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弗瑞·史坦利·岡茨皺眉,隨即提出疑問:「你不是不相信進化論嗎?那為什麼還說人是『高等動物』呢?」
諸葛梁微微一笑,耐心解釋道:「我不相信進化論的某些原理,因為其中存在一些難以解釋的破綻。但進化論衍生出來的一部分哲學概念,我是認同的。比如『動物』的定義是能夠在天、地、水中自主移動的生物。植物扎根於土壤,不能自由移動,所以不屬於『動物』的範疇。而人類可以在陸地上自由行走,因此屬於動物的一種,只是比老虎、鯊魚、鷹這些動物更『高等』。人類因為擁有智慧,能夠發明各種武器,擊敗比自己強壯的大象或老虎。所以說,把人類視作『高等動物』並無不妥。」
傑弗瑞點頭表示理解,但還是有些猶豫:「這個觀點我也聽別人說過,但如果從無神論的角度,真的很難找到合理的反駁點。」
諸葛梁語氣淡然,繼續道:「其實,把人類和其他動物分成兩個截然不同的生物種群,是某些神學體系釋放的『煙幕彈』。這樣做的目的,是讓人們服從神祇,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服從那些站在『神祇』背後的統治者。」
傑弗瑞沉思片刻,然後緩緩說道:「你是說,古代統治者為了維護權力,虛構了神的存在?卡特琳娜之前也向我提過你的這個觀點,我當時雖然明白了你的邏輯,但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諸葛梁點了點頭:「無神論的一大優勢就是,它允許我們質疑一切,對一切進行深入剖析。正因為沒有思想上的枷鎖,我們才能夠釋放出無限的創造力,這就是科技不斷進步的原因之一。」
傑弗瑞皺起眉頭,語氣有些凝重:「但人類如果完全擺脫了所謂的『思想枷鎖』,也會帶來問題吧?現在我們國內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少子化趨勢,這不也是一種危機嗎?」
諸葛梁想了想,然後說道:「這並不是全人類的危機,而是文明社會的危機。最終的結果可能是,文明人逐漸被野蠻人取代,而那些野蠻人會接管世界,然後他們自己變得文明,再被新的野蠻人取代。」
傑弗瑞露出一絲疑惑,問道:「這個觀點的邏輯是什麼?為什麼文明人會被野蠻人取代?」
諸葛梁笑了笑,回答道:「隨著社會的發展,文明人越來越不信神,神要求人類生養眾多,但生養孩子很辛苦,不信神的人自然不會把神的命令當回事,這也是少子化的原因之一。而那些有神論者,因為他們更願意忍受生育的辛苦,最終人數會逐漸增加。他們會變得更加激進,甚至更像是所謂的『野蠻人』。而文明社會通常提倡包容不同的立場和觀點,對於這些日益龐大的群體無可奈何。等到時機成熟,這些野蠻人奪取權力,摧毀一切先進的科技和文明成果,就像我們所看到的史前文明。」
傑弗瑞深吸一口氣,明顯對這種說法感到震驚。「這聽起來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你是說,史前文明可能就是這樣被摧毀的?」
諸葛梁點頭,接著說道:「沒錯。雖然這個觀點無法解釋人類的起源問題,但它可以很好地解釋為什麼在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高度發達的文明,卻在某一時刻突然消失。當文明被取代,歷史記錄被抹去,這些文明也就隨之成為了傳說。」
傑弗瑞的表情越發困惑,他仍然難以完全理解這個邏輯。「但你怎麼能確定這樣的模式真的存在呢?這聽起來像是一種假設,還缺乏足夠的證據來支持。」
諸葛梁思索片刻,回答道:「這確實只是一種假設,但歷史上有很多跡象表明,文明的興衰往往伴隨著內部的動盪和外部的侵略。當一個文明達到巔峰,文明人的減少就會削弱它的抵抗力,而那些仍然堅持傳統信仰和強硬作風的群體,往往會抓住這個機會推翻文明的秩序,取而代之。」
傑弗瑞皺眉,依然感到不解:「那麼,這些新的『野蠻人』又是如何在接管了文明後,自己成為了新的文明人呢?」
諸葛梁笑了笑,解釋道:「野蠻人在奪權後,雖然摧毀了先前的文明成果,但他們自己在統治過程中也逐漸開始建立自己的文明,這樣他們自身就會變得文明化。然而,當他們成為新的文明人後,又會出現同樣的循環:他們變得繁榮富足,少子化,最終再次被下一波新的野蠻人所取代。」
