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茵闻声伫在那里怔怔望着眼前两位身着笔挺制服的陌生男性,一时间不知所措。
“妹妹,别怕,我们只是例行公事。”面相年轻些的警官严一舟嘴角荡起一抹清朗暖人的笑。
“我是简茵。”简茵后退一步迟疑着答道。
“江扬呢?”警官白川环视房间一周而后发问。
“小姨大概是出去买早餐,等下就回来。”简茵语毕下意识地朝窗外瞄了一眼。
“简同学,你上一次见到父母是在什么时候?”白川警官正色抽出笔录本。
“大概一个月多前,爸爸说要我在学校专心备考,等期末考试结束后再接我回家。”简茵搓着手不安地回答。
“师哥,江扬不是让瞒着这孩子吗?”严一舟警官用手肘轻撞一下白川轻声提醒。
“办案不能放过任何线索,你在警校念的书都就饭吃了?”白川警官气冲冲地呵斥参加工作不足三月的稚嫩师弟。
严一舟见此便不再出声,立在一旁安静地看白川公事公办地打探。
“简同学,你最近有没有听爸妈提过打算去哪儿?”白川警官停顿片刻整理思路后追问。
“没有。”简茵凝神思虑几秒后摇头否认。
“除去江扬之外,你在别的城市还有什么其他亲戚吗?”白川警官狭长的眼冷冷盯着简茵,不误手中挥舞着笔。
“听说我有个爷爷在恒市生活,但人我从没见过,具体地址我也不知。”简茵抿着嘴唇如实交代。
“好了,没有别的问题了,到此为止。简同学,你去做你的事,我俩在这等江扬回来。”白川警官问过几个问题后收起笔录本嘱咐简茵。
“警察先生,我爸爸妈妈出事了对吗?小姨先前说爸妈去外地打工,应该是在骗我。”简茵扬着一对清澈透亮的眸子向严一舟求证。
严一舟闻言不自在地咬着下唇。
“你爸妈鼓惑江扬未婚夫钟远在青川江边投资建厂,但不想钟家的钱一划过来,两个人就齐刷刷地跑走,不见一点音信。”白川三言两语间便将事情脉络勾勒清楚。
“原来是这样,不过别让小姨知道我知晓这件事情好吗?要不然我没脸继续呆在这里。”简茵低头盯着脚面请求。
“好,我答应你。”白川散开眉头给了肯定的答案。
楼道里隐隐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江扬拎着一袋包子和两杯豆浆出现在楼梯拐角。
“你们……来了?”江扬语气有些迟疑。
“还有些问题需要补充,可以进去吗?”白川礼貌地征求江扬意见。
“当然可以,进来吧,茵茵,你先回屋吃早饭。”江扬把手中热气腾腾的食物一股脑塞到简茵怀里。
简茵木然捧着早餐走回卧房,将食物一样一样摆在窗台上,江扬同警官们正在客厅内压低声音交谈。
“哐。”防盗门被推开的声响隔着薄木头门板传入耳道,警官们放回正常的音调客气地同江扬告别。
“茵茵,胃口不好吗?”江扬推门进来看着被齐整摆放在窗台上的食物柔声讲。
“小姨,我想妈妈。”简茵低头缩进江扬怀中。
“茵茵,我知道你想妈妈,我也想江帆,但是我们要忍耐。”江扬抱着简茵轻轻摇晃着身体,简茵贪婪汲取江扬身体散发出的青青幽香,于陌生而庞大的陆城,那是唯一属于旧时的味道。
三月春日格外冷寂,简茵坐在木头椅子上翻看书桌上的日历,被红笔圈画出的十七日格外刺眼,那原本该是江扬与钟远大婚的日子,可现在周遭的一切犹如冬眠般死寂,看不到任何生的契机。
枕头边放着一百元钱,门口江扬的鞋子已经不见,厨房水槽旁堆放着水果和零食,茶几上又多了几张餐厅的订餐卡片。
江扬近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泳队训练,钟远几乎每个傍晚都把车开到楼下守着窗灯。
“不就是钱吗?我爸妈在乎我不在乎,江扬,你跟我走,跟我走啊!我带着你私奔!”门外传来钟远撕心裂肺地呼喊。
简茵光着脚穿过客厅来到防盗门前,耳边传来钟远的啜泣,那么无力,那么哀怨。
四月钟远没再来过,江扬依日日到泳队训练,逢放假时便会带着简茵。
简茵喜欢极了教练口中的清脆的哨子声,它一发令,江扬便如同一只鱼儿般轻灵地跃入水中,那行云流水般的游弋姿态,恍然让人觉得那人仿若生在水中长在水中。
简茵脱掉鞋子将小腿浸入水中,双手拄着下巴坐在泳池边沿,脑中蓦地又浮现起六年前江扬满十八岁那日,那人大清早一个人跑到青川江边扑通一声从堤坝上一跃而下,于青川江水的碧波荡漾中游向映红半边天的朝阳。
【当时只有六岁的简茵拎着鞋子悄悄跟在江扬身后,当简茵吃力地跟到堤坝上时,只见一枚纤弱细小的剪影正在轮着臂膀追逐水天连接处半轮偌大的太阳。
简茵双手扶着栅栏颤颤悠悠地走向青川江,怔怔坐在邻江最后一级石阶上,半截小腿泡在清亮的江水里,红日在江面映照出一道粼粼耀眼的金色,它随着水流的波动闪动着灿然的光,仿若凝聚万千星辰的人间天河。
“茵茵,不要动,茵茵,千万不要动啊!”那日简茵被母亲江帆一句带着哭腔的叫喊从靡靡画卷中拉扯回尘世。
江帆披着一头散乱的长发慌慌张张地跑下台阶,双手急剧颤抖着弯下腰抱起简茵,一步一步踩着春草复生的石阶将简茵带到岸上。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江帆一边用袖口擦额角大滴滚落的汗液一边嗔怪。
“小姨。”简茵一回手指向青川江面,江帆闻声望向那片闪着星光的碧水,双脚一软整个人松垮垮地瘫在堤坝边。