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尘问明空间囊与其中物品模样,瞬间神识扫荡整个风竹仙城遗迹,找出符合描述的物品。
空间囊有一定防护能力,埋于地下上百年,依然未曾破损朽坏。
冯霜接过空间囊,连忙将袋口倒扣,倒出一幅金灿灿约莫三尺长的卷轴。
她打开卷轴,慢慢露出其中青山绿水、亭台楼阁,从城外至城中,建筑、人群、牛马、桥梁、船只……宛如人间之城在画中复生。
时光仿佛逆流,岁月在画卷中流淌,画师勃勃生命力,与满腔思念之情,都倾注在画卷中,令人倍觉震撼。
冯霜叹道:“可惜君竹姐姐当时没有与我说清楚她家乡所在,我一来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二来我们其实都不敢相信有一天能离开这里,因此都没有提及这件事。”
“进城者都登记在册,若能找到那份册子,就能知道她家乡所在。”
一旁姜桓手中华光一闪,凭空出现一张玉牒:“名册在此。”
所谓登记名册,冯霜、秦雪尘都只有耳闻,并不知道它是什么模样,平时放在哪里。
若是普通人,这时候只能抓瞎乱翻。可是修士神识,却可以解析笼罩范围内所有物质的本质,只要神识足以支撑就行,且需要花费一段时间。
对姜桓而言,只是风竹仙城这一小块区域,瞬间就能将所有物质解析得明明白白。
秦雪尘道了声谢,接过玉牒,神识扫视。
罗香盈……来自于明虹星。
“明虹星。”冯霜记住了这个名字。
秦雪尘请求道:“道尊可否捎带冯道友一程,带她前去明虹星?”
“可。”姜桓应下,悠悠道,“你接下来不如与我同行,沿路留些路标,下次出门也好有个指引。”
秦雪尘本来有心跟随冯霜,看看罗君竹画作的最终归属,闻言暗暗有气:“晚辈要送钟道友回程,不必劳烦道尊。”
至于画作归属,他可以延后再看,不必急于一时。
钟颢道:“我认为,我们还是乘坐星际传送阵比较快,你觉得呢?”
姜桓道:“钟颢,你今年几岁了,回家还需要别人护送?”
钟颢寻思:关我什么事?我也不是问你。
可惜,他只敢在心里腹诽,独立的钟颢独自上路了。
秦雪尘最后回望一眼眼前的废墟,回望这个埋葬了无数鲜活生命、巧匠心血,最后一文不名的所在。
金黄色的花瓣从他衣袖滑出,悠悠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娇艳与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雪尘怔怔望着地上的花瓣,手指忽然一掐法诀,一股灵气透体而出,落在花瓣之中,瞬间生机涌动。
焦黑的土地蔓延开金黄色海洋,花海随风摇曳,送走了最后三名过客。
明虹星是个灵气并不充裕的星球,其上有绝美的自然造化,丰富的矿产,却并不适宜修行。
或许正因如此,明虹星上不但修士极少,且大多隐匿在都市乡野之中,以法力灵材作为核心的器具更是罕见,反而诞生大量以这个星球特色资源为动力驱使的工具。
三人望着眼前数十上百层的高楼大厦、穿梭如织的车水马龙,一时不敢确认这是罗君竹画里的故乡。
幸而有罗君竹登记的住址与城外青山为证。
冯霜此时,早换掉破损的衣物,容光焕发走进城中,找到一个叫做“博物院”的地方,将罗君竹画作交给他们鉴定。
秦雪尘与姜桓二人在外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冯霜满面笑容走了出来。
虽然里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可能瞒过外面二人耳目,冯霜还是十分高兴地报喜,专家给予这幅画的评价十分之高。
从此往后,罗君竹这个名字,也能随着她的画作,在游客口耳相传中,延续下去吧。
昔年故人的话语犹在耳边:“我拖着这无益之身,难道只是为了一日三餐,坐等腐朽死去?我活到今天,是不甘只是活着而已。”
天地无情,掩埋多少绝世天骄,一抔黄土,承载多少壮志雄心。惟愿落幕后一些留恋,廖寄生者哀思。
冯霜了结一个压在心头两百年的夙愿,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秦雪尘问道:“冯道友将来有何打算?”
“拜师,继续求道。”她忽然眼睛一亮,“秦仙君可有收徒打算?你看我资质可还入眼?”
秦雪尘忙道:“冯道友资质上佳,要求名师绝不困难,只是你我年纪相仿,拜我为师只怕不妥。”
冯霜轻笑道:“仙君何必拘泥于年龄大小。俗话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仙君既已是达者,为我师长并无不妥啊。”
秦雪尘无奈道:“冯道友若有意拜入我清玄宗门下,可执我门派信物,前去宗门拜师即可,道友意下如何?”
冯霜略感失望,很快又洒然道:“罢了,既无师徒之缘,做个师兄妹也不错。”
说罢收下秦雪尘信物,告辞离去。
秦雪尘本有意带她一程,但自忖不一定有她自己乘坐星际传送阵来得快,也就罢了。
毕竟秦雪尘还打算在宇宙各处留下坐标,方便以后辨认路途。
绝对不是怕自己久久找不到回去的路。
不过,姜桓为什么还不走?
秦雪尘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道尊以为如何?”
“什么如何?”秦雪尘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但是若说姜桓不知道秦雪尘想说什么,那未免小瞧了他。
秦雪尘压抑不住得意:“道尊先前不是质疑师父教导无方,见识浅薄,我生死关难过,讲得头头是道吗?如今道尊又是什么看法?”
姜桓道:“这件事,是我看法出错了,是我不对。”
听他毫不犹豫认错,秦雪尘反而一愣。
如他这般死到临头也要嘴硬的人,很难适应一个人飞快认错,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他反应也快,迅速恢复镇定:“道尊果然明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口出妄言必有反馈。你知道的事情懂得的道理自然比我多,但是学无止境,没有人是全知完人,不需要学习新的道理。你肯认错,就算不负这段旅程了。”
他在姜桓的注目下,硬着头皮讲了一番大道理,见姜桓仍是盯着他,终于说不下去,只好反问道:“道尊还有什么指教?”
“有两件事。”
姜桓道:“第一,我并非什么道尊。道尊这个称呼,是诸天那个厚脸皮的家伙向下属要求来的。他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我却没这么自以为是。以后你称呼我,仍可以叫我名字。”
“可以吗?”秦雪尘迟疑。
“难道你以为,我换了个身份,就变得不可一世,自高自大了?”
这话不太好反驳。
毕竟秦雪尘前些天受伤失智的时候,曾当面如此质疑姜桓。
还说了一些不太合适的话……好想把那段过去从历史里挖掉。
但是,明明就是他一见面就自说自话,贬损师父,激怒自己,没有一句好听的。
想及此处,秦雪尘顿时理直气壮:“你本来就是不一样了。”
“你也与从前大不不同,我可有因此指责你?”
“我……”秦雪尘默然,撇开头。他说得明明很有道理,为什么自己内心里,还是有些不平。
“我们久不联系,终归是有些疏远的,雪尘愿意给我一点时间,重新适应吗?”
秦雪尘猛然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完全看不出昔日少年丝毫痕迹的男子。可方才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那个姜桓,好像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