傑弗瑞沉默了片刻,眼中閃爍著思索的光芒。這種循環的理論雖然聽起來令人不安,但他無法完全駁斥諸葛梁的觀點。「這樣說來,文明的興衰其實是一個不斷重複的過程?」
諸葛梁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是的,這是一個不斷循環的過程。文明和野蠻,秩序和混亂,這些力量總是在彼此之間轉換。」
傑弗瑞深吸了一口氣,語氣中帶著些許沉重:「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我們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會不會也即將面臨一次巨大的變革?會不會我們現在的文明,也在走向衰落?」
諸葛梁微微一笑,回答得十分平靜:「是的,這樣的可能性並非不存在,但有三個解決的辦法,然而問題在於,這些方法基本不會被執行。」
傑弗瑞聽後露出疑惑的神情:「哦?三個解決的辦法?什麼辦法?」
諸葛梁解釋道:「第一個解決辦法就是體外孕育。女人懷孕和生育過程中承受的痛苦,是許多女性選擇少生甚至不生的重要原因。如果能夠通過科技實現體外孕育,將生育過程從女人的身體中解放出來,這將徹底解決少子化問題。然而,這個技術遭到保守派的強烈反對,因為他們認為生育的痛苦是神的旨意,女人必須經受這種磨難。保守派不僅不容辯駁這個問題,還對體外孕育的科技進行打壓,就像之前圍繞克隆技術的爭論一樣,因為克隆並不是神所規定的生命誕生方式。」
傑弗瑞點頭表示認同:「是啊,在我們看來,克隆技術確實冒犯了神明的權威。」
諸葛梁接著說:「第二個解決辦法是社會化養育。個人養育孩子的壓力非常大,尤其對於那些沒有足夠資源的家庭來說。但如果由專業機構來養育孩子,將育兒責任從個人轉移到社會上,這將大大減輕家庭的負擔。然而,保守派堅決反對這種模式,原因在於它會將生育和育兒的成本轉嫁到全民頭上。具體來說,這會加大中產階級和富裕階層的稅收負擔,而這些階層中多數是保守派。相比之下,很多窮人本來就不繳稅,但卻能享受這種福利。然而,一方面反對利己主義,宣揚社會責任;另一方面,卻不願意承擔更多的社會成本,保守派在這點上有點自相矛盾。」諸葛梁心裡覺得保守派在這些問題上非常虛偽,但由於傑弗瑞作為貴族,本身就是偏向保守的,諸葛梁選擇委婉地表達出他的看法,避免引發直接的對立。
傑弗瑞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反思這個問題。「的確,這裡面存在著很大的矛盾。既希望社會能夠更好地發展,又不願意多付出什麼。」
諸葛梁沒有等他繼續思考,繼續說道:「第三個辦法,也是最根本但同樣最難實行的,就是對全球人強行推廣唯物論和無神論。當人類不再被神學思想束縛,轉而接受科學和理性,這將極大地推動社會的進步與穩定。但這個方法必然會得罪全球大半數的保守派,甚至連一部分自由派也會反對。要知道,有些自由派雖然支持自由選擇的理念,但也有許多人選擇信神,這是他們的自由。」
傑弗瑞挑了挑眉,提出自己的疑問:「自由派那些人,要信神就信神,倒也說得過去。可是,我以前一直以為保守派不都是信神的嗎?」
諸葛梁點了點頭,解釋道:「這是一個常見的誤解。其實,很多東亞人是無神論者和唯物論者,他們的生活哲學和國內的保守派很相似,比如注重傳統、家庭價值和社會秩序。儘管他們不信神,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成為某種意義上的『保守派』。我也常常將這些人歸類到保守派陣營中。」
傑弗瑞聽後若有所思,感覺諸葛梁的說法似乎有些道理,但又無法完全消化。「嗯,這麼看來,確實有點複雜。看來不僅僅是信仰問題,更多還牽涉到生活態度和世界觀。」
諸葛梁笑了笑,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所以,儘管這些解決辦法看起來很有道理,實際上它們根本不可能在現實中實行。保守派會竭力抵制,甚至自由派中的某些人也不會支持。所以,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不斷的輪迴,從文明走向野蠻,再從野蠻走向新的文明,這個過程無休無止,像自然的四季更迭、白天和黑夜交替一樣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