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抬手就能屠城吗?”
“这个啊,我说我可以,你会不会觉得是吹牛?我可没办法真屠一座城给你证明,毕竟屠城十五秒,建城一百年。”
“不会不会,你说的我自然信。但这样的话,岂不是根本就打不起仗来?你嗖一下瞬移,嗖一下解决,再嗖一下回来,不到一分钟就搞定了。”
“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是来当王的,又不是来当神的。”
赫默斯调整了一下坐姿,认真解释:
“我有原则,非万不得已尽量不动用太多力量,也不想干涉事物本身的发展。我可以迅速毁灭一切,但没意义。如果战争无法避免,我更希望把伤亡降到最低。
“再说了,无论我是强是弱,军队都必须养。你想啊,这百万强者突然失业变成游民流入社会,会发生什么?既然养了就得用,总不能让他们白拿钱。
“所以有仗还是他们上,我不出手,这一点当我是普通王就好。现在和平年代,无非就常规的边防海防,不用考虑其他。怎么样记者小姐,可还满意?”
赫默斯暗忖,看这意思,弑血军就快起事了,这是让小骗子来探他口风。
他说他不爱屠城,不愿有伤亡。
想到故乡的安危,乔迪的心略略放下。
“满意满意。下一个问题,那本书的编者们想研究‘始祖血脉’,你怎么不配合一下,做点贡献?”
“一群人天天围着你搞来搞去,你乐意啊?我的私人时间本就比普通人少,饶了我吧!再说我自己也不了解这力量究竟能到什么程度,平时又用不上,研究也没意义。
“不过我想反问记者小姐,你说……如果这些研究者的目的,是以人工手段批量生产超强者,你觉得我应该配合吗?”
“当然不该!这不是要搅得世界大乱吗!不仅不能配合,还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不会吧,原来他们是这个目的?”
赫默斯眯起眼睛打量乔迪片刻,旋即放松。
“那倒不是,我是觉得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挺危险的。”
“明白啦!那我们是现在去吃饭还是?”
“就两个问题?好吧,公平起见,我也问你一个。”
“你看到‘大地之主’的传说了么?”
赫默斯突然打出一记直球。
“噗,竟然问这个哈哈哈。这还用看,人族小孩儿倒背如流。但凡有脑子的都是当笑话听,你不会信了吧?”
“为什么不信呢?传说‘始祖血脉’与‘大地之主’只要相见必然一见钟情……”
“噗哈哈哈!你傻呀赫蒙,是个人就会对别人一见钟情,能说明啥!你不会怀疑我就是吧?啊哈哈好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我弱成这样哪里像?也太抬举我了。”
乔迪笑得停不下来,赫默斯安静地望着她。
终于笑够了,她继续说:“这个传说最大的bug就是,它设定‘始祖血脉’对上‘大地之主’必败。如果人族真有这么厉害的‘战神’,怎么会当了四千多年奴隶,任江山一直在血族手里?
“这事你真不用放心上。正史中没有关于‘大地之主’的记载,只在人族口口相传,因为人族太弱,需要编出一个精神领袖来安慰自己。
“至于为啥非要加‘一见钟情’这样的花边,为了更吸引人呗。不然能怎么说?‘始祖血脉’的王太过强大,一生没有对手没有知音,孤零零地老死了。你愿意听吗?
“我是对你一见钟情,可这……就你长这样子,谁能不一见钟情,都是‘大地之主’吗?哎呀太好笑了太好笑了,笑得肚子痛哈哈哈……”
还有最后一句乔迪没敢说——你是不是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你自己清楚,我就不拆穿你了。
“嗯,有道理。”
赫默斯不再言语。
他低着头,眼睑微垂,看不清表情。
“啊对,说到这我倒是想起,你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唯一的死法是老死,对吧?哦也不是,上一任‘始祖血脉’,那个叫艾尔奈瑞的女王,是自杀的,还可以自杀。就这两种。”
赫默斯内心接茬——错了,还可以吸灵巫血使血管爆裂而亡,开口却是另一句。
“艾尔奈瑞不是自杀的。”
“你怎么知道?王室秘闻?”乔迪激动搓手,“不是自杀她怎么只活了78岁,始祖脉不是能活120吗?除了她自己,谁这么大本事杀她?”
赫默斯轻笑一声,浓郁的黑气聚集在他右手之上,逐渐化成一柄利剑。
“赫蒙你干嘛,你疯……”
乔迪下意识想阻止,可她的速度哪能和始祖血脉相提并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赫默斯把黑剑刺入自己心口……
“嘭”一声,黑剑炸裂了,化作无数块黑色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赫默斯好端端地坐在那里。
“我没有办法自杀,甚至无法给自己造成任何一丝细小的伤口。你的匕首借我一下,我给你展示。”
“别别别展示了,我信你。不是自杀,那就是病死的呀!”
“从不生病,任何病,这个史书也有记载。”
“会不会她个人的脉比较特殊,自然寿命就只80左右?”
