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那呼吸越来越近,我心中也越发慌乱起来。
急忙换个睡姿假装醒来,揉了揉额头,睁开双眼。
却见昀已然端正地坐在榻旁,只耳垂仍带着浅浅绯红,衬得他清润如画的面容平添了一丝说不出的诱人意味。
忽然宁愿自己不曾清醒,宁愿自己真的醉到不省人事。
那样,就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玉炉香雾缭绕,昀唤来侍女们,接过侍女手中捧着的葛花汤,明澈的笑颜倏尔绽开:“母后,该保重凤体。”
画黛此时亦从殿中省回来,在旁劝道:“娘娘头疼否?脑胀否?再不饮下,一会子如何去赴宴,娘娘莫要嫌葛花汤难喝,当以保重为要……”
我一向最怕画黛似老学究一般唠唠叨叨没完的样子,连忙打断她:“头不疼,脑不胀!真的!”
然而很快就头疼脑胀起来,只不好发作,遂硬着头皮笑笑。
昀显然不信,依旧轻轻吹了吹,舀了一勺药汤送至我嘴边:“母后,不苦的,喝罢。”
我犹想挣扎一番,画竹又狡黠道:“若小公主知道娘娘这样,怕是要取笑娘娘了。”
听她这样说,我索性敛息屏气,从昀的手中接过药勺,闭眼囫囵饮下,又一把夺过玉碗,那滋味简直不敢再回忆第二遍。
画黛见我喝尽,这才放下心来。
侍女们皆掩帕而笑,我脸上一红,强逞威风:“不许笑,小妮子们如今竟都不惧本宫的威仪了么?”
画竹忙配合地作出畏惧的模样来:“娘娘饶了婢子们吧,婢子们知错了。”
我清咳两声,一本正经道:“知错就好,那就不降罪罢。”
昀目光灼灼,眼里盛着掩不住的笑意:“怪道珑佶为何比寻常稚童更怕吃药。”
语罢,他又一派君子风度,肃容行礼:“请母后梳妆更衣,以备宫宴,儿臣这就告退了。”
及至酉时,宫宴开始。
皇帝举起酒杯,觥筹交错间,显出睥睨天下的气概:“朕,御极多年,现如今河清海晏、天下升平!朕,甚慰之!”
众人皆随我起身,祝酒赞道:“陛下圣明!”
秦王赵彻满怀敬仰之情,出列颂扬皇帝:“太康一朝以来,凡天下事,纠之以典刑,明之以礼乐,爱之以慈俭,律之以轨仪。庙堂之上,皆为经济之才;表著之中,无非论思之士。昌言嘉谟,日闻于献纳;长辔远驭,志在于太平。于斯时也,烽燧不惊,华戎同轨。西夏君长,越绳桥而竞款玉关;北戎酋渠,捐毳幕而争趋雁塞。膜拜丹墀之下,夷歌立仗之前,可谓冠带百蛮,车书万里。天子乃览云台之义,草泥金之札,然后封日观,禅云亭,访道于穆清,怡神于玄牝。今有我圣君,四海安定哉!今有我圣君,九州福泽哉!”
珑佶乖乖巧巧地坐在我右下方,小声嘀咕:“又来这套!也不知大哥暗地里背了多久?”
我亦低声制止:“莫要言语。”
珑佶这才耷拉着脑袋安静地吃起盘中的果子来。
皇帝的笑意不达眼底,‘唔’了一声:“秦王于文赋上进益许多!”
恭王、豫王、中山王三位宗室长辈忙附和道:“陛下所言极是。”
皇帝又巡视了下面一圈,问恭王道:“十四郎因何不在?”
恭王战战兢兢:“阆昨晚在府中跑场骑马,不慎摔下,跌伤了腿。”
豫王素来不拘小节,“哈哈”一声,挖苦恭王:“我说二哥,你家世子怎的一个个流年不利,别是府上的风水出了幺蛾子吧?”
秦王闻言又想起恭王府的废世子赵熹与王芫的那档子事,冷哼了一声,埋头饮酒。
中山王打圆场道:“四哥说的哪里话,阆小子福气大的很,一时摔伤也不打紧,到底年纪轻,不多时便好了。”
皇帝微微颔首,问恭王:“十四郎伤的可严重么?太医瞧了怎么说?”
恭王道:“陛下天恩浩荡,臣铭感于心。太医瞧过了,无大碍,只是行动不便,静养月余即可。”
我淡淡地看了一眼下方,只见贵妃与秦王妃如出一辙地护着肚子,秦王侧妃王蘅似乎在低声劝秦王少饮些酒;昀和恒儿交谈着趣事,逗得恒儿大笑;王菀附在静徽耳边,柔柔的说着小话,如曼则自顾自地浅酌着美酒,不知在想什么。
高高在上的孤寂,不免袭上心头。
埋头饮了一口酒,放下玉盏再抬头时,却瞧见云谧在人群中凝望着我。
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亮,又似乎隐着无尽的温情。
那样的眼神,是我曾有过的,我清楚知道的。
那是,全心全意的依赖与欢喜。
似乎寻到了世外桃源,豁然开朗。
心下蓦地一软,我微微举起酒杯,遥遥朝她一饮。
再度搁下玉盏,却又望见昀往我这里看了过来。
皇帝在旁冷不丁地出声:“皇后?”
我略略一惊,连忙看向皇帝:“陛下,何事?”
皇帝不语,似笑非笑地盯着我片刻,终究举起玉盏:“来,满饮此杯。”
今天是按时更新的一天,为自己鼓掌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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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八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