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尊者定定的看了少涘一会儿,并没有接她的话,反倒提起另一件事来。
“这白虎的症状看上去与何先的大差不差,但底子却是截然不同。”
“不过瞧着也不是什么难开解的病,给我几天时间,必然能制出解药。”
尊者站起身,朝着角落里拱手站立的两名小童招了招手:“青松,青竹,跟我出去稳稳人心。”
说罢,也不理在场其余几位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将手摁在少涘回来时,固定在白虎身边的符咒就离开了这片空间。
看着她的举动,少涘有些愣神。
身旁少鹿凑了过来,悄悄在她耳边嘀咕:“师妹,你觉不觉得…这人也太自来熟了,还是说她在这里都这么随性的吗?”
少涘看了师姐一眼,心里暗暗腹诽:何止自来熟,说不准我认识她的时间,比和师姐你的还要长。
但这话她也只是放在心里过了一遍,虽说自海边偷听之后能确定阿牧和这位尊者对自己没有恶意,但自己有自己想要做的事。
如果这十八年都是一场梦,注定最后的结局会是突破这层桎梏,回到原本的世界中。
那么她希望自己仍然可以和最亲近的人在一起。
比如师姐,再比如,少皑。
少涘见人已走,便拉着师姐回到火堆旁轻声说着小话,阿牧则是在身侧,兢兢业业的照顾着手中的吃食。
一时之间,这片空间内响起的,大多是少鹿的叽叽喳喳以及少涘的间歇性应和,寥寥数语却让气氛变得温馨且日常。
不过一会儿,尊者便带着两名童子回到了这里,两个面容严肃的小童自觉走到小绿身边开始扒拉伤口,尊者则是拦下了快步走来的少鹿。
“我要专心研制解药,你如果过来的话会妨碍到我,如果可以,接下来几天请不要来打扰我。”
这话虽是对着少鹿说的,但更多却像是在和少涘沟通,因为尊者带着面具,谁都看不到她的脸具体是面朝着谁。
少涘闻言答道:“那我们就先出去,这几天不妨碍你做事。”
“任老得留下来,他作为始作俑者,出去的话肯定会引起大乱,有些事我还没问清楚,还不能让他被人任意处置。”
尊者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想必是刚才在外面稳定人心也费了不少的功夫。
少涘点了点头,转身和师姐阿牧离开了符咒内的空间。
出来的瞬间她便皱起了眉头,外界的氛围十分诡异。
面容平和的众人身上环绕着的是暗藏避讳的小心翼翼,但行为举止却是豁达随分,这种反差明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氛围则是蔓延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这种压抑,却又尽力装作不在意的气氛中,少涘和少鹿找了个靠近甬道出口的位置盘坐下来。
阿牧终于恢复了之前的一贯态度,颇有些事不关己的疏离感,唯有对少涘的寸步不离依旧不变。
海底被开辟出的空间内是辨别不出时间的,由于极深的位置,日光根本照射不到下面来,所以没有人可以分辨出过去了多长时间。
于是这种不见天日的焦躁感,便催发了众人心中的急迫,加上从不间断,此起彼伏的咳嗽,又一声声敲打着每个人的耳鼓,以及心防。
在某一刻,少涘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了一声巨响,随后便是吵嚷声交替响起。
本就留了心,没有彻底睡过去的她立即起身,却被眼前景象惊得直接撕下了脸上的符纸。
她们被人围起来了。
包围圈被分成了两层,初期聚合得并不明显,更何况少涘三人前面有另一拨人挡住了视线,故此她们发现时已经晚了。
外围一帮人乌泱泱的将她们三人拥堵在入口处,内里却站着另一小拨人替她们抵挡住了那些人。
“就是这几个人,是任老带进来的!若说任老有阴谋,那他们就是帮凶!”
冲在前头的人挥舞着手臂大声宣扬。
“你说话讲讲良心,要不是这三人,咱们早就被那些碎肉不知怎么吞食了,他们也算是救了咱们一条命。”
里面的人同样义愤填膺,觉得事情不该如此论道。
“你懂什么,万一是她们合伙做好的局,专门把咱们都困在这里好一锅烩了,也未可知。”
前面吵架本是两方有来有回,但此话一出,内层包围圈里有些人的动作却迟疑起来。
如今困在这不见天日的海底,众人心中本就各有一杆称,行事交谈都是凭借着道德约束着自己,但当恐惧被放大时,那杆秤的作用便是倾斜,不断倾斜,随后轰然蹋向其中一边。
虽说少涘几人对这种场面没有任何畏惧,但看到海岛上大家其乐融融的场面,再切换至现在举着武器面露凶狠,一时之间还是有些心惊。
就在这闹哄哄的场面即将爆发,升级为打斗之时。
“吵什么!”
