和她一起去找赵承郢，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走着，心里有些空空的，可是又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她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探手摘了一根野草，玉指摘了一根枝节，接着又摘掉一片叶子，她听见自己叹了一口气。

“花雪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可叫奴婢一顿好找。”万双蝶的贴身婢女素云找来时，花雪脚边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叶片。

花雪抬头看素云，她脸上有着急之色，今日一整个下午花雪都没和万双蝶呆在一起，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我们家大姑娘正找你呢，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素云伸手去拉花雪的手，花雪起身手中的光杆杂草掉在地上。

好消息？花雪拍了拍手上的叶片屑，素云牵引着她来到花苑里。

越往里面走，越是一片流光溢彩，花雪好奇地侧着脖子看了看，看到了许多盏走马灯，走马灯上贴了壁画，此时离得远看的不太确切。

“素云，你们家大姑娘呢？”花雪来到了花苑里，她走近一看，走马灯上竟然画着自己，而走马灯里面有蝴蝶翩迁起舞。

可这里没看见赵承郢和万双蝶，她问素云，结果身后也没有回声，她回头一瞧，哪里还有素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

花雪纳闷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身后，又弯腰去看走马灯了，画的真精致，有花雪当窗瞌睡的，也有花雪廊下听风的，还有花雪在厨房里熬汤的，这些生活琐事，她也没和万双蝶说过，怎么她了解得跟亲眼见过似的。

她转头去看另一个走马灯，刚转身人就僵站住了，因为赵承郢正提着一盏小灯笼朝她而来。

那灯笼纸上画着花雪在丛林救起赵承郢的那一幕，橙暖的烛光打在灯笼纸上，照得温热。

“花雪，这盏灯笼是我亲手绘的，赠与你。”

今日恰逢花雪十六岁生辰，这还是万双蝶告诉赵承郢的，万双蝶单独找到赵承郢表明心迹后被直白地拒绝，随后万双蝶问他可是心属花雪？

他承认了。

万双蝶在失落之余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花雪十六岁生辰，于是两人化友准备这一场惊喜。

这是花姨离开人世，花雪过的第一个生辰，和赵承郢一起。

“阿雪，生辰快乐。”万双蝶活脱脱小兔一般跑到花雪身边，她声音欢快，压低声音又露出一丝难过，“赵小五他拒绝我了，因为他心里有你。”

花雪转头接着走马灯花哨的光去看她，还没安慰她，万双蝶立刻释然地笑道，“没事，我已经好了。”

万双蝶冲她笑了一下，这种浅尝辄止的情窦初开即便遭遇风雨也不至于花败凋零。

“以及生辰快乐。”赵承郢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他话音刚落，走马灯里的蝴蝶飞了出来，穿着柔光，在花雪四周散开。

蝴蝶翩迁，明月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