“不可能,她死时还是三四十岁的样貌,寿命远没有达到尽头。”
“哇天,真是被杀的?这世上真有人杀得了‘始祖血脉’?颠覆三观!所以当时的王廷掩盖了真相,现在也无从追溯……”
赫默斯带着若有所思的笑容审视他的乔迪宝贝。
其实他早就已经有答案。
艾尔奈瑞的死,要么是灵巫,要么就真是传说中的“大地之主”,只有这两种可能。
无论哪一种,乔迪都逃不掉。
他对乔迪是真真正正的一见钟情,甚至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更深处沦陷,难以自拔。
这不正常,除了血脉天命,他找不到其它理由解释。
乔迪现在没开魔脉,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大地之主”,灵巫却是毋庸置疑的。
“吃饭吗赫蒙?我好饿。”
见赫默斯没有反应,乔迪只得又催了一句。
“再抱一会儿,五分钟,然后就带你去,好不好?”
“嗯。”
两人窝在沙发上,紧紧抱在一起。
血族体温低,吐息也不似人族那般温热。乔迪感觉陛下凉凉的气息正在她脖颈四周游走,浑身一阵酥麻。
“好香,你真的好香……”
气音在耳畔低沉而诱惑地响起,宛如一阙勾魂曲。
“赫蒙,其实你一直闻得到我血液的气味,对吗?”
“嗯。”
赫默斯的睫毛在乔迪面颊上轻轻颤动。
想也是,陛下这非人的身体机能,区区小药片怎么会对他有效果。
小姨说灵巫血的味道对血族有致命的吸引力,可这几天陛下无论和她靠得多近都没有动她一下,想必忍耐得万分辛苦。
她心中感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赫蒙,忍不住的话,就吸吧。”
“你说什么?!”
赫默斯瞳孔巨震,环绕的双臂放开了她。
乔迪以为是她突然的同意让陛下激动万分,低头愈发羞赧。
“你吸我的血吧,你不是说每次吸的不多吗,没问题的。而且你之前说,被吸血的感觉痒痒的,其实我耳朵和脖子那里特别敏感,光是感受你的气息就已经很……很……很愉悦了,要不你吸吸试试,我体验一下,说不定会更……更快乐……”
此时少女羞涩的神情,绯红的面颊,在赫默斯眼中已是极尽勾引之态。
他眼神骤然冰冷,语气森寒。
“乔迪,我再问你一遍,你明知我大力推行禁令,自从有替代品后再没碰过人血,却还是要让我吸你的,是吗?”
“啊……对呀,也不用这么严肃吧,我们不是恋人吗?这里又没有别人,不过是小情趣而已……我触碰到你底线了是吗?对不起,我想着我的血应该很好喝,还以为咱俩私下怎样都好呢……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了,刚才的事你忘了吧。”
“你知道你的血很好喝?”
“对啊,你不是一直说香嘛。灵巫血美味又大补,我以为你会愿意尝一尝……”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默斯一阵天旋地转,瞬间失了神智,连乔迪的面容都看不清了,只觉她万分可憎,令人作呕。
他立时想取了这女骗子的性命,脑海却又浮现这几天两人幸福的点点滴滴,终归是下不去手。
缓了一阵,待眼前的世界再次恢复清明,他自顾自站起身,向卧室走去。
乔迪盘在他身间没防备,“咚”一声砸在了地上,好痛。
赫默斯没有扶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待他拧开卧室门把手的那刻,心还是软了一瞬,叹口气道:“我有点累,你先复习,我休息好带你吃饭,不会太久。”
说完便走进屋去,反锁上了门。
他并未在房中逗留,而是瞬移到了一片无人的野湖,脱力般重重倒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向天空。
他必须从满是乔迪气味的空间里抽身,以换得一丝头脑清朗。
小时爱哭鬼,一生爱哭鬼。
他抹掉眼角的泪珠,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
快八年了,还以为已经彻底告别了这丢脸的名号,结果又因为一个女骗子……唉。要是让那帮大臣看到,他颜面何存。
为什么,凭什么,他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这样对一个人好。
他那么爱她,而她却是为了将他置之死地才同他虚与委蛇。
乔迪不在的那两天,他夜里无聊只能睡觉。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乔迪哭得梨花带雨,轻抚着他的脸,对他说:“赫蒙,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但我更想要你的命,只有拿走你的命我才会开心,你愿意让我开心吗?”
梦里的他竟欣然同意。
“谢谢宝贝这么坦率,只要你不骗我,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乔迪没有丝毫犹豫,化出一柄细长光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醒来后他对梦中的自己十分鄙夷。
他是谁啊,他是无敌的赫利尔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
直到刚才他才确定,原来这……才是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乔迪的手段不是欺骗,如果她的爱是真的,那……给她又何妨,一条命而已。
反正如果没有她,这连死亡都无法选择的漫长人生,实在味同嚼蜡。
可惜乔迪不爱他。
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都只为了达成她唯一的目的。
想到这几天女孩所有纯真无邪的姿态,表情,语气,他一阵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