一道喑哑的声音在众人的大声唾骂中穿行而出,将所有人的动作都定到了原地。
是尊者,她手中拿着一个瓶子。
因为少涘三人最开始选取的位置便是靠近甬道,这里本就是符咒开辟空间的定点,是以尊者出来时,是现身在少涘三人身边的。
这次即使是带着面具,少涘都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疲惫感。
她将手中的拿着的瓶子递给青竹,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他给众人分发。
“里面是解药,都吃了,再等上两个时辰确定没有其余症状你们便可以回去了。”
听尊者这么说,众人也不管最开始的目的了,直接奔着青竹而去,人群将他小小的身影瞬间埋没其中。
唯有几位医官依旧还在维持秩序,让众人排队,好方便分发。
“走吧,去解决另一件事情。”
尊者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转身向来时路走去,看着像是想要重新进到符咒内的空间一般。
少涘从身后看去,从初见起尊者便是挺拔的背影此刻依旧如此,但多少带了些强弩之末的硬撑。
她上前两步拽住尊者的臂弯:“不急,我们可以先出去。”
从尊者拿着药瓶却一颗都不给三人的举动少涘已经推断出她们并未被感染。
少涘揣测,她们可能根本不会被感染。
所以这种情况下,自然也不怕传染海岛上的人。
“出。”
少涘唇形一动,便将几人带出了海底空间,站到了海滩上,几日未见阳光,骤然之下眼睛接触到如此强光,刺激得少涘下意识闭上了眼。
“他们怎么在这里?”
少涘还未适应这光线,耳边就听到师姐轻声询问的声音,她不用睁眼也知道师姐问的是何先与何然,便模模糊糊给了个揣测。
“是我想着可能用得着,就一并带上了。”
尊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在前面带路,七弯八绕之下,众人进到一间小院内。
这间院落离海边不远,只是路途过于曲折,还未进来,少涘便察觉到这间屋内被设了结界。
因为从外面根本看不出这里还藏着个院子。
注意到她的视线,尊者拖着半死不活的声线解释道:“是青竹和青松,你把他们二人送…”
她顿时住了口。
隔了两个身为的阿牧,视线‘唰’地一下飞了过来。
尊者晃了晃脑袋,缝缝补补添上了后半句:“你一会儿把他们二人给我用言灵送回来。”
“那个……”
她顺着阿牧的目光回望过去:“两个时辰,那个门要打开。”
阿牧此时巴不得尊者赶紧闭嘴别再添乱,便语速飞快的说道:“离开之时我已经定好时间,到了时辰会自动开启。”
尊者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想了想,确定后续事情没有遗漏之后便走向里屋:“我先休息一会儿,你们自便。”
随后独自走了进去,将房门紧闭。
啧。
少涘表情扭曲了一瞬,看上去这人是真的累了,补了这个窟窿漏了那个,这让她如何装。
连少鹿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看了气氛凝固的小院,拽了拽师妹:“我想看看小绿。”
少涘取出符纸,只将师姐和自己笼罩进去。
两人身形刚出现在符内的瞬间,少鹿的问题便砸了过来。
“师妹,你告诉过那个尊者你用的是言灵吗?”
少涘抬起脑袋无语了片刻,完蛋,连大大咧咧的师姐都察觉到尊者言语间的漏洞,那自己真的要考虑一下在阿牧面前该怎么装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不装,又能怎样?
只不过是揣着想要带走师姐和少皑的心思,所以才开始打这些小算盘,除开这个目标之外,也没什么自己在意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就坦荡一些,该怎样就怎样,让阿牧自己猜去吧。
少涘两三个念头便确定好接下来的态度,便笑着跟师姐开玩笑:“不清楚她是怎么知道,说不定她的医术能探知所有人的秘密呢。”
换来的是师姐一个白眼。
少涘却在一旁低头算起了时间。
好像…距离海底事发到今日,也不过才三日时间。
这短短三日之内,这位受人敬仰的尊者,便能根据小绿的用药后状况配制出可以医治人的药剂,而且难上加难的是,小绿作为一只灵宠,根本没有办法与人沟通,也就说不出用了药的具体感受。
所以在这种困难的前提下,她都可以三日配出药剂,怎么到了何先这里,就用了整整十年呢…
所以任老口中的那句尊者的私心,难不成确有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